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夭寿啦……
沈鸿是今天才对他这个语气的?还是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林飘点点头,靠着更柔软的靠背,闭着眼开始养神。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星期,他们终于到了那个遥远得好像永远都到达不了的上京。
林飘每天都会问车夫一遍,还有多久到上京,车夫就会说,快了快了,上京不远的,但是每天都还没到达,好像路越赶越远,上京永远在天边一样。
“到上京了!”
林飘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听见外面车夫吆喝了一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的窜了出去,从门缝里探出头去,被冷风一吹,所有的睡意都醒了。
四面依旧空旷,只是不像别的路途上荒凉,目光看出去,能看见远处有青瓦白墙的人家,一丘丘良田,还有些树立在大雪茂林中的亭台楼阁,在远处露出一些轮廓。
“这是城外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田?”
“是城外,这些田都是上京中那些大官的,还有那些宅子。”车夫指了一下:“也是他们的,会赐给给他们的管家住,他们偶尔出来住一住。”
车夫虽然是州府人,但既然能当这个车夫,自然是曾经到过上京,对着林飘来回解释了一通,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田地和宅院是谁的,反正是大官的就对了。
“上京的大官可讲究了,他们要是养外室都不会放到这里来,嫌远,他们就是养外室,都得在上京给安置一个院子。”
车夫对这件事的了解有限,但却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我前几年来上京的时候,那时候同行有个小哥儿,长得可漂亮了,他家里就想让他嫁到上京,特意嘱咐他了,让他在上京找个好人家,一路上他都不搭理我们的,到了上京也就十几天,就搭上了一个少爷,被那少爷养到宅子里去了,夫人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车夫压低了声音,林飘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事肯定有转折,顿时好奇了起来:“怎么了?”
“这个少爷他家里管得严,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他爹不许他们在一起,就让他大哥出面来把这个事处理了,但那小哥儿多会缠人啊,转头就把大哥拿下了,给他换了一个更好的宅子养在外面,如今衣食无忧,富贵得了不得,在自己的小院子,说起来也能叫个如夫人。”
“这么精彩?”林飘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又有点佩服,要知道爬床这事,也不是一点技术都没有的,大人物的床都难爬,保不齐还会有性命之忧,而且是完全不是感情纠纷,完全是职场斗争。
跳槽跳得极快,机会抓得极准,火速上升,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难怪能在上京混出来。
“这样的事上京多着呢,这里有钱的男人多,漂亮的女子哥儿更是海了去了。”
权利最集中的地方,金钱和美色更是不值钱一样堆了满地。
林飘点点头,缩回车厢里,冷风吹得他脸冷得有些受不了了,便回到车厢里,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和额头。
沈鸿就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捂脸颊捧着自己的小脸蛋的模样。
林飘侧头扫了一眼,发现沈鸿看自己的眼神简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突然用这个眼神看着他?
他就是在给自己回温而已……
林飘发现这小子有点怪,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但想到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林飘更不得劲了。
车一路向上京驶去,林飘打开了车窗,时不时向外面看一眼确定一下风景。
等到了上京的城门口,看见那高大恢弘的城墙,和大开着有重兵把守着的门口,进出的人都要检查身份,携带的货物。
他们身披铁甲,看起来威风赫赫,就连身高也不是小地方的守卫能比的,看起来人均身高一下就拉高了许多。
马车到了门口,他们下车接受检查,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给他们看了,知道沈鸿和二柱是上京来赶考的文武举人之后,原本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凶神恶煞的守卫对他们态度好了许多,简单的翻查了一下他们行礼,然后和沈鸿二柱说了几句话,甚至还好心的告诉他们进了上京先找个地方落脚,不要住在离城门口近的客栈,往里面去寻一些,里面更实惠便宜。
沈松和二柱一一应下,然后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继续向内去,林飘坐在马车里,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上京的路真宽阔,比州府还宽阔,两旁不止是繁华和热闹,还挺有逼格,建筑鳞次栉比,一眼望过去,从近到远,越远的地方建筑就越高,远处是一些宫阁的轮廓,一道高塔树立在天地之间,的确有些天宫楼阙的感觉了。
“好漂亮……”
林飘忍不住感慨,回头看向沈鸿:“沈鸿你看,那个塔好漂亮。”
沈鸿依言靠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的确很美。”
“在那个塔上应该能看见整个上京的风景。”
沈鸿对他说道:“那是登天塔,是先贤帝建造的,他一生贤明,只晚年的时候痴迷长生,梦见有九天仙女入梦,同他传授长生久视之道,他先贤帝痴迷修炼,便有人提议,修建登天塔,能够离天更近,让他更好的修炼,贤帝退位在塔上修炼了三年,日日在塔上看人间繁华,后来有一日上元节,他见下面灯火如织,想要下塔一看,与民同乐,他离了登天塔,在塔下过了人间三日,便在皇宫中羽化登仙了。”
林飘张了张嘴,一时心情很复杂,不管是塔,还是人,还是这个故事,一下把这个繁华的地方,衬出了另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悲凉。
林飘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悲凉。
不管是站在权利巅峰不愿死去的皇帝,还是集万民之力,只为给他修建一个跟方便他修行打坐的地方,还是最后帝王依旧了却不了凡心,死在了人间。
这些元素都很悲凉,是属于写进史书,他这种凡人不可能经历也不太能理解的东西。
“那,那个塔,平民不能上去玩是吗?”
