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冲了?!
附近的邻居还记得当初那个有点呆呆的孩子,没想到一眨眼都成了状元哩!这种热闹怎么能不瞧?第一天流水席就爆满,挤满了人,酒楼的人提供了三次饭菜,这才勉强供应上。
宋朗旭从脑海中翻出邻居的姓名,叔叔婶婶的喊的亲热,让那些人更激动了,非要挤到前面,让他摸一摸自家孩子的脑袋。
据说这样能够沾到文曲星的灵气,保佑自家孩子更聪明。
宋朗旭尬笑着摸小孩头,然后递出麦芽糖,让小孩甜甜嘴。
赵叔笑的见牙不见眼,听着乡邻们的奉承,过来吃流水席的邻居,挤满了整条巷子。
这时有人凑趣说:“赵老哥,咱们这里难得出一个状元,要不要竖个碑,纪念纪念?也好让咱家孩子记得读书的好处么!”
赵叔一拍脑袋,怎么忘了这茬了,别家中个进士都要立碑,他们怎么能少了这个排场?立,要立一座精美雕刻的石碑,这才是二少爷多年苦读的回报啊。
他一想到这茬,人群里马上有碑匠木匠相应,说是回家就去干,加班加点也要提前立起碑来,绝对不会耽误时间,他们在离开之前就能看到石碑。
柳治衡看到此情此景叹道:“你也算出头了。”能够到这地步,至少迈过一座大山,多少人徘徊在山前,不得门而入啊。”
宋朗旭拍了拍他,“我不过是早出发一个时辰登山,早晚你也能爬上来的,加油,我在山顶等你。”
柳治衡心头升起豪情万丈,“好!咱们相约顶峰相见。”
他打算入夏时进京城读书,奋力一搏,只求不愧此生。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情谊依旧。
*
不远处的宋家老宅,宋朗旭的堂兄弟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心里翻滚着多少妒火和懊恼,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能让他这么得意,这么嚣张!得想法子给使绊子!
可是,宋子兴第一个泄了气,他们倒是上哪儿想办法呢?如今自家父亲早就大失权威,没有往常说一不二的威风,族长的权利一半被三叔拿走了,还逞什么能呢?
流水席办过后,就要开祠堂祭告祖先,后代子弟有了出息。
宋大伯以身体不适为缘由没有出席,主持的人是宋三伯。宋三伯肯定提前学过相关礼仪,做的像模像样的,焚香祷告,仪式周到。
等到祖先祭告完毕,宋朗旭被各种叔叔伯伯包围了,一张张如花笑脸呈现在面前,各个都跟他亲热的很,这个喊着侄子,那个叫着侄孙,好像他们亲自照顾着宋朗旭长大似的。
宋朗旭也懒得计较,不咸不淡的应答着,只要彼此不越界,保持现状就挺好。
他这种表现反而让对方放心了,至少没翻脸不是?只要没翻脸,就有回转余地,以后慢慢活动着,都是亲戚,不说沾光,至少以后不会被随意欺负,做到这点即可。
跟族亲们应酬过后,还有一场聚餐宴,吃过之后,回乡祭祖的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临走前, 碑匠还真的加急赶工,把石碑立了起来,就竖在街道的入口, 上面简单描述了某年某月某日, 此地出过一个状元, 鼓励大家一心向学奋力进取, 以后也做出一番成就来。
宋朗旭抚摸过上面的字迹,最终化为一句长长叹息, 让赵叔多给碑匠加钱。
办完事情后,他们就返回京城,去吏部销假, 然后再去翰林院报道。
鲍鸿光跟原禄家都住的比较远,还在路上奔波, 别的进士只有零星几个人来报告了。
他被授了从六品编撰的职位,目前主要的工作职能就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 但很显然,重要的工作还轮不到他去干。
负责给他解说的上司是一位姓魏的侍读学士,告诉他这些日子不忙, 就留下翻看典籍即可。
宋朗旭点了点头,就待在属于他的工作间, 看了一整日的诏书典籍。
初来乍到,自然要先低调些认清形势再说。
回家后,朗月问他第一天上值的感觉怎么样, 宋朗旭回忆着说:“就四个字,头晕眼花!”
