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看了她一眼,若是以前他也就和个稀泥叫两家好好相处,叫小的给老的出些钱养身体的,但他们是在县府衙门里见过面对过峙的,他哪里对他俩还有好感,更何况刚才一听,他们居然想用沈鸿的亲事拿捏沈鸿,这可是他们村子里最有希望的读书人,别说以后发达了娶哪个官家的小姐,就算要娶村里的乡里的女子,也得娶他们自己村里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里长此刻看着这两个外人:“你们心术不正,腌臜的心肝里没一个好主意,整日不是想着卖林飘就是想要霸沈鸿的家产,沈鸿是我们村子的孩子,林飘嫁进了我们村子也由不得你们再来打主意,这话上次我就对你们说过,你们居然还敢上门来,还要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你们不是要公道吗,我告诉你们,我身为里长告诉你们,从今往后你俩不许再往我们村子踏一步,不许你们再来我们的村子,要是叫我发现了你们又来找麻烦,我就要你们知道什么叫公正,别说这些孩子要揍你们,我也要揍你们!”
林周氏骇得神色大变,没想到里长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竟然一点都不劝着沈鸿和林飘。
林苕从来窝在家里懒散度日,哪里往外跑受过这样的事情,当即脸皮就要挂不住了,拉住林周氏就要走,对里长忙赔不是:“里长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就是来走走亲戚的。”
“走完了还不回去?!”里长半点好脸色都没有朝着他吹胡子瞪眼。
“是是。”两人彻底萎靡下来,灰溜溜的往回折返。
第31章 (修)
邻里看着他俩灰溜溜离开的声音忍不住啐:“丧良心的东西,一开口就是几两银子,当钱是天上刮来的了。”
“这会里长都发话了!看他还敢不敢再来!”
也有人在嘀咕:“林飘沈鸿可是认识县丞大人的,里长肯定帮着他们,这不是自找苦头吗。”
“看不清这情势,活该了他们。”
里长站在人群中央,听着众人各种各样的声音,抬手安抚了一下众人:“乡亲们,咱这个里长没什么本事,但咱决不让咱们村子的人被别的村子欺负是不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管是谁,我都是这句话,别人想欺负咱们村的人,那没门!”
得了里长这句话,就算原先还有什么话的人,心里都舒坦了不少,当即夸奖起里长对村子多年的贡献来。
里长笑呵呵的应付着,直到人群散去,他看了看附近围成一圈的孩子们后看向林飘:“今天他们来闹事没耽搁你们读书吧?”
“他们下半日来的,一开始大家自读的书,后面才闹起来才叫过来的,耽误也耽误不到哪里。”
里长听这话还是有些不高兴,读书可是头等的大事,叫外村人搅合去了他心里想着就不痛快,要知道一个村子要是出了一个童生秀才不知道有多少人受益,若是到了县府或是州府做了官,在县府老爷或州府老爷手下供事,不知是多大的荣耀,也能叫他们在外面有些人脉路子,村子里读书人不是没有,去外面讨生活立足脚跟也不是没有,但到现在当上官的那是一个都没有,他现在瞧着,别人不见得行,但说不准沈鸿这么聪明能有这个命。
林飘同里长说笑了两句,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便邀他留下和孩子们一起吃个饭。
里长拒绝了两下后便点头欣然同意了,毕竟整个村子谁都知道林飘这边饭菜好吃,但凡来这里读过书的孩子回了家跟爹娘说起来都跟吃了仙药似得,一个劲的说好吃,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有些孝顺的孩想着也让家里爹娘尝尝,有时候还会带一点菜回去,但凡吃了没有心里不想着的。
