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挠了挠头:“这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摸清楚他们的情况,你这让我说我还真说不出来,但反正都是打,打得他们人仰马翻就行!”
温朔没想到会听见这么头脑简单的话,目光又看向沈鸿,想要从沈鸿的口中听见一点法子。
沈鸿却只是道:“还需要再看看情况,这水匪数量不少,但听县府的人提起来,都说他们神出鬼没,甚至没能说清楚他们具体的窝点在哪里,只知道是在附近一带徘徊,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温朔点的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待到温解青回来,林飘他们去和温解青说话了,温朔将沈鸿拉到一旁说话。
“沈兄,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知道你法子多,你替我想想法子吧。”
“你为何非要找回行李?不如先回洛都,以免失了先机。”沈鸿忽然问。
家族内斗,半路遇袭,温朔的当务之急是赶回洛都将消息带回去,协同他父亲将家族中动荡的根源除掉,温家家大业大,总不会是舍不得银钱宁愿耽误先机也要逗留。
温朔看着沈鸿的脸,就知道这种事是瞒不过沈鸿的眼睛。
“我已经派了护卫先回洛都去报信,若是回洛都……”温朔支支吾吾了一会,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却发现根本没得说的。
沈鸿他们坐的本来就是顺风船,沈鸿在州府考试,他要回洛都考,无论赶考还是回去报信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温朔压低了声音:“行李里有一封信……”
“信?”
“对,院长写给我父亲的信,院长叫我别拆开看,只能由我父亲亲启,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他和院长可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五皇子一事后,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起谋划过陷害皇子的人,院长还亲自将信交给他,而不是随意让旁人或去送,说不定那信中就写着要命的东西,温朔考虑到这些,才特别着急。
沈鸿思考了一下:“知道了,你不要表现得太着急,只当做是寻常的停留游玩就是了,若是行动太过急躁,难免叫他们发现了端倪。”
这些水匪是领着旁支的命令冲着人来了,就算想要银钱,一时半会也不会突然出现太大的花销处,说不定只拆开了装贵重东西的几个箱子,剩下的都还没来得及分赃,只要他们没察觉到有这封信的存在,这封信就越安全。
温朔楞了一下,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注意着。”
沈鸿点头:“有事便告诉我,不要莽撞行事。”
温朔连连点头。
沈鸿本不想在这件事上管太多,只想着既然温朔想要找回行李,他也可以借势找回他们的行李,嫂嫂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牵挂着那些东西,他总是心知肚明的。
但院长的信既然也流落出去了,那他就必须管这件事了。
谁也不敢保证院长会在信里写什么,就像在无人时院长一字一句告诉他的那些隐秘。
院长的身份本就像个禁忌。
两人商议好,走进屋子里,林飘他们已经坐下在吃糕点了。
即使是半路流落他乡,温解青也摆了一桌子的糕点和小食出来招待他们,让他们坐下吃喝说话,将温朔和沈鸿也进来了,便招待他俩也坐下,大家一起说一说话,排遣一下这一路上的惊险和担忧。
到了下午,他们同这里的县丞一起吃晚饭,周县的县丞是一个一脸精明像的中年人,脸颊瘦瘦的,嘴唇薄薄的,脸上没什么肉,时时刻刻带笑,眼睛观着八方,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将他们招待的滴水不漏,要什么不要什么,一个暗示过去他也立刻表示这是我应该做的!
温解青稍微暗示了他一下说林飘他们现在还住在客栈,他马上就说宽敞的客房还有好几间,马上打扫出来今夜就能入住,请他们不要拂了他的面子,快快下榻此处。
说着又马上站起来,遣身边的人让他马上出发,去把他们在客栈的房退了,免得跑来跑去,好叫贵客好好歇息一宿。
他这一番招待,让温朔觉得他十分热情好客,心中的愁思都好了许多,就同他商量起剿匪的事情。
一说起剿匪,县丞反倒犹豫了起来。
“温公子,剿匪这件事一直是下官的毕生所愿,我上任这些年,对这些水匪真是恨之入骨,但到现在都是只听过没见过,我有心想剿,不知道去哪里剿啊。”
“你查啊,你在任上这些年,总不能一点来龙去脉都没摸清楚吧。”
“唉,我还真是没摸清楚,下官无能啊,没能庇佑一方。”
两人又聊了几句,温朔希望他能鼓起一百二十分的劲去找到突破口完成这一桩大事,县丞则是关切的望向他。
“温公子这么焦急,可是行李中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温朔话都差点到嘴边了,想说肯定是有要紧的东西我才急啊,但硬生生的刹住了,在鹿洞书院读书这些年他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何况之前沈鸿还特意提点过了他。
他皱起眉头拍了拍桌:“就是有要紧的东西啊,你知道我那一个砚要多少银子吗?花多少工夫找来的?我这一船家当,不知道够养活多少人了,这些水匪得了我的东西,恐怕要吃得个个膘肥体壮,若是扩大了规模,恐怕从此以后你们周县别说附近有水匪为祸了,只怕县里面都要遭殃!”