翰林院里到处都是书籍, 最怕明火,所以点个蜡烛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出现任何事故。屋内光线又不好,看书费劲的很。
估计再这么折腾几回,宋朗旭很快就能把自己保护良好的视力,变成近视眼了。
那可是进士,真近视。
朗月扑哧一笑,又好像想起什么来,家里的烛台都是经过改造的,要不然就自带烛台过去呗?想了想她又觉得不行,是不是太出格了?
“不至于,我那间屋子就我一个人,另外两个还没到,谁还没事过来扒拉我的烛台看啊?带!明天我就带。”
哪个打工人的工位上,没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再说了,视力要紧。
第二日带了新的烛台过去,果然亮堂了许多,用灯笼一罩,谁也瞧不见,宋朗旭就安心的翻看从前的旧册子。
别人只觉得故纸堆里满是尘埃,其实从一些小细节里,能够看出不少的东西。
比如,对宗亲臣下的赏赐。
电视剧里最常见的剧情就是皇上大手一挥,赏金万两,一整个豪气冲天,其实以古代的提炼技术,上哪儿找那么多黄金去?最常见的赏赐还是布匹和绸缎,以及银两,布匹是可以作为硬通货存在的。
如果当年丰收,布匹赏赐就会多些,歉收则对应的少些,银两数额相对恒定,但总体趋势来看,是呈减少的。
因为现在的银子提炼技术比较落后,耗费的人力物力较多,所以会出现矿产缺乏的现象。
虽然也有银票这样的东西存在,但是只用于大额交易,信任度不高,百姓更青睐实物。
其实隔壁的夜耀国跟崔国,地广人稀,矿产丰富,要跟他们交易矿产是完全可行的,但也不知道是谁阻拦,三个国家之间很少互通有无,都是各过各的。
唉,宋朗旭摇头,互相补足短板难道不好吗?
但涉及到这些政策,他是做不了主的,只能悄悄在心里反复思量。
临近中午时,沉寂的翰林院就变的活泛起来,有人是家里送饭来,有人去组团去附近的茶楼点餐,再平分,为了融入其间,宋朗旭没让家里人送饭,而且跟着魏侍读一起去附近的茶楼混饭。
席间的都是翰林院的前辈,不说学识,在阅历上肯定比他强,宋朗旭也不做声,只有问到他时才说话。
多来几次后,那些人也渐渐发现宋朗旭虽然话少,却是言之有物,从不落空。
负责带他的魏侍读若有所思的说:“你还挺沉得住气的。”
一般人年少得意进了翰林院,心里热血涌动,必定想着大展拳脚,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啊?总要撞上几次南墙才知道回头。
宋朗旭只是微笑,“看看典籍,跟同僚们互相交流,也是挺有趣味的。”以小见大,这些日子他学到不少东西,都记在心里。
魏侍读跟他亲近不少,偶然还会把一些衙门之间互相交流的事情让他去做,宋朗旭也办的妥妥当当的。
魏侍读在满意之余,就难免更随意些,比如这一日,问起了宋朗旭桌案上的烛台。
宋朗旭忙问:“院里不让带这些吗?”
“倒也没有。”魏侍读和颜悦色的说:“虽然在院里当值,但是笔墨这些都是自带的,想来也是允许的,只是先前没有人带烛台而已。”
蜡烛嘛,能照明就行,还讲究什么?
