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一接过来,险些尖叫出声,爱不释手的抚摸封面:“就是这本就是这本!朗月你是怎么找到的?”
朗月在随身笔记上写道,这是她哥哥刚刚誊抄回来的,她自己也正新鲜着呢,最近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遍都有新的感受。
杨夫人小心的抚摸封面,“难怪啊,我后面便寻不着,想了好多办法。我哥哥也帮着找过好多次,还是没找到,如今竟然能够巧合的遇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杨夫人侧头,“骄杨也想看对吧?待我誊抄完就给你。”
李骄杨不好意思的笑,“那表姐可要快点。”
她也想看的很。
三人商量好该如何轮换誊抄后,时辰也不早了,杨夫人就起身告辞,在大门口正要驾着马车离开,先看到另外一架马车停在门口,有人喊着:“朗月,你怎么出门来了?”
杨夫人回头一瞧,正好看见夫君成日念叨的至交好友,正惊讶的看过来。
不过,杨夫人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两兄妹不光是五官相似,连举止都有几分相像。朗月妹妹生的格外美貌绝伦,哥哥也不差,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朗月上前跟哥哥问候,身边丫鬟帮着解释杨夫人的来意,哥哥忙看过来:“是我失礼了,学文之前留下了书信,我却没时间去看望嫂夫人。”
杨夫人客套道:“忙正事要紧,我们这边不过些许小事,找朗月妹妹也能解决的。”
对方笑了笑:“既然如此,也就麻烦嫂夫人了,朗月平时不怎么出门,有劳嫂夫人多找她聊天。”
杨夫人连连点头,笑着道别后,马车行远后看着两兄妹一起进了门内。
杨夫人先把表妹送回家,捧着书册归家后,正在誊抄,听得夫君回来,连忙把今日的事情说了,还说有机会该出来聚一聚。
看到夫君神色无异,杨夫人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宋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的才情如此的见识,偏偏不能发生,犹如明珠暗投白玉蒙尘,也让人分外心疼。
蒋学文也惋惜过无数遍:“听说是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病愈后就这样了,遍寻名医也没有效果,也只能保持现在的样子。”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然城内又要多一名风采斐然的女子,我也能早点跟宋姑娘认识。”杨夫人说完又道:“不过看宋姑娘现在心胸豁达,气魄开朗的样子,就知道对她不过是一点小挫折而已。”
遇到挫折最怕自苦,越想越是过不去那个坎,其实跳开来,不过人生路程一点小小的暂停而已。
蒋学文也点头:“我也觉得,朗月妹妹很想得开。”他又忍不住夸奖:“当然,也是我兄弟引导的好,他的功劳可少不了。”
杨夫人于是斜眼睨他,天天夸自己朋友,朋友已经攀登上乡试的顶峰,怎么没见夫君有什么成就呢?
蒋学文连忙讨饶,他好容易费劲扒拉考上秀才,再继续科举,难度真的有点大!
不过他又忍不住说:“不过朗旭得了去藏书阁借阅的资格,我也能跟着沾光,没准明年就中了!”
“藏书阁?!难怪啊!”杨夫人望向手中的书册,原来是从藏书阁里拿到的,这回她是真羡慕了。
对于好书人来说,藏书阁就是梦想中的圣地啊。杨夫人暗暗打主意,要搭上夫君的顺风车,多看点。
*
宋朗旭看到妹妹能多两个朋友也很是高兴,絮絮叨叨说着让她们多出门去玩,朗月嗔怪的拍了他一下,示意问他家里的事情谁管?
宋朗旭忍痛说:“等过一阵子,我就不会天天去看书了。”看完书也是需要消化的,不能光吸收。
他打算先停下来。
朗月顿了顿,也是,如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照城的一年多里,她深深领悟到这个道理。
提到照城,朗月又想起先前的照城特产定价问题,想到差点被坑的李骄杨姑娘,想要寻一个稳妥解决办法。
能不能统一定价,再明码标价呢?
