喊着大哥的少年脸上再紧张不过,经他确认无误后,扭头对着宋朗旭蒋学文就开始喷火:“你们怎么看路的?没长眼睛?不知道这条路上人来人往吗?好在我大哥没事,要是出了问题你们赔的起吗?”
蒋学文听的心头火起,这人嘴怎么这么臭?他还说他们声音这么大动静这么响,没听见瞧见的才是真瞎子呢!当谁没点脾气呢?
他正要反驳几句,却被宋朗旭拉住袖口,宋朗旭堆起满面笑容,轻言细语的说:“的确是我们不对,没看清人,不知道贵府公子有没有受到惊吓?该如何赔礼道歉?”语气和婉,把姿态摆的极低,无论对面的少年叫嚣什么,他只是应和。
锦衣少年越听越面色发黑,“够了!不过是被纸片碰一下,你还要闹到什么程度?非要整个园子的人都听见吗?”他一生气,应该是他弟弟的少年讪讪闭嘴,低头认怂。
锦衣少年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调:“我没事,更不需要看大夫,他们也道过歉了,先去蹴鞠院那边。”说完拂袖而去。
弟弟少年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一行人来的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不见了影子。
蒋学文等到人不见了,气鼓鼓的抱怨:“这是谁家的儿郎,竟然如此霸道嚣张!风荷园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地方,碰一下能怎么地!还步步威逼,活像我们把人怎么样了似的。”他越说越生气,本来出来玩高高兴兴,却遇到这样扫兴的人。
“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嘛,要是多注意周围,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宋朗旭劝慰道,看蒋学文还是气鼓鼓的,于是跟他推心置腹说:“再者你不觉得,对方一行人有些古怪吗?”
“什么古怪?”
宋朗旭在他手心写下“捧杀”两个字,没错,他就是这么感觉的,风荷园如此有名,达官贵族子弟多不胜数,再嚣张也没有在园子里大声嚷嚷的道理,后来的少年嗓门如此之大,反而像是故意宣扬的,生怕别人不晓得。
蒋学文略一思索,也瞬间哑火,呐呐道:“算了,小爷我大人大量,不计较了。”
他是想起自身,有些感伤。从前年幼总有些骄娇之气,相处的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他想着都是亲戚,处事就有些没分寸,自然有人传扬他的纨绔之名,闹的他名声不好,身边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后来被爷爷狠狠教训两回,又关了一月紧闭,痛改前非才算是好了,只是名声已经传了出去,一时扭转不了风向,蒋学文在书院才没什么朋友。
不过现在他中了童生后,蒋爷爷说话腰板都挺直不少,只念叨他的孙子玉不琢不成器,大器晚成。
宋朗旭可没想到这么多,他看蒋学文心气平了,就约着去蹴鞠院看热闹,来都来了,岂有不尽兴的道理?
被“四大金句”劝服的蒋学文一想有道理,转头去蹴鞠院凑热闹了。
第三十三章
看完了蹴鞠比赛, 回到家里蒋学文依旧念念不忘,试图模仿蹴鞠主将的招式!最后那一脚踢的真漂亮,凌空飞起一脚进门, 旁边队伍都没反应过来。
他哼着小调进大门, 先扭头去书房给爷爷说一声回家了, 在书房的蒋爷爷笑眯眯放下手中的书,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立刻得到孙子手舞足蹈的回应,滔滔不绝说着风荷园内的见闻。
蒋爷爷则递上一盏早就晾好的茶水, 供孙子消暑解渴。
蒋学文巴巴说了半晌,终于想起不高兴的事,把撞见锦衣少年的事说了:“哼, 也不晓得是谁家儿郎,怪可怜的。”
“可怜?”蒋爷爷大感奇怪, 孙子难道考了一回试,竟然把脑袋瓜考精明了?
蒋学文就捡了要紧的经过说了, 他的重点落在咄咄逼人的少年身上,模仿的活灵活现,十分可恶。
蒋爷爷却是泪湿眼眶, 忍不住感慨万千心潮涌动,感叹孙儿慧眼识英才, 找到一个既能一同上进,能拦住孙儿冲动,最关键还会不避嫌说出肺腑之言的朋友。宋家小子固然看出不对劲, 自个警惕就行,还能告诫孙儿细细解释, 就值得以后深交。
蒋爷爷感慨过后,也跟着劝慰了几句, “你既然晓得了,以后多避开就是。”
“爷爷我都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干嘛还要避开?”蒋学文大感好奇。
蒋爷爷冷哼一声:“脑筋又不转了是不是?跟你差不多家境的子弟你都认识,起码算是面熟,突然冒出一个不熟悉的人你猜猜是谁家的?”
