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子不理解他的想法,但听着这孩子反正挺省事的,也就不再管了。
沈鸿的房间虽然平时没人睡,但都是留出来等沈鸿回家时睡的,二狗也没好意思去睡,因为来得晚了没分到房间,便和二柱挤在一个房间里睡,但因为二柱来得早,分到的房间还算大,整体来说住两个人也还行,两人在这方面都没挑拣的意思。
林飘最近思索开个小铺子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在县府街上也找到了一间合适的铺子,门脸小,刚好前面一间屋子,后面连着一个后院一个小屋子,精巧秀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样样都让林飘很满意,因着铺面小价格也非常合适,用来开个小加工坊也十二分够用了。
原先这个铺子是卖糕点的,因为门脸小生意也做不大,现在正想把铺子盘出去,林飘赶紧上手接着,正和老板洽谈中,转手的事情还没谈好,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走漏到了孙家的耳朵里。
孙明聪如今除了在清风书院上学,闲下来的日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整日吃吃喝喝的快活了,他整日都在想法子打理揽月楼,原本他觉得做生意有什么难的,都是些铜臭味的事情,如今自己上手了,发现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红火起来,便心里生了狠劲,想着一定要把这生意做好,然后再狠狠打压,把林飘那小破烂摊子给挤兑出县府去。
这会伙计正好钻进了他的屋子:“少爷,我刚打听到,林飘在春秀街上想盘一间小铺子。”
“他想把他那个烤串开到春秀街上去?”
“我听着不像,他和那店主说的是可能是想弄个小绣坊之类的生意来做做。”
“绣坊?!”孙明聪一下叫了出来:“他不是做烤串吗?他怎么又要做绣坊了?!”
孙明聪一下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气血上涌,他开了一个揽月楼,一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挣钱远比孙秀厉害,一个是为了挤兑死林飘,现在他那小破烂摊子他还没挤兑掉,林飘居然又要开绣坊了?
孙明聪咬牙:“好一个狡兔三窟啊,真是叫人防不胜防,想证明自己做什么都能落住脚是吧?他想遍地开花,看我防不防得住是吧?!”
伙计在一旁听着,感觉林飘是有点这个意思,心想何必呢,孙家家大业大的,他和孙少爷较这个劲做什么,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绣坊?什么绣坊?”门帘打开,一个女子款步走了进来:“老远就听见你在叫什么绣坊,家里什么还是有绣坊生意了?”
孙明聪看见了她,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般,将心里的恼怒委屈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大姐!那林飘要开绣坊,我说了不许他来县府,他做小摊子也就算了,现在也要开绣坊,不就是成心挤兑我下我脸吗?”
孙凤一听也皱起了眉头,她是孙明聪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姐,大夫人肚子里就两个嫡出,一个是她一个是她这个聪明似小神仙的弟弟,林飘的事情她也稍微听过一点,她哪里见过自家弟弟受过这种奚落和委屈。
“这林飘也太不识好歹了,他先几次言语不敬你在先,你叫他别来县府,他好好待在村子里别来咱们家门前叫人不痛快就是了,偏要蹦跶,一个寡夫,低着头做人就是了,卑贱还敢张扬,真是!”
孙凤将孙明聪揽在怀里:“你如今既然要开酒楼,平日里的功课也不能耽误了,但既然要做就好好的做,免得被孙秀比下去了,到时候反被人说不如个哥儿,孙秀也是个张狂的,稍微管得住点生意就好似孙家是他做主了一般,我们姐弟平日是懒得管这些,如今既然要管,可得让他紧紧皮,林飘开绣坊的事我去应付,你放心,他对咱们孙家人屡次不敬,大姐饶不了他。”
“大姐你要管?你打算如何?”
“你别问了,你好好看书,我自有我的法子。”
孙凤把伙计叫了出来,把前因后果,那铺子在什么位置,铺主住在哪里,姓甚名谁如何称呼,家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转手铺面都问了个清楚。
林飘这边和铺主谈得差不多了,第二天想着去签合同的时候,到了铺子就见门脸都没打开,他俩今天是约好了要见面转手地契的,怎么会没来?