宋朗旭欣慰于妹妹能够发现问题,主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他不得不告诉她此法的漏洞。
“可能性不大。因为对于每个商家来说,其实成本都不一样,运输人力铺子租金都会算到里面去,然后跟着这些来定价,举个例子,送到京城跟送到咱们清水县的贝雕,能够卖一个价吗?显然去清水县会花费更多成本。”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有胆子喊高价的铺子,都是那种位置好装潢高档的铺子?”
朗月低头一思索,发现果真如此,那些铺子的小二都特别热情周到,服务全面。
她又想,既然控制不了这些,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开铺子呢!还能省下中间商。
宋朗旭暗赞妹妹机智,“所以啊,师兄让我多留下几天,其实也有让我寻个合适铺子的意思,最好面积够大,然后直接买下来。”
买下铺子也能铺开更广的摊子,不会受到经销商钳制。
只是宋朗旭万万没想到,京城居大不易这句话从古到今都管用,他打听过的铺子贵的上万两,便宜的几千两,都不是现在的照城衙门能够挤出钱的,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朗月有点沮丧,随即又振奋起来,凭着现在贝雕的吸金能力,再多攒攒没准就够了!到时候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是啊,再等等,时间问题而已。”宋朗旭对此非常有信心。
*
留在京城的日子,平静而安稳,最大的烦恼就是狂化的敬源先生。
大概是上次面圣的事情,让敬源先生危机徒生,觉得学生不能光读书,于是一股脑的把相关知识想要灌输进他脑子里,听的人头都大的。
他知道先生是为了他好,只能咬着牙拼命记下。
一转眼天气就开始转凉,落叶撒了满地,一阵风吹过,就会带起几丝凉意,宋朗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觉得要提前把冬袄翻出来了。
他刚到家,就看到蒋学文愁眉苦脸在书房里坐着,手里拿着几叠纸张,是他刚写完的功课。
看到他过来后,蒋学文立马变脸笑逐颜开,“朗旭你回来了!上次我看过的那本《阅微集》在哪儿呢?”
宋朗旭替他翻找出对应的书册,看着蒋学文挂在眼下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劝道:“会试还有大半年,你也不用把自己逼的太紧,这是几天没睡啊?”
蒋学文连忙照镜子:“这么明显吗?”他左看右看,自己英俊的脸上挂了黑眼圈真是显得格外颓废,只是没办法,考中了才有资格。
“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有爵位能继承,但二房三房的人也是虎视眈眈,想着拿我的错处,我如果不出色些,怎么能够顺利从爷爷手里接过担子?”
加上朝堂上一直重文轻武,不能出门打仗的武将,等于没有权力,蒋学文想要支撑门楣,还有很多路要走。
宋朗旭也就不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过几日之后,蒋家又办了一次赏枫宴,邀请他前去。
第一百零五章
赏枫宴是小型的, 只有亲近的人家得了请柬,地点就在蒋宅的后院。后院里遍植枫树,正是红艳艳好看的时候, 宋朗旭想到自己最近忙着阅读, 也该好好的松泛松泛, 也就按时赴约。
等他带着朗月进了后园, 先把她送到女眷们待的芳草汀时,意外看到路过的女眷都带着一层珠子串成的面纱, 上面装饰着各色珠玉,五彩缤纷各不相同。
有了一层面纱,就多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更能衬托出女子的一双清凌凌的妙目。
朗月看到哥哥停下脚步,眨着眼睛示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朗旭转过来笑,“没想到我妹妹也当了一回时尚领头人, 瞧。”
朗月今天出门也带了珠子面纱,只是略微简单些,一张望园子里全是同样的装扮, 也没忍住笑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让朗月留神多跟在杨夫人身边, 杨夫人自会照顾好她的。
朗月低头应是,朝着芳草汀去了。
宋朗旭则是去了男客们所在的玉树阁,里头待着的客人以蒋家的二房三房和旁支为主。
一进门, 就能看到众星捧月的蒋学文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在追捧奉承他, 说着各种的好话。
虽然蒋学文一直保持着微笑,熟悉的人却能从眼角眉梢看出他的不耐烦。
宋朗旭老神在在的欣赏了一会儿, 没有打扰他的愉快时光,蒋学文却抢先一步发现了他,夸张大笑:“你可算是来了!”然后把人拉进了包围圈。
面对集体围攻,宋朗旭不慌不乱,有条不紊,还能把一干人等都应付的周到。
这些人总算说完了,他们两得了清静,蒋学文小声说:“还有人管我借算学书,我都借口说没了。”
“市面上也有许多算学书啊,怎么还要问你借?明年可是要考试的。”宋朗旭同样低声说。
“我听说明年的会试,算学和杂务要加大重量,如果算学考得好的,可以授予六部的官职....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算是一条出路,听说是谢大人提议的。”
宋朗旭惊喜的哎呀一声:“谢师兄要回来了?!”