蒋学文了悟,不管是谁家,他肯定得罪不起,溜了溜了。
*
宋朗旭回家后,朗月就扑了过来先拥抱一个,小手藏在背后,眼睛眨巴眨巴等着哥哥来猜谜。
宋朗旭一笑,上前试图抱起妹妹,发现这段时间她重了不少,可见是叶嬷嬷照顾得当。
决定给叶嬷嬷发绩效奖金后,宋朗旭耐着性子跟妹妹猜谜,可惜这回平时的心意相通都失灵了,一连猜了七八回都没中,朗月看哥哥实在没猜中,这才把背后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块织的歪七扭八的手帕,还带着丝线天然的颜色。
“呀!你织好了手帕?”宋朗旭新奇的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这手帕卖相实在惨不忍睹,经纬线纵横乱错,但在他眼里比织花锻子还要精致,一连串夸赞的话就扔了出来。
宋朗月捂住脸,偏偏从手指缝里露出半只眼睛来,听了好脸红喔!但是还想再听怎么办?
一番商业夸夸后,宋朗旭郑重的把手帕收好,“以后我就揣在怀里,好好的留着。”
看来他的素质教育初见成效。
朗月平时要学的课程,除了去罗府学一些闺秀课程外,还有哥哥给安排的“课外实践”课,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课程,就是小学生自然课,想到什么就安排什么,宋朗旭可不希望以后自家妹子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鸡蛋一个一两都信的小呆瓜。
今年的课程就是养蚕,寻了好久才找到蚕茧,撒在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从里面孵化成针尖大的小黑蚕虫,再慢慢长到白白胖胖,最后变成蚕茧,再剿丝抽线,纺成手帕。
宋朗月觉得,整个过程轻松有趣,不知不觉就完成了,拿到成果时巴巴的想要展示给哥哥看。
如今哥哥果然高兴,她比自己用手帕还高兴。
收到礼物后,宋朗旭想起了什么:“你有礼物,我也有礼物,等着!”
昨天刚送来的,放在桌上他差点忘了,这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这是他专门定做的哨子,换了好些工匠才达到要求。
这哨子声音清脆,一吹就响,声音能从内院穿到外院,尖利刺耳,保管内外都能听到。
朗月接过打磨光滑的哨子,试着吹了一下,被声音吓的捂住耳朵。
“这哨子声音大动静大,这边还有一个摇铃,声音可大可小。”宋朗旭慢慢解释用法,朗月之前就有个苦恼处,她进进出出时,早起时,总要先起身开门开窗,挥舞几次手帕才能引人主意,知道她来了,不然她总觉得失礼。
有了摇铃,她就可以提前吹一声,告诉别人她来了。
宋朗月欢喜收下礼物,不停试着吹奏,很快就能控制好音量,或轻或重都行。
听着院子里欢快的哨音,赵管家踩着节奏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各种瓶瓶罐罐,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经过大半年的研究和调整,他们想要开的脂粉铺子,终于把最核心的配方研究出来,做出了好几种香花膏脂,以及香花水,能够凑齐一个铺子需要的货品。
赵管家的意思是,可以早点开铺子,是骡子是马总要牵出去溜溜,货物赚不赚钱也要早点面对客户才能知道。
看着银子一日日消耗,赵管家急的上蹿下跳。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瓶罐,宋朗旭挨个试用过后,觉得完全可以开铺子。这里头的膏脂又分了三个大类,一类清爽面霜,二类油润膏脂,三类气味清淡适用男士,多用松柏竹叶调香。
“暂时就这么些吧,替我准备出礼盒来,先送给罗府上,对了在挑出几份,我送给同窗好友。”
也算是做个小小的市场调研,看看不同肤质的人群试用后的反应。
听到这里,朗月把手举了起来,示意要给她的“同窗”也送上一份,宋朗旭才想起赵家的小小姑娘。
隔上十天半月,赵家姑娘就会过来玩一趟,偶尔也会在外头,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投了缘,就喜欢拢在一块玩。
她要送朋友,宋朗旭自然答应了,还另外给当初过来接人的夫人准备了一份。
东西送到罗府,几位夫人自然是可有可无,揭开礼盒瞄了一眼就算完。她们平时都有专门的脂粉铺子,也只有这么几款,并不会随意更换。
也只有二姑娘罗若宛好奇在手背上试用了,只觉得清爽透气,水润光滑。如今天气炎热,难免上火,二姑娘脸上起了几粒小疙瘩,红肿痒痛十分不爽,而这种淡绿色的膏子擦上去后,只觉得清凉舒缓,倒是舒服不少。
罗大夫人瞟了一眼,笑道:“你们小姑娘用这些倒是合适,香气也清幽好闻。”不像她们这些妇人,必须要用惯常的铺子。
“我也是用个新鲜,试一试。”罗二姑娘露出乖巧的笑:“也是表妹一片心意嘛。”
罗大夫人也没在意,一件甚至不值得记住的小事而已。
但是第二日来请安的二姑娘,罗大夫人眼神一落,就看到了二姑娘嘴角已经消下去的痘痘,比起昨天小了一大半。
以前长疙瘩,要忌口要喝下火茶水,耗上七八日才能好全,今儿好的这么快?她一问,罗二姑娘摸了摸嘴角,“我今天就擦了一点荷花膏,别的什么都没用。”
没想到这么管用?
