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有些无奈,抬眼看向林飘,他向来是谦卑的,眼帘半垂的受教状,很少这样直直的看向一个人:“嫂嫂,我在洗裤子。”
林飘看了一眼水盆中的裤子,不是外裤,是亵裤。
他僵住了一瞬,是为沈鸿的表情,沈鸿眼中神色平静,显然的写着既然我告诉了你,你就不要再过问。
虽然年纪小小,但很果决。
林飘脑袋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今年是十三岁对吧?”
“年底便要十四了。”
林飘挠了挠头,感觉说起来很尴尬,毕竟沈鸿到这个年纪了:“你的事我不过问,但我还是说一句哈,这个很正常,尤其是你昨天还喝了大补的汤,你不用有心理压力。”
沈鸿本来神色平静,被他这样一说反而有些隐隐的恼怒,耳廓飞上一层薄红,语气越发冷静:“我知晓了,嫂嫂当不知道就好,不要再提了。”
“好,我知道,我不提了,不过我差不多也是在你这个年纪这样的,人都这样的你放心。”
沈鸿一下睁圆了眼睛,脸色爆红的看着他。
林飘吓了一跳,看他脸一下红得厉害,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男人,是个哥儿。
“我瞎说的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啊!”林飘赶紧退开,让沈鸿自己把亵裤清洗好。
一边走一边连连摇头:“天啊天啊,这什么事啊,还以为小孩没事呢,看来小孩也不能太补……”
沈鸿隐约听见了一点,耳廓又红了一层,看着浸泡在水中的亵裤,叹了一口气。
有辱斯文……
沈鸿这边教学生,板着一整天的脸了,二婶子都看出不对劲了,悄悄问林飘沈鸿是怎么了。
林飘怎么好说这个事情,要是沈鸿知道他把事情说出去了,恐怕这脸就不是板一天了,要板上一年了。
“没事,可能……可能是想到学业繁重,明年一下就要考试了,他心里紧张。”
“也是,我家二柱也紧张得不行,他平时下学松快松快就觉得高兴,现在下了学心里都还在惦记学习的事情,说怕考不好,我二柱都这样,沈鸿肯定心里更看得重了。”
“恩恩对,就是这样。”林飘心想罪过罪过,本来还想和二婶子取一下养男孩的经,但是现在看起来如果在这么学术的环境里讨论这个似乎太邪恶了。
他们这边各有心思的聊着天,
不知道大沈家这会正在吵架。
大伯娘的儿子叫沈渊,知识渊博的渊,大伯娘一家对这个大儿子寄予多少厚望从这个名字里就能看出来。
“不可能,说什么都不可能,沈鸿现今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你们只知道说他聪明,我才不要我的儿子像他那样蝇营狗苟,让他来行这个礼你们别想了!”
大伯娘看着沈渊头疼:“这就是讨个好彩头,你这么较真做什么,你只知道嫌他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不都是沈波到了书院之后说给你听的吗,你少听他说那些,人家是你亲亲的堂弟,脑子又灵光,你要和他好好相处知道吗。”
大伯娘真是犯愁,她们本地的风俗,出嫁时的女子要请一个婚姻美满子女双全的有福之人来帮新嫁娘梳头祝福,而把怀孕的消息报出去的时候,便要一个聪明智慧的小孩或是少年来摸一摸肚子,便是希望能生出这样聪明的儿子。
他们一想,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沈鸿,要是她的孙子能像沈鸿,那可真是没话说了,结果她儿子不知哪根筋搭得不对,说什么都不要沈鸿。
沈渊却是冷哼一声:“我没有这样的堂弟。”
他态度坚决,最后亲娘和媳妇两票压倒一票无视了他的意见,下午大伯娘提着鸡蛋和一块腌肉上门来找沈鸿了。
下午沈鸿依然在板着一张脸教书,因为他脸色的原因,导致整个小私塾都格外的低气压,今天学生们念书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念得大声,同时使劲的背书不发出别的声响,谨防待会沈鸿突然提问或者叫他们起来背书。
现在大伯娘已经知道有事情要找林飘了,而林飘平时都在隔壁待着,她敲开二婶子家的门:“林飘在吗。”
林飘听见声音很快站起来:“大伯娘?”