县丞听得脸色直变:“这事当真是不好办,若叫他们成了气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大问题,但这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他们藏匿的窝点,实在是没法子,温公子可有什么高见,指点指点下官。”
温朔又不擅长这个,他是做文臣的,做的是学问,破案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心里还一片乱糟糟的,哪里说得出条理。
沈鸿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县丞大人可以遣几号人去到附近的县府或大的村子,水匪抢了东西肯定要销赃,只要温公子的东西出现,顺藤摸瓜,总能找出些线索,拉到有关系的人来。”
温朔一听也十分赞同:“对,是这个道理,按沈鸿说的做,几天内不信他们拿了那么大一笔银钱一点都不花销,咱们守株待兔,他们自己就要撞上来了。”
县丞听了也连连点头:“是个好法子,先前抓不住他们的踪迹,因县衙也不知道到底被他们劫走的是哪些东西,这次他们可跑不掉了,还请温少爷写一份清单给下官,下官按着这个传下去,叫他们要是看见了市面上出现了这些东西,就马上将人拉住。”
温朔点了点头,打算将最值钱和比较明显的几样东西都写出来,这边他们饭吃到了尾声,去退房的人也会来了,手上还拿着退房还回来的银钱,恭谨的放在了桌上,走之前二柱还不忘揣进怀里。
出了门,府里的丫鬟带着他们往住处去,林飘却发现走的路有些不对:“我们不和温公子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吗?”
丫鬟道:“一个院子里宽敞的房间也就那么两个,剩下的屋子都小,怎么能给贵客住。”
沈鸿道:“无妨,带我们去那边吧,将屋子收拾出来,我们平日熟悉,住在一起好说话消遣。”
丫鬟犹豫了一下:“这……”
“你将这话去传报县丞大人,县丞大人对我们也是无有不允的。”
丫鬟想了想:“好吧……我领各位过去,只是屋子还得再叫人收拾一番。”
他们又被领到温朔他们的院子里,院子里的小屋子里里外外又重新铺被褥,仔仔细细将用具擦了擦。
二柱自觉领了最小的一间屋子,沈鸿不住最大的屋子,二婶子自然也表示不住。
“你们都不住那我可住了?”
“嫂嫂住吧。”
“飘儿你住吧。”
虽然说是大屋子,但实际上每个屋子里床的大小都差不多,亏也亏不到哪里去,林飘进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然后把沈鸿叫了过来说话。
沈鸿进了门,就看见嫂嫂靠在被子上,手半抱着软枕,两条腿垂在床边,像在想事情一样。
“嫂嫂有什么话要说?”
林飘看向远远站在门边的沈鸿,心想这孩子怎么回事,站这么远干什么,不过乍一回想,沈鸿好像日常就挺讲究避嫌的,只是现在长大了更加看重这个分寸。
林飘有些无语:“你近些,我又不能吃了你,这么远还说什么悄悄话。”
沈鸿在心里念了一遍悄悄话这三个字,仿佛他与嫂嫂独有的秘密一样,让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一丝悸动。
他走近了几步,将嫂嫂还望着自己没说话,便走到了床榻他,他不好坐嫂嫂的床,便半蹲下身,手搭在腿上望着他。
“是何事?”
