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比划一边动作,脑中不断完善着这个构思,越说越是激动,越激动越是想要实践,折腾着一下子批上外衣,窜到隔壁放纺织机的屋子去了。
宋朗旭打了哈欠,唉,估计以她那个兴奋劲儿,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衣服,套上衣服,小心着凉!”只能追着过去了。
李骄杨正满屋子的找木条,当做简单的轨道,然后小心翼翼伸出手推了推梭子,并不光滑的木条阻止了梭子的前进,但是也没有歪斜,所以她越加激动,只觉得这个办法,果然可行!
宋朗旭点着灯陪她,直到李骄杨回过神来,“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明儿你还要早起呢!”
“你也忙了一天,难道不累?”宋朗旭又打了个哈欠,“先回屋睡吧,明天你还可以研究一整天。”
“好。”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李骄杨也不焦虑了,安安心心的躺到天亮。
天亮之后,李骄杨又钻进纺织房内,苦心钻研到底该怎么让梭子动起来,虽然有了思路,却一直不得其法,找不到让梭子滑起来的办法。
朗月本来在练字,听说嫂子在纺织房内待了大半天,也跟着进去,耐心看着李骄杨的动作,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返身去自己屋里,找到一架木头小车。
这小车还是她小时候玩过的,在地上转几转后,能凭借着那股力气蹭一下跑出好远,曾经是她的爱物。只是后来轮子被磨损了跑起来颠簸,这才收了起来。
但她觉得,如果研究出办法来,梭子没准也能动起来。
李骄杨接过木头小车,看了看地盘,在小车的下面,有一些奇怪的零件,就是靠这些零件,小车才能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拿起小车翻来覆去的看, 放在地上行驶,突然懂了朗月的意思,如果把这个小零件转移到梭子上, 不就可以稳稳移动, 毫不费力吗?
说干就干, 她们两专门去找了木匠, 让他拆解小车里的小部件。本来这个小部件也很简单,工匠只需要稍微一解开看过, 就能完整复制,仿造轨道,然后运用到纺织机上。
看着一来一回轻巧穿梭毫不费力的梭子, 宋朗月激动的拍手,妙啊!这下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别的丝线都是提前固定好的, 唯有纬线需要移动,解决了这个问题, 效率就提升了一大截。
李骄杨让梭子不停的来回穿梭测试顺滑度,然后根据具体的情况更改细节,反反复复的改了三回, 终于能够让梭子自如活动。
看着灵活的梭子,她再三跟木匠强调保密的重要, 木匠跟宋家来往颇多,慎重的点头承诺。
上次帮忙做自行车让木匠狠狠出了回风头,订单如同雪花一样飞来, 也让木匠狠狠赚了一笔,并且好生在同行之间赚了名气出了风头。
他也自知事关重大, 打算把嘴巴闭的比蚌壳还紧。
送走了木匠,两姑嫂看着被改装过的纺织机, 竟一时不知道该拿这个东西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李骄杨提议先把侧间关好,两人去正院的书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朗月虽然看着纺织机改造成功,更多的还是一种对新奇事物的兴奋,虽然隐约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并没那么看重,对她来说,这跟写了一首好诗,写了一篇好文没什么区别,只是新鲜而已。
李骄杨却更明白其中的关窍,一旦梭子能够活动自如,不仅仅能提高纺织的速度,而且布匹的宽度也会随之拓展,不用费心裁剪计算布匹大小,为了美观拼凑图案,对于整个纺织行业会是一次全新的变革。
如果李骄杨狠心一点把这个技术隐瞒下来,作为家中秘藏世世代代流传下去,相信用不了几代,就能成为一代富豪,保几代人的富贵。
她捏紧了衣角,心神不定的想着,该如何选择才是最好呢?
正没有头绪时,外头李骄杨的贴身丫头喊了一声小姐,就要敲门进来。
“有事吗?”
丫头回答说:“小姐,到了每月清账的时候了,要不要奴婢把账本送进来?”