掐指一算,好像谢雪斋的任期的确快满了,估计会很快进京述职,师兄弟就能团聚了。
只可惜赵辰之还在照城待着呢。
蒋学文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茬,我也是听爷爷说的,□□不离吧。”
“既然如此,到时候替你引荐引荐,不过我估计着,谢师兄应该不会插手考试,顶多是知道此事。”
因为考算学这事本就是谢雪斋提议的,出现成果了他也要相应的避嫌。
“这样就够了,至少有点思路,谢了兄弟!”蒋学文得了准信,心内安定多了。
既有谢大人的指点,又有好友的读书笔记,这回还不中,他把蒋字倒过来写!
他们两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偶尔还开怀大笑气氛融洽,可酸坏了旁边的蒋家人。旁系也就算了,二房三房的尤其不服气。
他们自认跟蒋学文关系最近,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根同源,凭什么不亲近他们,却跟一个外人说说笑笑?
二房的公子说话犹如打翻了十坛老陈醋:“大哥怎么能这样子?不过是个没家没业的贫家,也值得他这么热切?我们又算是什么?一笔又写不出两个蒋字,我们才是他的亲兄弟。”
三房人淡淡阻拦:“三哥慎言!人家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前年的解元,就是此人。”
二房一窒,却不肯改口:“解元又能算什么?每隔几年就会出一个,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出将入相,站在朝堂上的。我们可是国公府的后人,先祖为了朝廷出生入死,血脉无比尊贵。”
“也只有这些没家底的平民,才会拼着老命的想要考科举,我们可用不着这样,等着恩荫就行了。”
三房的又说:“那你可小瞧人家了,最近朝廷上不是在商议要调六部的人去一个新的部门,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调去新衙门。”
新衙门听说是专管农业增产的,不论是器具还是方法,凡是涉及到这些的都归新衙门管。新衙门新气象,自然需要不少的人手,最好是熟手,能够直接上手管事的。
三房人也得了这个消息,主事人一直在工部当个不大不小的员外郎,正在费心扒拉的钻营,试图在中间得个好位置。听闻此言,三房的公子立刻竖起了耳朵,眼神热切。
二房公子却在此时停下,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三房的只好低头认怂,二房这才继续说:“而这个新衙门,最初就是来自这位宋举人师兄的政绩,听说他本人在里面也立下不小的功劳,得过皇上亲自的召见。”
要不然人家还在考科举攀登仕途,一准就封官上任了,还在皇上面前挂了号,哪儿还会跟他们这些人坐在这里掰扯?
二房公子看的清楚,祖宗余荫的确有,却跟他们这些旁支没什么关系,一旦等到蒋学文继承爵位,他们分府另过,只有日渐沉寂泯然众人的份儿。
三房的公子呆了呆,低头思索,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酸话。
宋朗旭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故事,还想着谢师兄即将回京的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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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汀这边,女眷们投壶行射,吟诗作乐,一片其乐融融。
杨夫人请的都是自己的熟人,自然没什么人说酸话怪话,反而开始讨论起京城中的流行。
上次朗月带着面纱出席过喜宴,她们别的不说,心里暗暗记下,觉得既好看又优雅,如果哪天状态不好,还能遮一遮,于是就在女眷中流行起来,今天好几个闺秀就带了面纱出席。
结果又撞上正主,正主也戴了面纱,难免有点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