不过林飘和铺子老板谈了好几天了,也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当即找上门去,敲门之后门拉开了一道缝看见是他又迅速关上了。
林飘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不对劲了。
“胡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咱们现在地契都还没转手,我又不杀了你,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样是做给谁看啊?”
林飘一通话说话,胡叔在屋子里听见也明白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当即打开了门请他进来坐下,但却没有倒茶。
“林飘,你回去吧,这铺子我不能卖给你了。”
“为啥啊,你把话说清楚,不成我去找别的铺子,但缘由你总得给我透露几句吧。”
胡叔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惹了孙家来着?”
“没啊,我没惹孙家,就有点小磕小绊,能算什么仇?我都没往心里去他们肯定也不会往心里去。”
胡叔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话听着虚得很:“反正孙家现在要买我这铺面,你是知道的,孙家势力又大,我要是不把这个铺子给他们,驳了他们的面子,以后要是银庄当铺我都走不通了,不就是绝了自己的路吗?你就别为难我了。”
“我没为难你啊,不卖给我就不卖给我,你开门前我就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聊好几天了,总算是个朋友对吧?”
“是是,你说的是。”胡叔松了一口气,叫了家里的小孩提热水出来,自己转身在粗陶罐子里摸出两撮茶放进杯子了,接过小孩提进来的水壶泡了两杯热茶。
“来,喝口茶水,这事确实对不住。”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本来就是你自己的铺子,你这不成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就是了,孙家再有钱也不能把整个县府都买下来是吧?我反倒是担心你……唉。”
“我?我怎么了?”胡叔一下紧张起来。
“原先咱们说好了,门脸和院子都给我,但是给屋子不给树,我这个人最好说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答应了肯定不反悔,就不知道这孙家这么霸道,这事答不答应,要是答应了这小铺子肯定也不会是给孙家人自己用的,说不定就给了下面哪个得脸的奴仆,这些人平时是什么样胡叔你也不是没见过,也不知道那树怎么办。”
胡叔一下被他说中了要害,神情紧张了起来,他对这个铺子没什么太大的感情,虽然是家传下来的,但门脸太小,生意又不好做,他想起那个铺子脑海里的记忆不是在辛辛苦苦的做糕点,就是整日枯守着铺子卖不出去点心,光回想一下都觉得烦,但院子里的那颗大枣子树不一样,那棵树是他爹娘在的时候就种下的,夏日乘凉,秋日结果,扯两块旧布站在枣子树下,能打下来几满筐的枣子,从秋吃到冬,然后再晒成枣干,做成蜜饯,又再吃上半年,平日做点心放的大枣,蜜枣,也都是自家做的,用的全是这颗枣树上的枣子,从小到大,他心里最甜蜜的时光和感受都是这颗枣树给他,他心里最舍不得的就是这颗枣树。
他和林飘商量了好几天,商量的就是卖铺子不卖树,林飘他们在里面,结果了想吃可以随便吃,但是树还是他们胡家的,每年秋冬他们都要回院子里收枣子的。
胡叔想到孙家那些人的气焰,虽然说得好好的,但要是过上几年,人家住在了铺子里,还让不让他们进院子都两说。
“要是可以,我肯定是想买给你的,你是个实诚人,可是……我又怎么好回绝……”
“胡叔你给我细说一下,是孙家哪个?谈的什么,我看能不能给你想想法子。”
胡叔当即细细说来:“这次来的人,也就是孙家那些家奴,或者在外面给他们家办事的,不过唯独有点不一样的,就是还来个姑娘,他们都叫那个姑娘做李儿姑娘,十分尊重的模样,像是孙家能管事的,但看着又十分的年轻,估计十几岁不到二十出头呢。”
林飘心里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大丫鬟一类的,随即又问了一下孙家的组成结构,他知道孙家有个孙明聪,有个能干的庶出哥儿叫孙秀,孙明聪似乎还有个亲姐姐。
“会不会是那孙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啊?”