里长到院子里落了坐,二婶子顿时忙活了起来,里长来她们这里,没道好菜招待着怎么行。
“二柱,去把兔子宰了!大盛,去取六个鸡蛋出来。”
前两天猎的兔子还剩一只,二柱去帮着宰兔子招待里长,大盛去取鸡蛋,秋叔在一旁择菜,一群人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里长坐稳身子,牵了山子到身边来林飘才知道,原来是山子一开始看他们打了起来事情不对劲,怕他们吃亏说不过,赶忙跑腿去找了里长,想着里长总能给他们主持公道。
里长忍不住感慨:“沈鸿教得都是好学生,他们跟着你们,又长了知识又长了见识,聪明劲也上来了,都说跟好人才能学好,跟坏人只能学坏,还真是这个道理。”
沈鸿和林飘陪着他说了一会话,等到二婶子中间歇息的时候,也来坐下拉了会家常,说到自己家二柱现在如何长进满脸骄傲,里长也笑着点头:“这样很好。”
待到上了菜,里长毕竟年纪大了,吃饭越来越淡嘴,有时候胃口也不好,比起年轻的时候已经不是一回事了,推辞着饭不要装太多。
二婶子难得为他蒸了一顿大米饭,这会子怎么都要劝他多吃点,两人为一碗饭推了半天,林飘只当没看见,躲在一旁装自己的饭,他可不像被波及进去跟着劝饭。
待到菜端上桌,最中央的那道菜自然是最好的,泡椒兔丁首当其冲装在一个大瓦盆里放在最中间,绿绿白白的一盆煞是好看,淡绿油亮的泡椒段,从锅里滚了几转就出来了,一点也没蔫达,还是那样挺括脆爽,颜色像玉一样,洁白的是兔丁,肉质细嫩白如雪,呈在中间。
里长尝了一口兔丁,一入嘴就被辣到了,但也不好说他们怎么做这样辣的菜招待他,赶紧吃了一口饭解辣,但微辣的口感绵长,很快嘴里就适应了这种感觉,反而很刺激味蕾,吃一口兔丁又吃一口饭解辣,香辣又下饭,一碗饭不知不觉间就被解决了。
二婶子立即站起来要给他添饭,里长这下推脱不过,确实吃开胃了,当即豪爽的又吃了一碗,饭后还胃口很好的喝了一碗蛋花汤。
待到吃完饭,他看了林飘一眼,想起一件事来:“林飘啊,我有个事同你说。”
“里长说。”
里长笑了笑:“实在是个不情之请,我那个儿子,你也是见过的,早年我也送他去认过几个大字,但书实在没读过多少,我本来想留他在身边好教他往后做事,你们这儿又办起了小私塾,我想让他来也跟着读读,学学那些之乎者也,也算是他有造化。”
林飘心想里长这话说得完全叫人拒绝不了:“可是他年纪比沈鸿大那么多,我倒是不怕别人说,只是别人说起他来,恐怕会不好听。”
里长想了想:“你说的是,那就不说是来读书的,对外说是来帮忙的,你这里又正缺个年纪相当的男人,叫他来给孩子们劈材担水,上课时在旁边看着不许人胡闹。”里长越说越觉得可行:“就说是我叫他来给小私塾做事的,以后要是再有那些什么不长眼的亲戚上门来,你们也不要同他们再动手,让习善去打发他们这不正好。”
林飘想了想,周习善本来就认字,只是缺了点四书五经之类的储存量,让他来这里呆着就类似于一个助教的身份,让他去教那些刚入门的小孩认字刚好,把压力分担出去一部分,想到这里林飘欣然同意。
“好啊,还望里长不要怪罪我们使唤他,这里的活计虽然不重,但总是又多又杂的。”
里长哈哈大笑:“随你使唤就是,不听话来告我,我藤条抽他。”
这样一番宾主尽欢,到了晚上林飘都要准备睡了,就看见二婶子急急忙忙摸进来,一脸兴奋的表情。
“婶子,什么好事情这样开心?”
二婶子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刚听说的,赶紧来说给你开心开心,你那没良心的爹娘以后是不敢来了,大沈家也得好一段时间不敢冒头了,之前他们被里长赶走了,也不敢在村子里多留,你猜他们去哪里了?”
“大沈家?”