那就行,宋朗旭还以为不让自带办公用具,他一边动手一边解释,“这种烛台比一般的更容易聚光,就显得亮堂,而且没那么容易失火。”烛台托是盛水的碗状,蜡油滴进里面会被收集起来,想泼灭也容易。
魏侍读啧啧称奇,亲自试过后说,“不错,好用啊。”
宋朗旭便说:“大人要是中意,我就把图纸画下来,供大人参考。”三两下把图纸画好奉上。
魏侍读笑眯眯收下,隔天就看到他的桌前放上了新的烛台。
烛台靠近了熏着眼睛燎头发,离远了又不够亮,新式烛台就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随着时间过去,翰林院里逐渐开始流行起这种款式的烛台,可让平时需要秉烛夜读的大人们高呼实用,再也不用担心用烛问题。
听到这么实用,管事干脆去定做了一批,作为固定的办公用品来发放。
宋朗旭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直不动声色。
前些日子,他的格子间终于补起,两位回乡探亲的榜眼探花终于来当值了,屋子里终于热闹起来,他们仨加入了之前的午餐队伍。
有过之前赠送铅笔和笔记本的交情,原禄观察了几日,发现院内到处都是宋朗旭同款的烛台,他在宋家见过,偏偏没人提名字,在散值后悄悄问了。
宋朗旭只是笑,“当初给魏大人看过,大概是从魏大人手里流传出去的。不过是个烛台,能帮到各位同僚,就是它最大的用处了。”
原禄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用当然可以用,但也不能白占你的功劳,提都不提一句吧?我听说如果在翰林院用着好,以后六部都要配上同样的东西,这是多大的名头!”一个扬名的机会,就
这么白白没了?换成自己,原禄能气炸。
宋朗旭只是笑,还反过来劝他,“我们都是新人,正是认真学习的时候,些许小事,不足挂怀。”
原禄小声嘀咕,平时看着也不傻呢,怎么在关键时刻犯傻呢?好好的功劳都不要。
殊不知宋朗旭心里想的是,谁赚谁赔,不到最后谁说得准?
讲真,如果魏侍读当真短视至此,连一点小功劳都要占据,宋朗旭也就明白这个人不可深交,以后自会远离,做好面子功夫就行。
他还有满肚子的新点子,拿一张烛台就能试出一个人的品行,这笔买卖相当划算。
相反,如果魏侍读人品可靠,宋朗旭也不用担心以后这个前辈背后使绊子。
总之,魏侍读可能会赚,但他肯定不亏。
又过了三日,宋朗旭突然听到沈学士要见他,他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赶去沈学士的办公间,进门看见魏侍读也在,于是束手恭敬站在侧面,等待二人开口说话。
魏侍读正带着炫耀的口气说:“瞧,今年我们翰林院可进了不少英才,宋大人当为其中翘楚。”
宋朗旭连忙推辞不受,只说自己资历尚浅,需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资历浅不要紧,有想法就行。”沈学士说道:“听说最近院里用的烛台,都是你鼓捣出来的?”
“小巧而已,少年时读书常常耗到深夜,好几次都燎了头发,所以想着改进一下烛台。”宋朗旭把心路历程说了出来,言辞恳切不乏风趣,倒是让沈学士想起昔日读书的场景,表情和缓不少。
“你倒是个有趣的。”沈学士说吧就道,“明日就跟在我身边吧。”
跟在沈学士身边,不仅能够学到更多,还有了进宫的机会!要知道有些翰林进院多少年,还没轮到这样的好事呢!
如果传出去被新人夺了头筹,只怕有人想要敲宋朗旭的闷棍。
宋朗旭一震,然后赶忙点头答应。
他跟魏侍读一起退出沈学士的房间,魏侍读意味深长的说:“我就说你是个沉得住气的。”
宋朗旭依旧是那副云淡风云的表情,“还没谢过大人的提拔。”
“我能提拔,也要看对方能不能担得起。”魏侍读轻轻摇头,“罢了,好生去准备吧。”
对着突然改变态度的魏侍读,宋朗旭依旧不亢不卑,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长吐一口气。
难以分辨魏侍读怎么想的,但好处是实打实的,他且接着就是。
第二日沈学士还真带他入了宫,宋朗旭正极力控制表情时,发现沈学士先进了御书房,把他留到了旁边等候的侧间。
好么,这回还真是待诏了,只能在外头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