林飘稍微倾身凑近他,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这个县丞有些怪?你看他嘴上说自己这些年想要抓水匪,但实际推三阻四,又是没办法,又是半点不肯动脑筋,他处处附和温朔的言语,但句句空洞,只是为了拍温朔马屁,按道理来说,水匪这个祸事,加上温家的压力,他该着急一点赶紧把人抓出来才是,只要他做到了,向上邀功是易如反掌。”
林飘想到二柱剿匪邀功的事情,至今还没听见下文,但这个剿水匪可不一样,是帮温家少爷找回了行李财产,这件事有温家的情面在里面,都不需要上下打点,上面绝对是很乐意给出表彰的。
沈鸿轻轻颌首:“嫂嫂说的是。”
“你也觉得他不太对劲?我就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只是心中怀疑罢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我已经同二柱说了,叫他夜里去做梁上君子。”
林飘笑了:“这是什么词,人家梁上君子偷香窃玉,你给二柱安排一个干巴男人算什么?”
沈鸿望着林飘的笑,怔了一下,这样的温声细语敛起眼神在床前站起了身:“嫂嫂可还有别的话?”
“没了,说完了,你回屋好好休息吧。”
沈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退出屋子后为林飘轻轻合上了门。
林飘在床上抱着软枕滚了一圈,想到这个县丞的状态,怀疑他是类似黑势力保护伞之类的存在,这才会让这些水匪这么多年都没被抓到过。
这种戏码非常常见,林飘在饭桌上看他那副老油条的样子,表面说什么都附和,实际半点自己的想法和情绪都没有,也没有做实事的精神,水匪的存在并不能给他提供好处,除非水匪给他送钱,这才是最直接的。
林飘突然坐起来,想到沈鸿建议县丞搜查赃物的事情,要是县丞真的和那些水匪有什么关系,水匪根本不可能出来销赃,只会把赃物更好的藏起来,等熬走了他们之后再快乐花钱岂不快活?那线索不就断了吗?
林飘想了想,又默默躺了下去,觉得自己的操心太多余了,沈鸿这招是叫人防不胜防,要是贼人开始销赃,就能顺藤摸瓜,要是贼人不销赃,那不就是某种程度上坐实了县丞在这里面有交易,直接拿县丞开刀做线索就行了,典型的如果猎物没出现,放走猎物的人就会变成猎物。
而且如果不销赃,他们大部分的行李都能安然的保存在箱子里。
啧啧。
这小子做事,一步亏都不吃啊。
虽然是陌生的屋子院子,但周围住的全都是熟人,林飘躺着躺着慢慢也睡着了。
睡到第二天一早,起床推开门二婶子就在院子里招呼他去温解青的屋子里吃早饭。
“沈鸿二柱呢?”
“他俩吃过出去了,待会就回来。”
“哦。”
林飘还想问一问二柱到底有没有偷听到什么呢。
温解青那边是他的侍从侍女专门负责的,自从在船上出事之后,住在不是自己的屋子里,温解青都是处处小心,拿着豪门贵子的姿态,一应的东西都不许贴身的侍从侍女之外的人经手,连吃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在小厨房做,或者在外面卖来的。
虽然林飘没看见,温解青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林飘猜测,他那边吃的东西很可能都是银针验过毒才能吃的。
因为林飘在某块点心上面,看见被刺出的小小针眼。
被人加害,心理防线被逼到了这个地步,而加害他们的人甚至还是他们的亲人。
这种东西对林飘来说完全是听过很多遍,但完全当故事级别的程度,从没想过会真的在人身上看见这种事。
这就是权势的代价吗?威势逼人,也寒气逼人。
林飘吃过早饭,等着沈鸿和二柱回来,结果过了真正一个上午,他俩才顶着日头回到了院子里,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壮硕强悍如二柱,脸都白了一个度。
“你俩去哪里了,快喝点水?瞧你们头上这汗,是干什么去了?”
林飘赶紧拉住他俩往屋檐下走:“说了打伞打伞,你俩这别是中暑了?都要夏末,日头最毒的时候你们都没中暑,这是怎么搞的?”
林飘伸手往他俩额头上一摸,二柱还好点,只是汗湿了额头,沈鸿的额头很发烫,还沁着一层虚汗。
二婶子看见也赶紧小跑过来,看着他俩坐着休息精神头都不是很好的样子:“这是咋了?我去弄两碗绿豆汤过来,飘儿你看着他俩点。”
“行,婶子你去。”
林飘看他俩嘴唇都是发干了,也没再继续追问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让他们休息着,等绿豆汤端了上来,二柱咕咚咕咚喝下去,却也只喝得下汤水,熬得软软的绿豆全都剩在了碗底。
沈鸿端起碗,林飘察觉他手腕似乎有轻微的抖动,喝也只浅浅喝了两口,放下碗瞧见林飘的眼神,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