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眼睛看直了，更加毫无顾忌，还想凑过来，“装什么装？”
“青舟，”一道凉凉的嗓音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你怎么进来了？”
迟焱扶住了洛青舟的肩膀。
少年似乎是看到他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往他的方向稍微靠了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谁灌你的酒？”
迟焱冷冽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又落在对面的秃头钱总身上。
全场寂静。
钱总一时间觉得没面子极了，这么多人在呢，哪能认怂？
“小迟总，你这打哪儿找来的极品？也给我介绍介绍个门路呗~”
迟焱眼神冰冷得吓人，“你放尊重点，这是我……”
“走吧，迟总。”洛青舟打算息事宁人，“司机还在等。”
“你在顾忌什么？”迟焱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下次有人胆敢欺负你，直接把酒泼他脸上就好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
本以为这就很过分了，但更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小助理当真拿起一杯酒，干脆利落地泼了钱总一脸。
“嗤…”小美人满意地扑哧一笑，笑颜在灯下美得惊心动魄，“是这样吗迟总？”
迟焱宠溺地揉揉他的发顶，“就是这样，泼得好。”
“迟！焱！！！”钱总这下是彻底丢了脸，他气得目眦欲裂，看起来随时要扑上来打人 。
迟焱：“我不介意把老爷子叫回来评评理。”
众人心中哗然，连老爷子都要维护这小助理么？他们还怎么敢把对方当个玩意儿？
这一天下来，迟焱对他们这些前辈的态度都是彬彬有礼、谦虚受教的样子。此刻才显出桀骜不驯的锋芒来，气势竟是那般吓人。
“算了算了，”有人连忙把秃头拉走，“老钱他就是喝大了，小迟总您千万别跟他计较，他没有坏心的。”
众人开始劝架。
迟焱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任何一个人，带着洛青舟走了。
……
在车上，洛青舟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迟焱因为要处理紧急邮件开了车顶的小灯，灯光落在少年的长睫上，在那玉白的脸颊上落下蝶翼般的影子，像是有只蝴蝶停留在朱砂痣上。
迟焱无意间瞥过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把车内挡板升了上去，然后收起平板，静静地看了对方一路。
少年的容貌经得起长久的打量，且越看越好看，好像造物主在创造他的时候，精细到不允许一丝瑕疵。
清醒的时候，那双眼睛就是这件完美作品上最璀璨的珍宝，闭上眼睛的时候，形状完美的唇瓣便是最夺目的存在…
迟焱今晚喝的酒不多，但看着看着，总觉得自己还是醉了。
车在迟宅停下，迟焱犹豫一瞬，倾身上前，想将人叫醒。
不料少年陡然睁眼，淡色清冷的眼瞳映着迟焱的样子，眼尾却勾出瑰丽的漂亮弧度。
迟焱有种惊心动魄的被冲击感，一时间竟怔住，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可旋即少年那形状美好的唇瓣轻启，吐出的话语冷冰冰的堪比山巅之雪，拒人千里。
“让开。”
迟焱：“……”
他实在很不明白少年在恼怒什么，刚刚在包厢，明明还主动靠在他身上。
洛青舟气恼地推开车门下车，不动声色地按住跳动过快的心脏，跳那么快，耳朵那么热，让他觉得有点闷，有点不舒服。
可恶，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不知羞，盯着另一个人看那么久？
害他不敢动不敢睁眼，手脚都麻了。
他脚步一转，往庄园深处的方向。
“去哪儿？不是一杯倒吗？”迟焱有分寸地抓住他的一点袖子。
话音刚落，抬步的洛青舟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
迟焱忙扶住他，结果就是把少年搂进了怀里。
“脚麻。”少年很快站直，不耐烦地解释，“散步，醒酒。”
说完，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迟焱跟上去。
少年歪头不太高兴地看向他，看样子马上就要赶人。
迟焱无辜地耸耸肩，“我也醒酒，而且，这是我家。”
“……”