林飘比较关心这个。
“的确不能,但若在京为官,求一个恩典,也是常有的事情。”沈鸿也不太了解,毕竟他对上京的了解只在于上京的世家门阀体系,各种关系往来,登天塔的一些信息,都是他在书上见过的记载,在他看的记载中,有好几个名臣都有过得到进出登天塔的赏赐,宦官也有过,十年前静和公主还在登天塔大宴一场,招待了许多道士,可知门槛不会太高。
马车继续向内,林飘看向沈鸿:“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还是你得先去拜访一下韩家?”
“先去客栈吧,将嫂嫂安置好,我再去韩家。”
无论出于何种名义,他和韩修是同窗,上门去拜访一番都是应该的。
在车夫的介绍下,他们去了车夫认识的客栈,在那边先落了脚,车夫牵着马去后院喂草料,林飘和二婶子先上了楼歇息,沈鸿和二柱将他们的东西都安置好,然后带着二柱去拜访韩家了。
林飘终于又睡到了踏踏实实的床,想到他们终于到了上京,后面再也不用舟车劳顿了,开心得忍不住轻松的笑意。
“后面就轻松了,不用再赶路了。”林飘倒在床上伸了一个大懒腰舒展自己的筋骨。
二婶子也笑道:“是啊,终于有舒服日子过了,冬天就是不爱动,偏偏要赶路,我一路看过来,卖吃食的真不少,各种大酒楼小酒楼,房子也砌得漂亮,讲究,我到州府的时候觉得世上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州府了,现在到了上京,才知道天底下原来有这样好的地方,难怪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要往大的地方混。”
林飘他们还没躺上多久,外面就传来敲门声,小二在外面格外恭敬的道:“韩家管事来找两位夫人。”
林飘一个激灵,已经想把夫人这两个字从这个世界里抠掉了。
二婶子也觉得奇怪,走到门边去把门打开:“什么韩家管事啊?”
说着旁边就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贵客来临,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还请不要嫌弃,入府歇息。”
二婶子将对方这么客气,还是韩家的人,又惊又喜,她对韩修的印象特别的好,又知道韩修是上京这种地方的世家贵族,人家一片盛情,更加没有拒绝的理由,便问:“是沈鸿让我们过去吗?”
“是,马车已经在外面备好了,有哪些行礼?吩咐下面的人来拿便是。”
林飘爬起身,到门口看,是个面生的人,但通身的气质都非常好,完全能看得出是韩家这种门户出来的,哪怕只是一个管事,放在州府都能是了不起的人物,现在却是来请他们。
林飘想跟着出去,心里却又想到之前在州府的时候,沈鸿让马车来接他们,因为是不认识的人不认识的路,一路上一惴惴不安,后来他和沈鸿说,他以为忧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有些被吓到了,沈鸿便说以后要是叫人来接他们,会让熟人或者带着个信物来接他们。
熟人肯定是没有的。
“有信物吗?”
那个管事微怔了一下:“我的确是韩家管事,这里的掌柜认识我,夫人不信,可以让掌柜上来说话。”
一旁的小二也急忙道:“夫人,魏管事的确是韩家管事,在这上京,谁敢冒充韩家的人出来招摇撞骗那是不想活了,夫人你放心就是了。”
林飘觉得有些奇怪,是沈鸿忘记了吗?可沈鸿这么细致的人,记忆里又很好,不太可能会忘记这样的事情,还是说他因为韩修所以太信任韩家了?
