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试。”
林飘沉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难做出功绩了,越是让人惊叹的功绩,就越是要赌命,县衙里的人碌碌无为称兄道弟,整日想着混饭骗酒吃,二柱是想做事的人,就只能拿命去赌。
如果这个人不是二柱,林飘会觉得很英勇,是一个英雄故事的开篇,可因为是二柱,他只有担忧。
“嫂嫂,我将此事说给你,便是不想你明日或者后日骤然听闻心中不安,这事我们有一定的把握,县丞大人先假意围山和谈换回嫁妆,二柱他们先潜进山中摸清楚山寨的情况。”
林飘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婶子骤然听闻这件事,心中不安宁,我会安抚好她的。”
他们如今心中都有抱负,是要成人物的,不可能整日四平八稳的生活在县府里,除了让他们去施展抱负没有别的选择。
沈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伞递给他:“嫂嫂撑伞回去吧。”
“你又淋雨?”
“我马上上马车,不算淋雨。”
林飘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油纸伞,撑着伞往巷子里回。
沈鸿平息了一下心中的心绪,方才嫂嫂转身离去,他几乎想要抓住嫂嫂的袖子。
子大避母,女大避父,何况他们之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更应该避嫌,这样相敬如宾的生活着才是应该的。
可是嫂嫂怎么不再骂骂他呢?
怎么又淋雨。
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吗。
叫你打伞你怎么不打伞。
林飘撑着伞往回走,心里在想很多东西,想沈鸿的以后,二柱的以后,二狗的以后,大壮的以后,他们和小月娟儿不一样,小月娟儿只要自己不主动陷入危险,基本不会落入太大的险境之中,但沈鸿他们不一样,他们人生的路本来就注定不会平坦。
人家都说让孩子长大最好的办法是适时放手,虽然林飘自己年龄也不大,但觉得自己既然要扮演家长这个角色,就要尽量的做到,不要让他们觉得束缚。
林飘回到家里,小月和娟儿正在院子里逗胡次,瞧见他进来都楞了一下。
小月看着他的脸,娟儿小声的问:“小嫂子你怎么了?”
林飘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是感觉有点鼻酸,可能眼睛也红了一点点吧,但人生不都是这样吗,平淡的过着,但有些波折和情绪该有总是会有的,这是他们的生长痛。
反正是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
第二天,不用县衙那边传来消息,二婶子自然发现二柱消失不见了,练武场那么多张嘴的饭都不用送了,稍微一打听,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也说二柱带着练武场的十几个师兄弟不见了。
二婶子稍微想想就觉得不对劲,再和县衙里的人打听了一下,县衙里的人自然悄悄告诉她这个家属,二柱昨天下午就出发去剿匪去了,打算埋伏在夜里,将对方一举擒获。
二婶子一听说他带着师兄弟单枪匹马就跑到人家悍匪的山头去了差点吓死,伙计送回来喝了温水坐着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缓过来之后二婶子为了排解压力,将担忧和惊恐全都化成了口吐芬芳,在院子里大骂了一个时辰。
“他真是长大了!胆子肥了!这种要命的事情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由于口吐芬芳的时间持续太长,胡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躲在房间里玩一直没出来,林飘和秋叔就在一边附和。
“就是,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跑出去了。”
林飘狠狠点头:“就是,就算是想建功立业让咱们过上好日子也不能这样啊,怎么能这样,他就算剿匪成功,成了大英雄,有了功绩在身,更受到重用,得到了上面的看重,那又怎么样。”
二婶子听林飘骂,越听越火气越轻。
林飘骂了几句,二婶子的火气慢慢下来来:“飘儿啊,你说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就去了十几个人啊,人家山匪好几百个呢。”
“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他们人少,躲在山里,偷偷溜进去,人家都不一定发现有人来了,要是人多乌泱泱的往山下一站,山头上一看就知道来人马了,反而防备得紧,反正二柱也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他做事肯定心里是有想法才去做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二婶子心绪还是没平复下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哪有不担心的呢。
林飘也知道这一点,回到屋子里把胡次抱了出来:“婶子你心里挂着事心烦,暂时就先别去同喜楼了,在家里看着历历吧。”
二婶子伸手把胡次接了过去,神色还是没好起来,但小孩只要不哭不闹,就像小猫小狗似的,在手边照顾着总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林飘暗暗摇头,凑人东凑西凑都没凑出来,二柱倒好,也不想等了,听了沈鸿的话带着师兄弟和武器直捣人老巢去了。
中午大壮一回来,自然被拉着审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大壮自然是表示不知道,虽然他稍微有听见一点,但这种时候也不能说自己知道,有些小心的看着林飘的脸色。
两人对接上视线,知道了对方都是知情的。
“小嫂子,婶子!我真不知道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不然一定会告诉家里面的。”
“要说是怕家里担心,现在消息传过来,不就更加担心吗,突然听见这样的消息,今晚的饭估计都不能好好的吃了,这个二柱,真是该打!等他回来我们好好打他一顿!”
