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手上有卖身契,别说他相公带不走他了,就是他爹娘来了也带不走了,人家卖身换儿子的前途,现在好处都得到手了,家里的男人来闹一场就想回去了?快是别想这好事了!”
捕头听着林飘说得言之凿凿的,面上不显,心里有点想不起来这回事,心想郑秋什么时候卖身给林飘的?卖身契一般会备一份在官府中,若是有这样的事情,多少也是听见过点消息的,可他怎么半点没印象?也没见县衙中有哪个人提起过?
捕头有些怀疑的暗暗回头看了林飘一眼,林飘看见他的眼神,赶紧递了一个眼神给他。
捕头咋舌,还真是在撒谎啊?
他真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职务上的事情。
但是转头又想到沈鸿,这个时候他要是敢揭穿林飘,往后别说林飘这边没办法来往了,沈鸿大概能给他好看。
算了算了,就当不知道好了。
他转头看向男人:“不管郑秋是什么身份,他只是借住在林飘家中,房主是沈鸿林飘,你闯进他家中拿人打闹没这个道理,跟我去县衙一趟!”
等了这一会捕快们也到了,捕头一声令下,他们便要上去拿住男人,他这个时候挣扎想跑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也不是很想跑,他来这里目的很简单,要么把郑秋和大壮带回去,叫他们好好给自己挣钱,要么他们就得拿出一笔像样的银钱来,不然别想打发得了他!
到了县丞大人跟前,他也是站得住脚的!天下就没有说哥儿不着家不伺候男人,做儿子的不伺候老子的道理!
就算真是卖身给林飘了,林飘少说也得拿一笔钱出来打发他,他可是一家之主!家里人口买卖得他点头才行!
几个捕快压着人走了,林飘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打算善罢甘休,便快步跟在捕头身边,低声道:“麻烦捕头拖一会时间。”
捕头目光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问:“到底有没有卖身契?这一去可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他想带人走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总不好一直搀和别人家务事。”
林飘点了点头:“我有法子就是了。”时间紧急,林飘不同捕头多说,什么秋叔生活不幸,他男人不是个东西,多年没回家之类的东西说起来也只是叫人同情几分,改变不了什么。
林飘回头赶紧朝着秋叔走过去,快速的同他说了自己的意思。
秋叔听着连连点头,现在他也是打理过同喜楼的人,知道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林飘的想法也完全就是他的想法,他如今这么辛苦赚钱,为的是大壮有个踏实的未来,自己能有个安心的晚年,要他拿自己的血汗钱去给这个臭男人花,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他没想到林飘脑袋转得这么快,一下就想出了这个能压住‘相公’的更高身份,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往后他跟着林飘过活,再也没人能来打他的主意,想把他带走了。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心里还得来回想一转利害关系,但林飘说这话他是百分百相信的,往后就没人能管得着他了。
郑秋重重的点头:“我觉得成,只是这一去县衙,咱们手上都没有这个卖身契,随便说说还好,但是闹起来要拿卖身契出来看我们却没有?”
“怎么没有?现在你我就在这里,我们马上去县府,请两个捕快和二婶子做保人,按了手印存一份在县衙,这不马上就有了,他再不服又能怎么样,反正过明路了。”
郑秋一听:“行,咱们快去。”
二婶子在旁边听得焦急,就怕他人要被带走,就算人不被带走,银钱被带走了也不行,他男人一个下三滥的货色,不着家整日和窑姐窑哥混在一起的,这可是他们一起挣的血汗钱,可不能让他拿去填那些骚坑,见郑秋答应了,三人赶紧朝着县衙赶过去。
到了县衙便见捕头出来寻他们,低声道:“压到堂上去了,但暂时还没把消息传给大人。”
他们就这样把人放在堂上等着,怎么也能耗上大半个时辰。
林飘和秋叔二婶子赶紧找了个熟悉卖身契的捕快来,拿了纸笔按他说的写上三份,拇指沾上印泥,快速的往三份上面一按。
落下手指印的那一瞬郑秋松了一大口气,他从没想过原来有一天自己会在签卖身契的那一刻感到如此的轻松和安全。
这个卖身契往后就是他的护身符,他用失去自由的方式得到了真正的自由,是因为身旁有有着互相扶持的家人。
郑秋难得露出一个笑脸,看了看林飘,又看了看二婶子:“好了,这下没事了。”
待到县丞大人传人来叫他们,命他们呈上卖身契,县丞大人一看这卖身契就眼皮一跳。
好家伙,这墨都还没干,手碰到纸张上弄得手指上都沾上了墨。
他把这卖身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林飘是个麻利人,就算他这卖身契是这会才签上的,但是签了就是签了,这会是过了明路的主仆关系了。
再看了一眼堂下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不不长眼往林飘沈鸿家里撞。
林飘见他看了卖身契不说话,知道县丞大人向来是个自持有情怀节操的人,若是让他为了情分就当堂驳了秋叔的男人,他肯定会觉得这种作为玷污了他的情操。
林飘便可怜兮兮的哭诉起来:“大人,你不知道我秋叔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先前他和他男人在村子里,便是这个男人,成天的打他,自己一分钱不往家里拿,不养家糊口,只在外面喝酒赌牌,还要拿家里的钱去添外面的坑,一个不如意就打秋叔,后面倒是好了点,他嫌秋叔不好,便抛下了秋叔和大壮,自己不知道混哪里去了,成日和外面的女子哥儿瞎混,一年回不了两次家……”
男人在旁暴怒想冲上来,被捕快拦住了:“你唧唧歪歪什么,刚才你不厉害着的吗?现在装什么?县丞大人,这贱哥儿嘴厉害得很,竟说颠倒话,我就想把我夫郎把我儿子带回去这是怎么了?”