但没有信物,林飘不太想动弹:“你去拿信物,或者让沈鸿来接我们吧,他年轻力壮,多跑两趟也不碍事,我太累了,先躺着歇歇。”
林飘回到屋子里,再次咸鱼躺下,二婶子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着急,不住的对魏管事道歉,心里觉得过不去,毕竟人家带着人手和马车过来接他们,这样有些太拂人家的好意了。
任那魏管事说什么,林飘只说自己想先休息休息,让他去叫沈鸿或者二柱来接。
林飘是躺下就不动弹了,二婶子没办法,只好把门关了,免得外面的人瞧见他躺在床上的样子也不太好。
魏管事劝了好几句,劝也劝不动,似乎是有些无奈了,倒也没继续说什么,山子一直守在外面,说些圆滑好听的话。
关上门二婶子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外面这样拂了人家的好意,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飘点点头:“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只是我们都不认识人,也不认识地,万一他们是什么坏人,我们不就完蛋了吗?谨慎一些也没什么,若是我们防得太过了,待会沈鸿或者二柱过来了,我们对那个魏管事道一声歉,请他体谅,想来他也不会和我们计较。”
说着林飘可怜巴巴的把手脚一缩:“毕竟我们只是弱女子和弱哥儿而已,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二婶子在他大腿上轻拍了一下,嗔他:“油腔滑调。”
林飘他们在客栈里等了一会,过了一会那个管事又来敲门,说沈鸿和二柱在韩家有事不能过来,叫他放心就是。
林飘本来只是想要一个保障,这个管事这样说话,林飘的疑心反倒上来了,说什么都不出门,怕是什么杀猪盘。
沈鸿和二柱身上的东西都不少,香囊帕子这一类东西都是自家绣出来在用的,都是眼熟的东西,随便拿一样来都可以,这样简单的东西,怎么可能他已经遣人去要了,沈鸿还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叫他放心就将他打发了。
放在以前林飘都不会信这种话,何况是现在,他都知道沈鸿喜欢他了,沈鸿更加不可能在他明明担忧的情况下还这样对他。
林飘和二婶子呆在屋子里,过了一会那个管事似乎也无奈了离去了,也并没有想象中破门而入非要把他们带走的那种激烈场景。
林飘和二婶子在屋子里松了一口气,歇了一会见沈鸿和二柱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二婶子便先回她的房间去休息休息躺一会了。
等到二婶子小睡醒来,她又到林飘这边屋子里来,他俩叫了点小菜和点心先打发肚子。
“这也不到晚饭的点,我们先吃点填填肚子,也不知道他们回不回来吃饭,要是他俩回来吃饭我们好一起吃。”
林飘点点头,对这事没意见,他们品尝着点心,不得不说,上京的点心就是精致,就是最普通的栗子糕,都是用模具压得圆溜溜的,上面有着细致好看的花纹,完全能看得出模具雕刻得极其精致下功夫。
“味道也好,不知道是加了什么,总觉得比州府的栗子糕吃着更适口。”林飘忍不住点评。
二婶子点头:“有股绵软劲,但又很干,不是水加多了加出来的,真是有功夫在身上。”
他们做餐饮,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无论是功夫还是配方都少不了,知道了或许就是多加一味东西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就怎么琢磨都琢磨不出来这点小差距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们吃完点心,闲聊了许久,看着太阳的光线都逐渐的消失了,沈鸿和二柱才回到了客栈里。
他们上了楼,先来瞧林飘的房门,知道一般的情况下二婶子都会和林飘待在一个房间里吃吃东西说说话。
林飘打开门,见他们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沈鸿见他如此问,便知道他们还没吃,便道:“特意赶回来同嫂嫂吃晚饭。”
二柱在旁边欲言又止,他们明明在韩府吃过了,他们去韩府拜访,韩府非要邀请他们吃晚饭,他们盛情难却自然答应下来,只是沈鸿说他们刚来上京,还没落脚还有许多事要忙,请他们将晚饭置办得早一些,他们吃过了晚饭,同韩修以及一个韩家兄弟聊了一会才回来的。
不过他们在韩府只顾着说话,的确没吃多少也是真的,回来跟着娘和小嫂子再吃一顿也没什么。
二柱想一想也觉得合理,便没有再说,林飘和二婶子去叫饭点菜,没一会便回来落座,将白天韩府请他们过去住的事情说给沈鸿听。
二柱有些诧异:“我们去韩府的时候,韩修的父亲也在家,他也出来见了我们一面,然后说要请娘和小嫂子去韩府住,让我们不用在外面找房子了,沈鸿觉得不好叨扰,就拒绝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热情,居然还派了人过来接。”
林飘听到答案,感觉事情可以说通了:“那幸好我没过去,不然反倒尴尬了。”
二柱道:“应当也不会,韩家还是很热情的,就算去了,也是他们热情好客,自己起的这个主意,住着就是了,有什么好尴尬的。”
沈鸿听了这些话,始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喝茶,然后道:“嫂嫂做得很对,我们来了上京,若是吃住都在别人府上,太过叨扰了。”
林飘点点头,没说什么,知道这事可能还有别的说法,但现在二柱就在面前,就算讨论了他也不一定听得懂,这个傻子心里压不住事,反倒露在面上叫别人看出来了也不好,还不如就这样一脸清澈的憨憨,也没人来为难他。
二婶子回来坐下,他们等了一会饭菜,等到上齐了,还让小二送了一个烧得旺旺的炭盆上来,放在桌下烤一烤火。
他们暖融融的吃了这一餐,又各喝了一碗这个店的招牌天麻鸡汤,吃得后背暖洋洋的,叫小二把碗筷收拾下,然后乘着身上热开窗通了通风,把炭气散了出去,换了些新鲜空去出去。
二婶子回屋去休息,他们约好今天好好休息,然后明天一早出去逛一逛,看一看上京风景,再看看上京这边的宅子,他俩盘算得清清楚楚的,因为是五个人住,弄个有五间屋子的小院子就够了,每个屋子也不用多宽敞,够用就行,计划中是想找一个小而精巧的院子,价格也最好比较合适,不要太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