“就是,他们去大沈家大闹了一通,说向前是大沈家给他们传信叫他们来带你回去,后来又许诺只要能把你嫁出去总不会叫他们吃亏之类的话,你那大伯一家倒还好,都是二伯家搞的鬼,他们扯着你二伯娘一顿撒泼的鬼哭狼嚎,这下叫全村都知道是他们搞的鬼了,听说玉玲都气哭了,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你二伯娘也没好到哪里去,前脚才好一点,这会子发急病,又躺床上病上了。”
“二伯娘也该保重保重身体了。”
“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闹腾,自己给自己找事。”
两人唠完嗑互相道别,林飘接收完这个消息后身心愉悦,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周习善就来了小学堂,进门时林飘正在吃早饭,他摸了摸脑袋,有些进退局促的模样,和林飘打了一个招呼林飘也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林飘笑眯眯的看着新来的劳动力:“有些学生太入门还不太识字,劳烦你多教教。”
周习善看着他的笑容连连点头,林飘继续吃自己的早饭,之后无话可说周习善就低着头去干活了,一会抱着柴禾进进出出,一会帮着择菜涮锅,一会去沈鸿那边,站在墙角边听听他们读书,遇到还在认字的孩子就上去教一教。
周习善来之前还以为沈鸿一个人教这么多学生恐怕很辛苦,来了才发现小私塾自有秩序,沈鸿只需每天的早晨教一些新的东西,然后检查大家是否学会,若是有没学会的,就让会了的去教没会的,等大家都懂了会了,就齐齐的反复诵读熟记于心,而沈鸿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在,之后将事情分配下来之后便坐在一旁开始看自己的书。
他桌上放着的是县丞大人给他的大部头,打招呼的时候周习善凑近看了一眼,全是曰曰曰,看得他眼睛都花,沈鸿却面容沉静,眼帘微垂,十分淡然的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坐上半天都能不动弹一下。
周习善对沈鸿心存佩服,就像他爹说的,沈鸿虽然小小年纪,但将来是会有大出息的,因此他更加不敢打扰沈鸿,一整天在后面听着学生们的背诵,听着听着自己倒也将千字文念了个半熟。
外面的邻居一看周习善这样一个大男人在林飘家进进出出的,不免得多看两眼心里犯嘀咕。
“这大男人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林飘是守不守这个寡了,还是明儿就要改嫁了?”
话传了出去学生家长自然要为他说话:“周习善那是里长让他过来的,里长看重小私塾让他帮着看孩子,只怕这些小孩儿哪天又上门被人找麻烦没人管,在说了,他每次来都在沈鸿家的院子里,但每次林飘都在二嫂子家里呆着,他们进进出出都见不上几面可老实着呢,可别乱传这些有的没的!”
“就是,人家年纪轻轻守寡,你们说点好听的能死吗?”
毕竟是里长的意思,加上替林飘说话的人也多,这事扯了一会也就没人扯了,周习善呆在小私塾帮忙的事情也成了全村都知道并习以为常的事。
正是夏末秋初,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天气便从透着燥变成了透着凉,树上落下来的叶子边缘也开始泛着微微的黄了,虽然还没彻底冷下来,但早晨的空气已经开始有些冻人了。
林飘早起打了个喷嚏才意识到天气真的冷了,翻看衣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秋衣,他嫁进来就给他置办了新衣衫,但都是当季的衣衫,秋季冬季的都没有,只能拿了一件裁得宽松的,一件裁得稍微小点的,两件套在一起穿了,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叠在一起也暖和了不少。
推门到院子里,沈鸿已经开窗读书了,冷空气涌进屋子他也像不怕冷的,林飘走去过,这窗子矮,他趴在窗棂上往里看沈鸿。
沈鸿正在借着天光读书,书页上的光线骤然一暗,他抬起头来,就看见嫂嫂正趴在陈旧的窗棂上看着自己。
“怎么不穿秋衣?”嫂嫂问。
沈鸿略垂眼看了一眼书页上黯淡的光线,但也没有请他移开,沉默了一会道:“鸿没有。”
“啊?”林飘很吃惊,本来看他已经穿得算单薄了,到现在都没换一件厚一些的料子衣服,还以为是他年轻火气壮,他却说是没有。
林飘才嫁进来,这里当然没有他的四季衣衫,可沈鸿都在这个家里生活多久了,他怎么会没有?