“就放在我的书桌上吧,我等会儿再去检查。”
丫头躬身应是,转身去抱账本了,可在她转身的瞬间,衣裙之下不经意露出一点被缝补过的裤脚。
丫头的手非常巧,把裂缝巧妙的补成了一支脆生生的竹子样式,但是仔细瞧,还是能看出痕迹的。
丫头的月例不低,每季度发两件衣裳,绕是如此,丫头对于衣裳也是缝缝补补,再三珍惜。
她们已经不算贫穷,也如此珍惜衣物,就更别说外头的人了,李骄杨想起曾经看过村中孩童的打赤脚和光着胳膊到处跑的样子,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终于稳定下来。
银子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赚,但衣食住行,衣排在第一位,可见其重要性,这样的钱不能赚。
想通此事后,李骄杨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暗笑自己想太多,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都在筹谋钱怎么花了!
笑过之后,李骄杨拉着宋朗月进书房,低声说道:“东西才刚刚造出来,能不能用,好不好用都不可知,咱们两个先悄悄的干着,等到确定没问题后,再上报,可好?”
朗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点头答应,并且开始认真翻看相关的纺织书,想要做到尽善尽美。
宋朗旭一回家就见着两姑嫂忙忙碌碌,连吃饭都是挤出时间的,也没去打扰她们,只让她们先安心做自己的。
大概过了十余天,李骄杨抱着自己亲手纺织的几匹棉布,绢来做对比后。她发现了许多东西。
首先,采用新式机器纺织的布匹,至少节约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其中图案越简单的布匹,省的时间越多,毕竟不需要来回换丝线。
但即使是复杂的图案,也会节省一定的时间,比原来强的得多。
其次,这样织出来的布匹,长度比原来宽了一尺多,做起衣服来更有余裕。
这个一尺的数据,只是在原来的纺织机上加装了轨道才改良的数据,如果把整个纺织机都全部改造一番,想必还能加长,到时候两尺三尺甚至更长,完全不是问题。
最后,这样织出来的布匹,并不会跟原先的布匹质量产生任何差异,这次的改造是完全成功的。
宋朗旭做了很多提醒和暗示,但在二人面前,还是要装出惊讶的样子:“这是你们两人的成果?乖乖,厉害啊!”
两人相视一笑,宋朗月表示,全靠嫂子脑筋转得快,竟然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
李骄杨也不肯居功,只说是朗月送来的小车给了她灵感,不然她也想不到可以改造轨道。
“你们两都是功臣,就不要你推我让,互相谦虚了。”宋朗旭一锤定音,“我先问一个问题,保密,做好了吗?”
李骄杨先点头:“那当然,应该说除了我跟朗月,只有做活的木匠知道此事。”
“那就好,事不密则不成,最要紧的就是保密。”他又强调了一遍,“骄杨,你在庄子上专门种了一批棉花对吧?”
李骄杨不明所以的点头。
“上报的事情,先不要急,等到秋收棉花丰收时,才是新式纺织机亮相的最佳时刻。”宋朗旭的手摸过纺织机上的纹路,“我有一种预感,它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李骄杨也深信这点。为了等候这个时候来临,她愿意先做好完全准备。
在这段蛰伏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一边测试机器的耐久度,一边考虑用纺织机做出点新式图案来,纯色布料固然牢固耐看,但有图案的布料肯定更美观大方,更受欢迎。
她耗费心思,终于研制出一种带着暗纹的布料,既不用额外费心思编织,又显的好看美观,于是把这种布料特特织了好几匹,以作他用。
李骄杨还暗戳戳的给自己缝了一身衣裙,得意的穿出门去显摆。
而宋朗旭这边,京城的这股流行风,终于吹到了江南。
江南本为鱼米之乡,不论首饰还是衣裳都别有一股柔婉清新的风格,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江南的商人都会运送一批新鲜的衣饰来京城,赚上一笔大钱。
客商们自有自己的骄傲,觉得江南的事物样样都好都新鲜,可是今儿打眼一看,嘿?街道上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不用牲力,也能移动?
