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子心疼得不行,又是要看他的伤口,又是抱怨他莽撞,然后在无限的抱怨中决定给他做药膳好好吃上几顿。
沈鸿在鹿洞山上,自然也得到了练武营剿匪成功的消息,二柱没什么思考能力,但像一支勇猛的箭,一柄凶狠的刀,只要决定好后退或前进,就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但二柱现在还并不知道自己该前进还是后退,需要别人告诉他。
沈鸿想了一会,又垂眸看着桌上誊抄出来的药方,至今都还没去问山上的大夫,这到底是什么方子。
他瞧着不像治病痛的药,妇人哥儿的药方都是隐私,不能为外人道的,他若是去问了这药方,便是他有意窥探了。
沈鸿看了这药方一会,将方子折了起来,放在了袖子中收了起来。
沈鸿去了鹿洞书院的大夫处,并没有提起药方的事,也没有问有关药方中的药材,只是同大夫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在书架前拿着医术看了起来。
大夫一脸欣慰的看着他:“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个意向,学一学医总是不坏的。”
沈鸿淡淡点头:“看看。”
大夫便让他看了一下午。
沈鸿站在书架前,翻看着妇人科的书,嫂嫂的事不能为外人道,但他想知道清楚。
他关心嫂嫂身体的康健,想知道嫂嫂到底怎么了。
沈鸿看书很快,扫一眼就知道是不是那个药方,翻看了许久之后终于看见了那个药方。
治妇人脏燥,五心不宁,忽悲忽喜。
“王大夫,妇人脏燥是何意,脏器有损吗?”
王大夫笑了笑:“这事可就复杂了,有的原因也多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情况也有轻有重,大多妇人若是吃药,多少都要吃些这个,只一种妇人不用吃。”
“什么。”
“家庭美满,夫妇琴瑟和鸣,没有那庭院寂寞,没有那夫妻不和心中怨愤,自然就没有这个毛病了。”
“若是未嫁呢?”
“未嫁便还小,哪里会有这个毛病,这缺的是阴阳调和,年纪小的不会有这个毛病。”
沈鸿怔在了原地,垂着眼看书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王大夫哈哈笑了两声:“小子你没想到吧,还以为是什么重病,却只是这么一点事情,但要说这点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生难得有情人,尤其是女子哥儿,没几个在那后院心中是安宁平静的,世上有情人难得,后宅之人大多心绪就没畅快过,都要这几幅药下去做慰藉。”
沈鸿合起了书籍,改换了另一本医案来看,看了又小半个时辰,便合上书告辞了。
脏躁,阴阳不调。
沈鸿闭了闭眼,点起烛火,对着灯台将那张誊抄下来的药方一点点烧为了灰烬。
二狗没敲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沈鸿大白天点起了烛火,桌上躺着斑斑驳驳烧过的纸片灰烬。
二狗没问他在烧什么,沈鸿慢条斯理的将桌面上的灰烬清理干净折进手帕里。
二狗坐在他对面:“如今二柱大胜,主意是你出给他的,法子也是你给的,在外人面前,便犹如一切都是二柱自己想出来的一样,他是当之无愧的领头先锋,你看这一次的事情,能给二柱挣个什么?”
“剿匪有功,这个功由县丞大人来表却是不够,最好是县丞大人将这件事向上表,得到了上方的褒奖,由上方给二柱犒赏。”
二狗笑了笑:“县丞大人不是个会办事的。”
“你找机会提醒几句,如今取回了嫁妆,县丞大人扬眉吐气,忙着嫁女,这些事大概都忘在了脑后。”
二狗点点头,他们对县丞大人太了解了,对他来说这件事最让他高兴的便是扬眉吐气施展开了抱负,再洋洋洒洒写篇激动人心的雄文,大概十天之内都想不起这其实是一桩很不错,值得经营吹嘘的功绩。
“马上又要休沐了,我都想飞回去看看二柱那小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沈鸿淡淡嗯了一声:“想必家中很高兴。”
二狗看沈鸿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说话的兴致不高,别人看不出来,但他多少是能看得出来沈鸿有在敷衍。
休沐日的提前一天下午,沈鸿和二狗上完课便赶着回家了,马车停在家门口,一下马车,二狗就差点被药味熏了个跟斗。
“豁!这味道,二柱不会被砍了吧?”
二狗有些紧张起来,毕竟传来的消息说二柱他们受了一点伤,但没什么事情,他就当是一些不值得操心的皮外伤了,突然闻到这么重的药味,真是给他吓一跳。
沈鸿和二狗的脚步加快了起来,推门走进院子里,院子里一切如常,胡次在院子里玩,嫂嫂他们围坐在檐下的桌子旁等吃饭。
倒是没看见二柱在哪里,二狗微皱起眉头:“二柱呢?”