“看来这些膏脂还不错,外甥送的礼物挺好。”罗大夫人有些惊讶,也准备用来试试。在手臂上试用了半月,两厢对比,擦过的皮肤更加白嫩细腻有光泽,恍如凝脂白玉。
罗大夫人让许旺家的传出话去,打听哪家店铺售卖的,结果得知竟然还是表少爷自家铺子售卖的。
还不错嘛,罗大夫人记住了这事。
宋朗旭送了几个同窗也得到一致好评,男孩虽然不需要复杂的护肤程序,润肤补水还是需要的,气味也不突兀,不知道还以为是随身带的香囊。
既然如此,赵管家租了个小铺面,就开始开铺子。开业那天还送了街坊邻居不少的试用品,等待口碑发酵。
真金不怕火炼,好东西大家都识货,脂粉铺子靠着回头客,细水长流的经营起来。他们自家有山地,遍种鲜花,可以随着四季更替来决定本季的商品,时时有新意刻刻有新产品,生意倒是挺不错的。
熬过炎热的夏天,一转眼就到了秋天,金桂馥郁的香气飘荡在空中。桂花香气浓且意头好,有蟾宫折桂的好兆头,浩然书院里种了不少,一到这时总有学生捡起落花,自制香囊。
“啊切!”蒋学文揉了揉鼻子,难受的很,香味太浓,他有些遭不住。
“熬一熬吧,最近都是这个味道。”宋朗旭递出手帕,让他挡一挡。
“算了,也只有五经院的桂花多,我忍忍就算了。”蒋学文把手帕捂住口鼻,快步朝着五经院的内院走去。
经过小半年,课程的内容开始扩大,已经开始学习五经了。
课堂内已经有另两人替他们占好座位,还提前擦过桌子,正是他们在丁班认识的新朋友,程氏旁旁支推荐来的一对兄弟,据说是程氏五房夫人的内兄弟,学识非常不错。
周大周二本来生活在边陲之地,教育条件肯定没有京城好,所以他们姐姐一得到这个机会,马上推荐自家兄弟来上学。
周大周二深知机会来之不易,又是在边陲吃过苦的,差不多使出浑身本事来学,作风跟学堂内格格不入,反而跟宋朗旭投了缘。
四人就组成新的学习小队,一起学习新的课程。
谢过周氏兄弟占座后,宋朗旭坐下整理好书本笔记,以及提前预习好的功课,准备认真听课。
新夫子没听过他的课,也不知道讲的如何?
夫子功底深厚,自然能够深入浅出的教导学生,引学生入征途,碰上只会照本宣科的,就全看学生悟性,事倍功半。
不一会儿新夫子就到了课堂,吩咐学生摊开《书经》,选了《尧典》,让学生通读三遍,然后再来讲解。
这也是学新内容的固定流程,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还是很多夫子信奉的。
读过三遍后,夫子全场巡视,检查学生的状态,路过宋朗旭的桌面时,敲了两下,“你就是宋朗旭?”
宋朗旭站了起来,恭敬回答:“是的,戴先生。”
他答的妥当,戴夫子略一颔首,示意他坐下,宋朗旭便重新坐稳。
第三十四章
课堂上秩序景然, 学生跟着先生诵读,一切都按照秩序,戴夫子再逐字逐句的解释文章, 最后抽学生起来解读, 学生一个个的站起来回答问题, 最后轮到宋朗旭时, 戴夫子忽道:“你把后半部分都解释了罢!”
别的学生都只解释一两句,凭什么他要解释全部?蒋学文一听就炸了, 扯了扯宋朗旭的袖子,想要站起来争辩。
可学堂之内只有先生学生,师尊徒卑, 争辩容易被视为不敬,宋朗旭怎么会让他冒这个险?愣是伸手按住了他, 这才缓缓站起来回答问题。
“好的先生。”他站稳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解释着《尧典》,字句清晰语速缓慢, 同样解释的一清二楚,而且整个课堂都能听见。
解释完后,他再次躬身, 等待戴夫子的反应。
戴夫子只能说坐下罢,再次继续课程, 一堂课下来耗费一个时辰,散课后人人起身活动,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