商人多瞧了几眼,虽然不懂为什么能够移动,但却能看出它的价值。江南道路平坦,处处都是平原,正需要这样的东西来代替马车。
而且,光是够新奇这点,已经够了。
察觉到商机的商人也不迟疑,转头问自己的合作伙伴那是什么东西,合作伙伴乐呵呵的说,正是大江一厂造出来的自行车,如果想要订购的话,请早!一厂的订单都快要排到半个月后了。
两人嘀嘀咕咕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好几辆同样款式,同样招牌的马车路过,上头满登登的坐着人,车夫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马甲。
商人嘀咕,这又是哪家的马车行,竟然这么阔绰?连车夫都配了制服。
合作伙伴故弄玄虚的一笑,“又是你不知道的事吧?这可是公共马车!只要给十个大钱,能够从这拉到城门口,除了掏钱,什么心都不用操,多省事!”
那些没有地方养马车的平民,可喜欢这样的公共马车了,出行方便太多了。
合作伙伴带着几分骄傲说:“这可是独一份的东西,叫,叫什么市政建设?听说以后啊,还要根据人数的多寡,逐渐增加路线呢!”
他摇头晃脑模仿着当初衙役的说辞,充满了天子脚下的自得感。
客商舔了舔下唇,“确实。”
从这一样又一样的变化里,他体会到有一股风,即将慢慢的吹起来,并且席卷整个国度。
*
宋朗旭在翰林院当过差后,又轮到去丰产司当值,巡视一厂的运作。
今天他才刚走到一厂门口,就听到前头有人吵闹,高声说话,本来以为是有人居然敢闹事,没想到走进一瞧,居然看了一场热闹。
有个穿金戴银,衣着不俗的中年男子,拉扯着一厂厂长,两人正扭扭缠缠不知道说着什么。
一厂厂长每个毛孔都写着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对方。
等宋朗旭再凑的近些,终于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中年男子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拿一批自行车的订单,苦苦哀求说自己远道而来,加价也行,拼凑也行,反正是要带着自行车走。
这里需要提前说一下,因为早就料到相关产品一定会热销,宋朗旭早就给厂里立了规矩,订单只管先来后到,不管人脉身份。
凡是过来下单的人,批发也好零售也算,都会拿到一张订单纸,上面写了编号,备注数量和客户姓名,还盖了章,分成一式两份,凭着单据领现货。
最初肯定会有人不服气的,想要拿着自己的身份压人,抢先一步,可惜谢雪斋眼皮子半抬,“先来后到,天经地义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就把这些人打发了。
而且这项规矩执行的不打分毫折扣,那些人就慢慢回过味来,反而觉得这样最好。
身份尊贵的,前头总是还有更尊贵的人,比较永无止境。既然他们抢不走别的订单,相应的,别人也不能凭身份抢走他们的。久而久之,这项规定就坚决执行下来。
所以任由重金和人情,一厂厂长也没有动摇,反复劝阻着对方等待。
两人正纠缠不清时,厂长看见了宋朗旭过来,大喜过望:“宋大人救我!我可是全都按照规矩办事的!”
可别让宋大人误会了!那他才冤枉呢!
宋朗旭含笑上前,先把厂长解救出来,然后再转过来跟商人模样的人说话,“厂里的确是这个规矩,前来后来,凭订单领取货物,概无例外。”
商人从厂长的态度看出来了说话管用的人,巴巴说的一句:“真的没办法吗?”
宋朗旭再次点头。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商人垂头丧气了几秒钟,不服输的性格立刻又让他抬起头来,“那,现在下订单,需要等多长时间?”
“走,先去待客室说吧。”
宋朗旭把人带进茶室,茶水糕点摆上,再细细询问。
厂长对订单数量最清楚,不用翻账册都知道,目前还需要等上二十多天,才能做新的订单,而这位姓薛的客商要的数量还特别多,一张嘴就是一千辆,又要消耗一定的时间。
宋朗旭看了对方一眼,估计这位觉得江南京城来往不易,打算一次就把货物屯够。
送上门的银子,自然没有不笑纳的道理,宋朗旭让厂长先下订单收定金,转而询问薛商人这边的情况。
薛乙立刻开始卖惨,诉说种种辛苦,其实也不能算是卖,从江南一路过来何止千里?路上的辛苦风霜,挫折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宋朗旭听完也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路程遥远,你不想来回折返耽误时间也是正常的,但是你考虑过,如何运输吗?”
“不就是放到马车或者船只上,运......”薛乙说着一下子断了话头,对啊,怎么运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