林飘才不管他,稳定发挥:“你还好意思说,每次回来都打秋叔,秋叔来投奔我不就是因为你那次回去又打了他,他怕丢命才跑出来吗?”
县丞大人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看向堂下男子:“你既然抛妻弃子,已经天理不容,你夫郎为了养活儿子卖身求全,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现在又找上来是何道理?”
男人一下傻眼了,想到林飘刚刚说他可不是好欺负的,这个县丞这么帮着林飘说话,难不成他们还真的是有一腿不成?
男人看了一眼林飘,确实是漂亮,心中的疑窦更大,盯住堂上的县丞,怒目道:“你好好判案,可别有私心。”
县丞一听气得吹胡子:“我有什么私心?”
“你有什么私心你自己清楚,你要是觉得我白丁一个好欺负,我长了一张嘴,定要让别人都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
林飘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他平时应该没少挨打吧。
县丞大人被他气得够呛:“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你抛妻弃子……!”
林飘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下面的发落,不会今天也会是死刑起步吧?
“还敢在当堂喧哗,掌嘴五十!你要还敢说,就继续打!”
看来今天县丞大人的理性还是勉强在家的。
第101章
衙役将男人拖了下去带到一旁,用木片掌嘴,他方才在堂上说的话大家都是听见了的,这样当堂喧哗,威胁县丞大人,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何等有眼力见,一看这情况,也不用手下留情,正是所谓打人有两种力道,一种是瞧着重但是打在身上轻,一种瞧着轻,但是打在身上重,这劲是灵活的,看什么人用什么劲,衙役拿出了最狠的力道,看着重实际也重,直抽得他俩颊高肿,和着血落了一颗牙出来。
林飘他们在堂内,听见男人传来含糊不清的哀嚎声,林飘侧头看了一眼秋叔,见秋叔虽然皱着眉头,但没有什么太难受的表情。
几人一同谢过了县丞大人,县丞大人看他们如此,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啊你啊,真是会想法子,沈鸿都未必有你会想鬼点子。”
林飘笑了笑:“哪里,沈鸿学的是君子之道,我不过是一个市井小民,他可比我聪明多了,不是一回事。”
县丞笑了笑:“如今沈鸿的学业如何了?事情了了,院长该回来了才是,怎么迟迟不见回来。”
“我也正想着这事呢,按道理说院长早就该回来了,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县丞大人看什么时候遇见了鹿洞书院的先生,向他们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了。”
县丞点了点头,几人稍微说了几句话便道了告退。
走出去的时候林飘看见正在受刑的男人,看见他瞪过来的怨恨目光,林飘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以更恶霸的姿态警告了回去:“消失在我眼前,下次你再出现,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林飘冷哼一声:“小心你的狗命。”
走出县衙之后林飘收回自己吃人不放盐的气场:“怎么样,我刚才很凶吧?”
“凶得很,一瞧就厉害的那种。”二婶子高度赞赏。
一路上因为县丞方才起了那个头,二婶子和秋叔也不住的琢磨怎么院长还没回来。
“不都说上京繁华吗?那边多热闹,熟人也多,前面那么多烦心事,现在事都没了,院长他老人家怎么也得在那边玩一玩叙叙旧,住上个小半年的也没什么。”
秋叔点点头:“先前飘儿不是说了,院长他老人家在上京也是有自己的屋子的,自家的屋子不住白不住,总是个消遣。”
林飘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沈鸿其实有对他说过院长为何还不回来,院长先前有来过信,说他在上京遇到了故人,对方见院长如今一心教书育人,便想着把院长留了下来,让他教一教自家儿子,说是教个一年半载大约就归来了。
沈鸿虽然偶尔也会对他说一说这些事,且话语并不严肃,但林飘知道虽然这些只是沈鸿的日常,但既然沈鸿告诉了他,他便不会再去告诉别人,免得惹出什么不知道的风波来。
三人走进巷子,就看见二柱和大壮还有娟儿小月都已经赶到了,这会二柱和大壮正蹲在门口,娟儿和小月站在门口,看见他们三人回来了,急忙的站起身向他们跑过来。
二柱气得咬牙:“娘,小嫂子,秋叔,你们没事吧?”