胡叔琢磨了一会:“应该是,你一说我也觉得很像,孙家那个孙秀因为是个哥儿,身边贴身服侍的也是哥儿,这次来的是个姑娘,想必就是孙大小姐身边的丫头。”
“难办难办,人家是大小姐,哪里管凡人的事情,也不紧着这几个钱,随口就答应了,以后也懒得管这些事,人家眼里哪里看得进去什么枣树桃树这么一点东西,估计转头就半点不记得了。”
胡叔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
“不过我再想想法子,铺子本来就不当紧,当紧是这枣树,可是胡叔你的大宝贝。”
胡叔点了点头,林飘又瞎扯了一会,回到家里之后待到下午二狗放学回家了,将他揪了过来当苦力。
“快,给我写封信。”
二狗一脸迷茫:“写给谁?沈鸿吗?”
“写给孙家大小姐。”
二狗一下来了精神:“嚯,这是战书啊,待我磨墨!”二狗把墨磨得嘎嘎响,磨得浓浓的了,挑了一支最好的羊毫笔,展开纸张提笔收腹吸气。
“小嫂子,你说!”
“孙大小姐亲启,听闻你也有意春秀街的铺子我十分诧异,如此小小铺面也入了孙大小姐的眼,不过小姐喜欢,自当割爱……”
二狗一气呵成,写出来的字比平时临摹字帖还认真,写完收笔吹了吹纸张,干了之后便装进信封,请人跑腿送到了孙家去。
孙凤在临睡前收到了这封信,拆开一看差点气得蹊跷冒烟。
“岂有此理,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一旁的李儿从未见过自家大小姐如此恼怒的模样,急忙凑上来:“小姐,他写了什么,若敢污言秽语,我便叫人去教训他去!”
李儿凑过来一看:“小姐,他这写得还算客气呀,他都说铺子他不要了。”
孙凤把纸张往桌上狠狠一拍:“他那是不要吗?他是在挤兑我你都没看出来。”
全篇看起来客客气气的,但没有一个字不是在挤兑她的,我开了一个小烧烤摊,你弟弟为了挤兑我直接开了一个揽月楼,结果现在我想开个小铺面,你却来抢我的小门脸铺面。
通篇下来就一个核心,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还不如当弟弟的,你是不是不行啊?
李儿一听:“小姐,他恐怕是故意这样说的,你可别上当。”
孙凤当即气笑了:“他当然是故意的,不就是开个小铺子吗,想和我较劲,行啊,我让他开,李儿,去那个铺子对面或斜对面,不拘远近,但要互相看的着的对方,盘个好铺面下来,咱们也开个绣坊。”
“啊……小姐,这……”
“啊什么啊,明天就给我办好,这个林飘粗鄙张扬,总一副自己遇不着事受不着难的得意模样,撞到了我面前来,我要让他知道孙字怎么写,既然明聪说了不要他呆在县府,他要做绣坊的生意,我就让他做,我要让他知道守着铺子赚不着钱,在县府里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回老家是什么滋味!”
“小姐……我们真的开绣坊吗?”
“开,为什么不开,请最好的绣娘来,用最好的料子,绣最漂亮的帕子,他一个乡下来的,能做出什么像样的样式,到时候两家店对上,羞也不羞死他!既然他要比,那我们就和他比,比个谁高谁低出来,免得到时候他不甘心,说我们胜之不武,我要他输得心服口服。”
孙凤一通宣誓,脑袋里的流程已经走到林飘挣不到钱血本无归无颜面对沈鸿,因为亏钱备受身边人责备最后只能回到乡下避难了。
她冷笑一声,手指抓紧了锦绣帕子,上面丝丝缕缕的秋菊都被扯得变形。
“去做,明聪收拾不了他,我来,咱们孙家可不是没人了。”
第二天林飘一起床,胡叔就找上了门,眼巴巴的望着他,充满期盼的等他洗漱完之后道:“你说得果然没错,那些有钱人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哪管我们的死活,这一大早来说又不要铺子了,说嫌小,我问他怎么办,人家理也不理我,就爱答不理甩了一句话,说让我该卖给谁卖给谁去。飘儿,你看这铺子你应该还是喜欢的吧?”
林飘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既然胡叔还有这意思,那咱们就按原先谈的那样,把铺子转我手上来就行。”
“哎!好!咱们马上按手印!”