大壮点了点头,连连说是,两人一唱一和。
二婶子听了倒是气哼哼的道:“我不打他,我饿他两顿叫他知道厉害。”
“对,就该饿着他!”林飘大壮举双手双脚赞同。
二婶子的心平静了下来,林飘他们便在家中等着消息,到第二日,县衙的人就去围山了,浩浩荡荡的出了门,林飘他们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只能在家里等着听消息。
这几日二婶子都没去同喜楼,在家里休息着等消息,一天要跑三次县衙,打听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中途林飘还去见了玉娘一次,玉娘虽然在闺阁之中,但也听说了二柱的事情,倒是满心憧憬的等着自己的嫁妆归来:“飘哥哥,二柱不会有事的,他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把所有的山匪全都打败,打得他们都找不着北!”
“你倒是相信他,他娘在家里着急上火,反倒是怕他打不过人家。”
“不会的,二柱哥比谁都厉害,他肯定不会出事的。”玉娘的态度很笃定:“飘哥哥,婶子着急你叫她别急,不会有事的。”
林飘有些意外,没想到玉娘对二柱这么有自信,两人聊了一会,玉娘完全是信心满满,走的时候还让林飘带了点府上的点心回去,特意准备了一份说是送给二婶子的,还让丫头给包了一包安神汤,一副很为二婶子操心的样子。
回到家里,林飘把东西给了二婶子,安神汤也煮上了,虽然二婶子依然很担心,但收到了别人的关心和问候还是让她好了很多。
“玉娘小姐真是个好人,这么记挂着我。”二婶子被玉娘关怀之后,想想二柱去夺回聘礼的事情心里又平衡了不少:“玉娘小姐这么好的人,为她去夺回聘礼是应该的,谁让二柱是个练武的男子呢,要是这点都担当不起来,还练武做什么。”
二婶子在家里心情反反复复,到了第三天才传消息下来,说二柱没什么事,他和练武场的师兄弟们已经把山匪都撂倒了,捕头他们带着人上去收的尾,完全可以说是漂亮的一仗。
二婶子拍着心口,终于安心下来,小月和娟儿回到家里听到消息,文静如娟儿,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小月在院子里高兴得叫了好几声,看二婶子表情也好了起来,跑去抱住二婶子不住的笑。
“婶子,这下你放心了吧?!二柱哥成大英雄了。”
林飘立马起哄:“大英雄!大英雄!”
二婶子在他们的起哄里笑得嘴都合不拢。
他们嬉笑了一番之后马上收拾东西,赶着去县衙去见二柱。
二婶子也不知道二柱需要什么,是缺吃的还是喝的,要不要送一套衣服过去,这些都不知道,只能一家人先冲去县衙见到人,然而再考虑这些。
林飘他们赶到县衙的时候,县衙里每个人都是脸上喜气洋洋的,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瞧见他们来了也是大力的招待,脸上的笑容挂得比什么时候都真诚。
“你们要见二柱?二柱累坏了,现在在睡觉呢?这一会肯定是见不着了,再等会就好了,等会他就醒了。”
二婶子急忙问有什么需要的吗,那人便道让二婶子去准备两桌吃喝的,到时候等他们醒过来,可以和练武场的师兄弟们吃一顿饭。
“对了,不要准备酒。”
二婶子连连点头,转头和秋叔先出去了,乘着这个还见不到人的空隙去准备一下饭菜。
林飘看着那个人的脸,那人被他一直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林飘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林飘看向小月和娟儿:“你俩先去铺子里看看吧,这一睡也不知道要睡多久,醒过来和练武场的师兄弟吃饭又要好一阵子,都是男子也没个问候的空隙,过会你俩再过来看二柱吧。”
小月和娟儿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没什么意见,结伴先去铺子做会工作。
林飘想着二婶子和秋叔走了,小月和娟儿不一定撒得了谎也走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看向他:“二柱是不是受伤了?”