像是看出来林飘的疑惑,沈鸿解释道:“鸿年幼,一件衣衫穿不过两年就要裁新的,如今过去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哦哦。”林飘了然:“估计改改也能穿,我到时候问问二婶子有没有办法,衣裳在你屋子里吧,你拿来我看看。”
沈鸿起身,林飘也绕进他屋子里:看他正打开箱笼拿出几件灰扑扑的旧衣服,林飘展开一看,豁,好家伙,这哪里是有点小的,这明明就是小了一整圈,这估计都是沈鸿十岁前穿的衣服了。
难不成他爹娘死后,他大哥就没给他置办过衣裳了?
林飘想着有些不可思议,花大价钱供沈鸿上学,却让沈鸿每天挨冻?
“我去翻翻你大哥的衣服,要是有能穿的到时候拿他的改改。”
“好。”
林飘回到自己房间里,他平时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一起,沈鸿大哥的东西全都堆到另一个箱子里从不打开,这会子打开来翻箱倒柜,好一会才震惊的从衣服堆里站起身。
“怎么没有秋冬的衣裳!”
沈鸿站在他房外门口等候,对此也并不吃惊。对上林飘的眼神后才道:“大哥平日不怕冻,喜欢轻便的衣服,冬日的衣服顶多料子厚些多穿一层。”
所以他不怕冻他就觉得你也不怕冻?
林飘觉得这大哥也太彪悍了,仗着年轻身体好这样糟践身体,难怪人说没就没了。
“这样可不成,这两日还没怎么冷,估计后面秋老虎回头还要热,但后头还有得冷呢,挑个时候我们去县府,好好裁几身秋冬的衣裳,才能踏踏实实的把这个冬过了。”
“好。”
不管林飘说什么,沈鸿总是温顺的说好。
“我看我们就中秋去,正好给学生放假放他们回家去和爹娘一块,我们顺带也去县府过仲秋。”
“仲秋?”沈鸿似乎不知道这个节一样,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开不开心?”
“开心。”
“开心那你笑一笑,年纪小小就这样不爱笑。”
沈鸿听他这样说顿时表情有些生硬,尝试着露出了一个微笑。
要说沈鸿长得是真好,要是别人这样假笑已经不能看了,他扯了扯嘴角反倒疏离客气,嘴唇淡色红润微抿,僵硬得可爱。
林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感觉跟养了个小团子一样,就是这个脸颊太瘦,不够有手感。
“还是得再长点肉。”捏了捏之后林飘收回手。
沈鸿感觉嫂嫂捏自己肉的时候,和掂量后院的小猪仔的手法差不多,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可得多吃点长个大高个,不然以后娶不到媳妇。”林飘玩心大发,开始恐吓小孩。
“鸿知道了。”沈鸿认真受教。
林飘顿时调戏之心索然无味,想想还是把自己喂成大高个吧,至少以后不会被男人上门抢走。
“走,吃早饭去。”
吃完早饭沈鸿去小私塾授课,学生都散掉之后林飘叫二婶子和秋叔聚过来,说到仲秋想要给大家放个假,顺带去县府逛逛买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裁几身衣裳之类的。
二婶子一听自然高兴:“仲秋休息一天当然是好事情了,到时候孩子们都和爹娘呆在一起才叫团圆,夜里看看月亮,拜拜月亮,这一年也就过去那么一半了,至于去县府的事情,我倒也想去,只是家里走不开,你要是去了,你和沈鸿自去裁衣,给我带匹料子带些棉花回来,我也给我二柱裁两身新衣服穿穿,上次二柱在县府得了那么一小块的银子,我攒着到现在半点都还没绞开用呢。”
一旁的秋叔听了:“现在还不急,我等等再说吧。”他也想给他大壮裁新衣裳,只是这些样样都是钱,他现在哪里拿得出来,怎么也得秋收之后手里有了点余钱才裁得起衣裳,想到这里只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壮,别人有的他却没有,是他没做好这个阿父。
“那就等等再说,反正现在还不冷,秋老虎一回头又要热上一阵子,我是心急才总想着先备着。”林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