大伯娘拿着东西说明了来意:“你也是知道的,先前我也是想把沈鸿养在膝下的,现在没养成要是能生一个像沈鸿的孙子多好,我媳妇也喜欢沈鸿,说他长得好,要是能生个像他这样长得好的心里肯定欢喜,所以想请他来摸肚子。”
林飘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习俗,听着似乎是好事,一旁的二婶子也满脸喜色,想了想虽然大伯娘和他们闹过不少矛盾,但也消停很久了,这次又是为了家里还没出生的小孩来的,总要给点面子,便点下了头:“待会去和沈鸿说,是晚上吗?”
“下午晚上都行,到我们那边去吃饭,知道你这边要教学生,白天肯定是不得空的。”
“那我们就下午过去吧。”
说定了之后大伯娘把东西给他,也没有说多坐一会便回去了。
关上门二婶子直笑:“她们家总要和你们比,但心里还是门清的,沈鸿就是现在小一辈里最好的,不然不会想到沈鸿身上来。”
很快到了下午,最后二十分钟林飘重操旧业,进去讲了一会数学,把学生们的最后一个脑细胞也榨干之后才让学生们离开。
沈鸿坐在桌后面看书,似乎没看见他一般,待到学生走了,林飘上前去告诉了大伯娘找上门来的事情。
沈鸿听了来龙去脉,略点了点头:“既然找上了门总不好拒绝,添丁进口是一个家族中的大事,虽然分家了但也不能说与我无关,我这就过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要是他们又弄什么幺蛾子,也好叫他们欺负不了你。”
“谢嫂嫂。”
两人收拾收拾就出发,一路上吃完饭在外面溜达的人见到他俩朝着大沈家的方向走去,而且越走越靠近大沈家,一个个的表情都是担忧并兴奋的。
“飘儿?去大沈家?”
“又咋了啊,说给婶子叔听,婶子叔给你做主。”
林飘一路笑眯眯的:“去摸肚子,大伯娘明年就要有孙子孙女了。”
“去摸肚啊?那大沈家要沈鸿去还真是没错,本来就是一家的,要是能祖宗显灵再生出个沈鸿来,不得给她高兴死。”
“不过你们就这样上门了?那你二伯娘和你嫂子心里肯定还记恨着你们,你们这一过去要是撞见了可怎么开交。”
“没事,见一面的事情,也能打起来不成。”林飘说完心想,打起来也还不知道是谁揍谁呢。
两人一进大沈家的家门,大伯娘和大伯父就已经在等着了,很快就将他们迎了进去。
“大伯父大伯娘你客气了,怎么能你们亲自来迎我们。”
“这叫迎孙,我们不亲自来接谁来接。”
“……”突然变成孙子。
林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有点后悔跟来了。
他们进了内屋,媳妇就坐在床上等着,四周是家里最亲近的人,人人都满脸的笑,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板着一张脸孔,林飘目光看过去,两人目光对上,那个人的别开眼,似乎还哼了一下?
“什么毛病?”林飘嘀咕。
“你说什么?”那人突然站起来:“你这哥儿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我什么都没说,我点你名字了?你站起来干什么?你媳妇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不知道怀了孕的人禁不住吓啊?”
沈渊当场被堵住了嘴,一脸气愤,没想到林飘当着男人的面还敢这么尖牙利嘴,但一看自己的爹娘都在瞪自己,自己媳妇也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要是他继续和林飘说下去,林飘也不会认错,只会接着和他吵和他闹,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能忍着气当了个哑巴一言不发。
第50章
大伯娘忙给沈渊打眼色,林飘那张嘴是从来不饶人的,这样吵起来了像什么样子。
“这日子就图个吉利,你怎么对客人说话的。”大伯父也斥了他一声,但心里还是不痛快,林飘当场就要吵起来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给他们家面子,大伯父看了沈鸿一眼,见沈鸿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妥的样子,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觉得林飘聒噪,心想这小子是叫林飘给拿捏住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过了今天以后就少请林飘上门就成。
家里的小辈捧出了两盘花生和红枣来给大家吃,一人还有一块饴糖,沈鸿摸过了肚子他们就在旁边说吉利话,说希望小孩像沈鸿一样好看聪明之类的话,不过两分钟的事情,这个仪式就结束了。
沈渊媳妇垂着头羞答答的摸着肚子,大伯娘则请他们到外面去吃饭。
“饭菜已经办好了,大家快坐下吧。”