胡叔赶紧回家准备,然后急匆匆的把东西带了过来,两人交接之后互相都在心里很满意。
这桩生意很好,彼此都觉得很赚。
等胡叔走了二婶子和秋叔才过来围观,忍不住问道:“飘儿,这样真的成吗?你现在手里还什么都没有,先入手一个铺子不怕砸手里吗?”
“没事,这铺面小而精致,咱们本来就想做点生意,有个铺子在手里亏不到哪里去,我那生意要是做不成,拿来做个小铺面卖吃食也行,总归是用地方用的。”
秋叔听了也直点头:“这倒也是,咱们要在这县府里做事,有个铺面不管做什么都方便,一事不成还有别的事可以做,总是有个铺面才有得琢磨,不过飘儿这么厉害,肯定做什么都做得成。”
交接之后因为还有枣树这一层交情,也不是一次性买卖,胡叔毕竟是本地人,林飘让他帮忙找找两个绣娘,胡叔便给他介绍了两个妇人,两人都是刚三十岁出头,在家里做些活计糊口的。
“你可别觉得她俩看着普通就信不过,她俩手艺那可是没的说,她们绣的东西各大铺子都是愿意收的,只是人家那些绣娘有关系,不像她们还得顾家,在外面和那些小二伙计呆一起久了夫家也有话要讲,她们愿意来你这里,还是因为是你自己做店主,店里平时来往估计也没什么男人,她们这才愿意来的。”
林飘点点头,知道自己是恰好钻到空子了,看她俩手里捏着帕子,一副我们来做活都听东家的温柔模样,当即让她俩去后院先把自己的小工位布置起来,先添置了一些不费钱的小物件,针线和绣花绷子之类的,又安排了一个小区域,让她们可以自己带东西过来,小区域可以给她们放自己的小物件。
两个绣娘第一次见着这样新鲜事,还能各有地盘,各安排自己的地方,也不用讲究什么,只要干净不弄脏东西,一切都可以像在家里一样安排自己,当真是心里欢喜,看林飘也亲切起来,觉得他比那些男东家男掌柜好说话多了,像自家姐妹兄弟一样的贴心。
她们这边欢欢喜喜的,斜对面也热热闹闹的开了门,挂上了新的牌匾。
林飘打眼一看,嚯,凤凰阁,孙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高。
第70章
林飘这边招齐了人准备好了东西,就开始挑选布料进货,进行产品研发。
对面凤凰阁早就开了张,之前准备好的绣品也放在了店里,一水的锦缎绣帕,丝绸肚兜,一个比一个精美。
孙凤带了不少自己的压箱底好货到店里来,给绣娘们当样品,让她们开开眼。
东西一水的在众人面前摆开,看得绣娘们惊叹连连。
孙凤摸着那柔软微凉的料子:“我既然请你们来,就是要你们也做出这样的绣品,如果做不出你们也不要想着在我的凤凰阁混日子,来了我这里,你们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记着自己是县府最有头有脸的绣娘,记着我凤凰阁是要做县府第一绣坊的。”
“孙大小姐说得是,我们都听孙大小姐的。”下面的绣娘一个个应和,大气都不敢出,她们虽然以前也供职在一些绣坊,也有些严厉苛刻的嬷嬷,但哪里见过孙大小姐这么有气势这么凶悍迫人的女东家。
孙凤看了一眼一旁绣娘放在桌上的绣花绷子,走过去坐下,一手拿起绣花绷子一手拈起针线:“不要想着糊弄我,若非碍于身份,我的绣品不能叫别人随意买了去,不然这些我也照样绣得。”孙凤说话间针线在绣花绷子两面翻飞,如同凤穿牡丹一般,短短几针也颇见功夫,看得一旁的绣娘更加噤声,在她面前小心翼翼。
孙凤看自己该说的也都说了,下马威也给到位了,自己从小在闺中,学的就是这些东西,要说做绣坊,她可不是像她弟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盲着眼睛就往前冲了。
她将绣娘全部训完,让她们自己去研究花样和绣品,自己起身向外走去,站在凤凰楼的门槛外朝林飘那个破烂的小绣坊往过去,忍不住微微皱眉。
“怎么还没开门?”她擂台都架好了,就等着打个大胜仗,怎么林飘的绣坊现在还关着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