他们虽然不知道来找麻烦的男人是谁,但听见一些风言风语和邻居的告知,稍微一猜就知道是大壮的爹找上门来了。
大壮在县府做生意的这段时间,已经十分的像模像样,平日也已经十分稳重,但此刻也煞白了脸孔站在一旁望着他们,尤其是他望着自己阿父的目光,简直不要太沉痛。
娟儿和小月也赶紧围了上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跌着碰着,拉着他们的手想要把他们搀进去。
林飘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伤着什么,”
他们进了屋子,几个崽忙成一团,拿了杯子来倒上茶,直到坐下才消停了一点。
二柱去端了家里之前剩下的点心和小食出来:“娘,嫂嫂,秋叔,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垫垫,我们待会一起去同喜楼。”
林飘啃了一块点心,忙活了一上午,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众人忙来忙去,出门前收拾食盒,打算待会吃了再带点回来,一路上忙忙碌碌,关上门带上东西,叽叽喳喳,又是抱怨又是骂,林飘给二柱递了个眼神,二柱接收到之后楞了一秒。
“怎么了吗小嫂子?”
林飘扶额:“没事没事,我看墙呢,你那边墙上长了块青苔。”
二柱扭头一看,还真有青苔:“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不到处都是吗。”
林飘假装没听见,扭头和娟儿小月说话去了,对于这块朽木的感知能力十分失望,他说得那么激动,大壮在旁边白着一张脸,始终都是只做事不说话,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应和一声的。
那男人再不济也是大壮生物学上的爹,他这样一路骂骂咧咧个不停,大壮大约自己心里虽然也有很多不满,但是脸上大约也有点挂不住了。
郑秋一路都关怀着大壮的状态,毕竟大壮见过他爹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来见着面都是喝得醉醺醺的闹事大人,大壮从小到大,只要是见着他爹,没有不被吓坏的时候。
现在见他白着一张脸不说话,便以为他又吓坏了,便一路轻声细语的时不时安慰他一句,大壮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应和两声或者说自己没事。
郑秋不知道症结在哪里,也只能先去把晚饭吃了再说。
因为跑闹了一番,林飘肚子又已经饿了,特别的胃口大开,香油凉拌鸡他一人都吃了半只,剩下半只不够吃,便又点了一道拌猪蹄肉上来补上。
主食是凉面和凉粉,分小碗和大碗,小碗是袖珍碗,一碗里就两筷子,价格便宜,可以各种口味都吃一吃,吃上两三碗都可以。
大碗价格适中,是海口大碗那么大一碗,给成年男人吃上那么一碗也不会被抱怨骗钱。
林飘吃的是小碗,一碗凉面,一碗凉粉,凉粉是用酸汤做的汤底,里面泡过一些海椒,吃着酸酸辣辣的十分开胃,米粉是自家提前一天磨了做出来的,软糯滑口,味道非常适合燥热的夏天,没胃口的时候林飘吃一碗凉粉凉面喝一口酸酸辣辣的汤都能开胃吃上不少东西,何况现在是胃口大开的时候。
二柱那边直接是拿着装汤的盆在吃饭,低头往碗口一凑,整张脸都淹没在其中。
他们饱饱的吃过一顿之后,又打包了两道凉菜,想着下午或者晚上肚子饿的时候都可以吃一点填填肚子。
将东西装好,提好食盒,二婶子和秋叔吃完了饭干脆留在了同喜楼清点东西,做做事情权当消食。
二柱要赶着回练武场,他早上和师父告假才跑出来的,他师父听他说家里有事情他许的,这会没事了他得快点回去才行,吃完饭同大家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娟儿和小月回铺子,小月要点货,娟儿要刺绣,她俩心里都惦记着今天安排好的事情还没做完,吃完饭便也直接往铺子去了。
只剩下林飘和大壮,大壮提着食盒,本想着饭后消消食,但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脚步怎么也慢不下来,两人快步走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林飘看大壮精神状态和脸色都不太好,便让他坐下别忙活了:“你今天休息一天吧,别点帐了,把精神养一养才是要紧的事情,不然你这样精神状态不好,点帐点上一天也不如平时的一个时辰。”
大壮点了点头,松开了笔,看着面前的账本许久没说话。
大壮平时要看两边的账,同喜楼的帐在同喜楼,他这边的账就在家里,平时就放在他自己的枕头边,早上一起来就能看见,闲着就拿出来坐在堂屋里开始盘算,算是他的一大爱好,今天连面对这项爱好都不太提的上神,看来是受了不少惊吓。
林飘打算晚上安排一个安神汤,不止是大壮,给大家都安一安神,舒缓一番。
林飘近日的兴趣便是看话本,见他精神不好,拿了一个少年冒险类的话本出来给他:“你看看话本放松放松精神。”
大壮点了点头,看着放在面前的话本却没有伸手去翻开,林飘便挪了挪躺椅,在阴凉的屋檐下开始吃着小食看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