这样坐着满满的两桌人,一座是媳妇那边来的亲近亲戚,一座是大沈家这边的亲戚,倒是没看见二伯娘和玉玲,一个抱病说不来了,另一个说要在炕前伺候婆婆,两人知道林飘和沈鸿要来,都不想撞见,沈鸿还好,林飘那张嘴说起话来不饶人,他们本来在开小私塾这件事上就输得难看,要是被林飘奚落起来脸上更加挂不住。
大家吃吃喝喝一顿,喜气洋洋的互相祝福顺便憧憬还没出生的小孩,就算是正式把媳妇怀孕的好消息公告出去了。
沈渊坐在大伯父身旁,一边喝酒一边看林飘和沈鸿,真是怎么都看不顺眼,林飘这样聒噪无礼,沈鸿也不说叫着点,虽然名义上来说林飘是哥夫年龄也比他大,但他没见识也没读过圣贤书,平日里行为举止粗俗,沈鸿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林飘做的不好他该让他改过才是,而不是这样事事都顺着他。
林飘这边顾着吃席,没注意沈渊那边还在看着自己,在席上扫了一圈,看见那糖霜花生米尝了几颗,脆脆甜甜的倒是很好吃,还有拌萝卜丝也拌得很清爽可口,林飘吃着什么自己觉得味道不错的,要是离自己这边近沈鸿那边远,顺带就给沈鸿也夹两筷子。
沈渊在一旁看得火气直冒,简直是一点廉耻都没有,沈鸿还安然坐在旁边,林飘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丝毫不知道什么叫避嫌两个人。
“不知廉耻!”他放下酒杯,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心声。
林飘听见他骂人,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谁搂席,咋突然急眼了,回过头来就发现沈渊正在看自己,当即放下了筷子。
“你在说我?”
沈渊冷嘲一声:“你自持聪明,听不出?”
“那你说说我怎么不知廉耻了,我坐这吃席,你家请我过来的,我是露胳膊了还是露大腿了,还是你盯着我哪里看了就不知廉耻了?”
“谁会看你!你少污蔑人!你这样给沈鸿夹菜!”
“我怎么给沈鸿夹菜了!”
“这样!这样!”沈渊气得演示了两遍。
“那你说我要怎样给他夹菜?你说。”
“你就不该给他夹菜!”
“我不给他夹菜那你们给他夹菜吗?你们就顾着自己吃才不管我家的崽饿不饿,你讲不讲道理?”
“你不知羞耻,他不是你的崽,他是你小叔子!”
两人突然吵得火热,两桌人都看傻眼了,夹着菜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们就顾着自己吃席了,没注意林飘怎么着了,再说就算夹菜了又怎么样,只要沈鸿还没长大,村子里就没这么些讲究。
林飘气得一把捂住沈鸿耳朵:“谁不知羞耻,你满眼龌龊,看见胳膊就想到大腿,我只知道给小孩夹菜,你的眼睛一看就全是不干不净的东西了,你这读书读迂腐了的木头,是朽木不可雕也,不好好钻研学问却拿眼睛到处看,礼义廉耻没学好只钻研进龌龊里了,我问你,礼义一项,你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呵斥我侮辱沈鸿是有礼吗?我们上门帮你家行礼你不礼遇我们反而这样对待我们算义吗,沈鸿以后还要读书科举,你这样大庭广众说他行为不端还有亲情吗?”
林飘一顿输出,不管沈渊如何想打断他,都声线平稳的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你再不干不净说一个字看看。”林飘瞪他一眼松开沈鸿耳朵。
沈渊被说得满脸涨红,他没想到林飘一番话攻讦下来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一整个桌子的人都没人敢吭声,毕竟同一桌的人在这个村子里和林飘相处的时间长的,整个心理活动只有一句话。
“你好好的惹他干嘛……”
沈渊看向沈鸿,沈鸿全程被林飘捂住了耳朵,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多少,但显然林飘不想他听见,他也就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反手还给林飘夹了一筷子炒三丝。
沈渊:好痛苦,整个世界只有我的是清醒的吗,众人皆醉我独醒,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林飘喷。
“好,那我就不说这事,我说其他的,你既然说是为沈鸿好,你为什么你不让沈鸿去县府读书,而是让他在这村子里教一些无用之人读书耗费时间,你只是拿沈鸿当做自己安稳生活的来源,从没有为他真心打算过。”
林飘夹了一颗花生米嘎嘣脆的嚼:“读书你出钱?”
“你勿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书院读书,有师长的欣赏举荐,沈鸿现在这样呆在村子里有什么用。”
“他有县丞大人的欣赏,有墨商陈先生的欣赏,他们都愿意保举沈鸿,另外鹿洞书院的夫子亲口夸奖过沈鸿,让沈鸿考上了童生就去鹿洞书院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