林飘见他俩回来了,指了指屋里:“泡澡呢。”
二狗和沈鸿这才放心了下来,二狗嫌弃的抽了抽鼻子:“这什么味道啊,这么臭,把药堂搬过来了吧。”
“二柱背上被砍了一刀,婶子心疼得不行,天天给炖药膳吃,药渣子堆墙角都要堆那么高了,林师父又看重二柱,说他现在还在长身体,怕伤了肌理经络以后后背成了他的命门弱点,又抓了一大把草药来,给他泡澡养筋骨。”
“嚯,真成药堂了。”
“正好你们回来了,那药可不错,强身健体的,我特意问林师父要了药方,给你俩也抓了方子,到时候你俩也泡泡,养养身体。”
二狗这会不嫌药臭了,连连点头谢恩。
林飘看向沈鸿:“你也是,手腕好点没?泡泡这个药浴,你身上手上估计能舒服点。”
秋叔在一旁听着:“正好烧着一边大灶在熬药汤,干脆今天一起熬了,待会吃完饭天也有些时候才黑。”
林飘想了想倒也觉得不错,目光看向二狗和沈鸿。
二狗自然是没意见的,沈鸿看见嫂嫂望过来的目光,也点了头。
“不过晚上湿气重,就不要洗头发了,明天再洗头发吧,今天先把药浴泡了。”
他们商讨好了如何,便起身一起去看二柱。
二柱在婶子的屋里泡着,一进屋就是一股药味带着水汽直熏人。
二柱正面靠在浴桶上,后背对着门,一进门就能看见他后背那条刚结痂的长长伤口。
林飘没有太走进屋子里,只在门口站着,其实如果不是身份限制,他简直想冲进去玩一玩药水。
“你们去摸摸那个药水,摸着可暖和了,一个是那个水的温度暖和,一个是那个药一贴着皮肉特别暖和,也不知道林师父行走江湖那里来的这些方子,真是神奇。”
沈鸿走近了些,问候了一下二柱的伤势,没有太靠近,二狗倒是直接走上去,撩起袖子把手探了进去,同时不忘挖苦二柱:“你这送一个亲的功夫,身上挂了两道彩,要是再给剌几道,那不割成狸花猫。”
二婶子一听这话,伸手就拍他:“你这臭嘴。”
沈鸿站在一旁看着,侧眸看了林飘一眼。
嫂嫂的目光一直看着屋内,目光落在二柱身上,依然那么干净,纯粹。
毫不掩饰。
“嫂嫂可有药方?”
“有倒是有,只是林师父说了不能外传,你想看我拿给你,等等啊。”
林飘转身去了外面拿药方。
第110章
秋叔在外面熬药,然后将草药渣滓连带药水一大锅一起闷在了锅里。
林飘转身去拿药方给沈鸿,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胡次已经拿着小老虎坐在了桌边,开始乖乖的等着吃饭了。
见着林飘出来就乖乖的叫飘哥哥。
林飘路过揉了揉他的发顶,走到秋叔那边去问药方。
屋内,沈鸿看着二柱受伤的后背:“马上就要吃饭了,先起身待会再泡吧。”
二柱扭过头来:“我泡得也差不多了,待会不用泡了,这就起来。”
林飘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二柱已经穿好衣裤站在桶外了,林飘把药房递给沈鸿,叮嘱道:“这药方你自己看,不要传出去,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
“鸿知道。”
林飘知道沈鸿不会出这种错漏,只是毕竟药方不是自己的,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二柱系好衣裤,转过身来,脸上依然是那副清澈的直率,尤其是面对沈鸿,作为指挥了他孤军直入的主帅,二柱对沈鸿心情上有着一种武士依赖军师的心情,感觉做什么不做什么,前路如何都得让沈鸿的那个复杂的脑筋先转一转才知道合不合适。
对上二狗就没这么好的态度了,两人凑在一起就是互相挖苦,受了伤都还是打打闹闹的。
一家人团聚,坐在一起吃过了晚饭,全饭桌最能吃的两个人,一个在抱着半个肘子啃,一个在抱着半只烧鸡啃,二柱和胡次的吃相让林飘怀疑他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桌上的药膳散发着清苦的味道,二柱被逼着喝了两碗,然后又啃了带着药味的肉,苦着一张脸。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难吃的肉。”
二狗道:“你师父给的方子,他疼你你还不多吃点。”
二柱连忙给他夹肉:“你来点你来点。”
“唉不用不用,你师父给你的心意。”
“来点来点,补补身子。”
两人跟打太极似的拉扯了半天,二婶子加入战场:“二狗你吃,不用管二柱,这肉可好了,说是可补身子了,我听那林师父说,好像那仙丹妙药一样,你多吃两块,别管二柱。”
二狗典型的惹祸上身,只能苦着脸把肉吃了。
吃过晚饭,大家坐在院子里消了消食,沈鸿和二狗起身,自己去给自己准备洗澡水去了。
毕竟是长大了,自觉性不是一般的高,两人将水烧在一旁,回到院子里继续坐着,二狗看向二柱。
“你现在可是立了一件大功绩,要知道这山匪处处都有,但朝廷要么是不管,要么是想管也管不着,只要不劫到权贵世家头上,基本都没什么人去管的,但话是这么说,因为这样,剿匪的功绩就成了格外难得一见。”
二柱听着二狗这样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把话说完啊。”
“我说完了。”二狗有些无奈的扶额。
话肯定是没说完的,后半截当然是叫他自可以去和县丞大人沟通沟通,多捞点好处,但这话怎么好明着说。
懂不懂什么叫意会啊意会,这个榆木脑袋。
沈鸿道:“这是一件大功绩,或许会向上报。”
二柱惊讶了一下:“报给皇上吗?”他心想不可能吧,这样都能报给皇上?
“报给州府。”
“哦哦。”二柱恍然,心里踏实多了,同时心里又激动起来,那他真就成了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