“你瞎猜什么,没有的事。”
林飘看着他:“当真?”
“当真。”
“那为什么不要酒,练武场里的人除了二柱这几个小一点的,十七岁以上没有不喝酒的。”
好不容易大胜庆功宴了,没道理连点酒都不端上来。
那人讪笑了一下,看了看林飘又看了看大壮,这两人都望着他,那眼神可真不是好糊弄的人:“林飘你当真是聪明,这都叫你瞧出来了。”
“我不是聪明,是我开酒楼,平时客人忌口,吃什么不吃什么,都得注意着,二柱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在清洗包扎,没什么大事,他让我别告诉你们,免得你们担心,到时候他包好了你们也看不出来。”
“这小孩真是,领我们进去看看吧。”
那人只好带着林飘和大壮走到二柱正在休息的地方去,林飘和大壮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呻吟。
一进门,就看见二柱连带练武场的师兄弟们或躺或坐或站,有人在帮他们清洗伤口,有人在帮他们上药包扎,他们一个个倒抽凉气,哎哟哎哟的叫。
大壮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外衣拨下来挂在腰间,上半身厚厚的包了一大圈,林飘一看这个包法就傻眼了。
“二柱!”
二柱被他叫得一激灵,惊恐的看着小嫂子的突然出现,感觉这一刻比和山匪老大交手还可怕:“小、小嫂子,你怎么进来了?”
一屋子哀嚎连连的人看见林飘突然出现,也全都倔强的闭紧了嘴巴,坚定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忍到青筋暴起都不叫了。
林飘和大壮焦急的跑上去:“你这是伤哪里了?”
两人围着他团团打转,想要透过那一大圈包扎看出他的伤口,二柱连忙道:“我没事,我就是背上被划了一刀,正面一点都没伤到,是打着圈包的,那个龟孙偷袭我,不然后背这一刀我都不会中!”
林飘和大壮围观了好一会,终于确定了确实是后背受了伤,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的伤势,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柱一边解释着一边看着那个带林飘大壮进来的人:“你不是拍着胸脯答应了我的吗,怎么把我小嫂子给带进来了?”
那人讪笑了一下:“二柱你家里别的人好骗,你小嫂子好不好骗你还不知道吗?”
二柱顿时没了话说,虽然小嫂子在家里算不上智商的最顶层,但二柱很有自知之明,智商的最底层是自己,他有事想要瞒小嫂子还是有点难度的。
二柱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林飘:“小嫂子,大壮,我娘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受伤了?”
“她去给你们整治饭菜去了,还不知道。”
“小嫂子,不要告诉她。”
林飘叹了一口气,发现对在乎的人,爱的人,最容易出现的就是出了事瞒着对方,只想着一个人承担。
“二柱,你今天把你娘瞒过去了,之后不一定能瞒过去的,要是之后她发现了,往后她都不会再相信你了,会时时刻刻都怀疑你是不是又瞒着她了,又骗她了,她反而不会安心的,你不如告诉她,往后她便知道,有事就是有事,没事就是没事,反而心里能安定许多,知道事情的好坏,心里永远有底。”
林飘当初最担心沈鸿的时候,就是穆玉出事的时候,他不知道事情的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这种未知的揣测和等待才是最让人不安的,很多时候都是靠沈鸿给他透露一些旁枝末节,说一些情况的发展,听见有好的发展,并且事情并不是完全未知的,才让林飘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二柱听了林飘的话,懵懵懂懂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那我待会给我娘说,叫她安心,她骂我也认了。”
“傻孩子,她骂你做什么。”
林飘安慰了二柱一下,然后等到二婶子整治了两桌饭菜来,他们吃过了饭,二柱就和二婶子坦白自己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