洛青舟扭过头不看他，闷头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没有，但状态肯定是不太正常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反正对方做的事，说的话，都让他想生气。
雪花忽然毫无预兆地飘了下来，细细簌簌。
洛青舟讶然抬头，雪花还没落到皮肤上，便被体温烘得融化了，变成凉凉的一点，落在鼻尖上。
“是海市今年一场雪吗？”他听见迟焱在旁边问。
“嗯。”洛青舟勾了勾唇，伸出手去接雪花，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迟焱也伸手去接雪，低磁的嗓音轻笑着说：“我男朋友说过，每年的初雪，要跟喜欢的人一起看。”
洛青舟好不容易降下热度的耳朵又在回温，因为他还说了另外一句话。
“初雪的时候和喜欢的人接吻，会得到雪精灵的祝福，永远在一起。”
迟焱果然说了，还转头认真地问他，“对吗？”
洛青舟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对方灼如桃花的唇上，两秒钟后才狼狈地别开脸。
“这种话，我随便编编就有一箩筐。”
“是吗？”迟焱低低轻笑，“那你再编几句我看看？”
“哼。”
少年抬腿就走，好像又被惹得不高兴了。
迟焱只得无奈地跟上，小男友酒后闹别扭，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包容他了。
今年的初雪不像往常，竟是来势汹汹，没一会儿便大了不少，迟焱担心少年酒后着凉，将人手腕拉住，“回去吧。”
孰料少年回头时，忽然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继而反手拉住他的手腕，跑了起来。
迟焱微怔过后，无奈地弯起唇角，算了，随他胡闹吧，总归有他在。
没多久，两人跑到琴房所在的公馆。洛青舟直接拉着他，走到那台曾经不被允许触碰的三角钢琴前面。
然后少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他的手，兀自坐下了。
迟焱：“……”
少年弹奏起了一首新曲子。
迟焱之所以确定这是新曲子，是因为少年弹了一段后，就有些犹豫的停顿，试了好几串音符之后，才流畅地弹了下去，然后又重头弹起。
等到一段长达一分般钟的曲谱初成，少年甚至都不用再琴谱上记下来，就愉悦地勾起了唇角，倾情弹奏。
这是一首氛围很美好的曲子，轻易将唯一的听众带进了初恋的故事里，是纯真的害羞，是酸涩的甜蜜，是日光下的忧伤，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怎么样？”少年侧头看向迟焱，眼里闪闪发光，是等待表扬的期待。
“很美好的初恋。”迟焱在他旁边坐下，把感受到的共鸣都说给他听。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听得很认真。
听完后，还是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在思索。
迟焱本来自认为在两人的关系中，他是更为老练从容的那一个，此刻却忽然明白过来，两人之间的主动权，一直都被他交在对方手中。
少年清冷干净的眼神里，分明没有勾引的意味，却勾得他狠狠心动了。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渴望拥有他。
“还是少了点东西。”洛青舟忽然说。
“少了什么？”
“蓦然回首时的……遗憾，还有心疼。”
迟焱一怔，随即蹙眉，“这故事……是遗憾收尾？分手了？”
洛青舟：“看听歌的人怎么理解，可以是分手，可以是重逢，也可以是圆满。”
迟焱点头，“嗯，听歌时自己的状态不同感悟也会不同。但‘圆满’，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遗憾和心疼。”
“不是只有悲剧收场的恋爱才会遗憾和心疼，遗憾和恋人错过了重要的时刻，遗憾没有早一点遇见，心疼恋人受的哪怕一点儿委屈。”
迟焱感到胸腔用力震动了一下。
——他确实也正体会着这样的情愫：遗憾没有早一点出现，保护弱小无助的他，心疼他过往和现在所受的所有委屈……
迟焱抬手，在琴键上弹下一串音符。
洛青舟眼神比窗外的雪还亮，“继续。”
迟焱便凭借记忆弹奏起来，试图把两人的创作融合在一起。
这样共同谱曲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甚至他们的相识，就缘自共同谱就的第一首曲子。
可惜他没有洛青舟那么好的记忆，开始就弹错了好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