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两人的发忍不住笑了笑。
千丝万缕,结发同心。
他们没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可却如同寻常夫妻一般,林飘会在他的书房里等着他回来,等到睡着,躺在软榻上安谧的睡着。
他的确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若是能早些成婚便好了。
沈鸿望着睡梦中的林飘,另一手探过去,将他鬓发便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抚着他的脸颊,指尖不自觉流连到了林飘唇角。
林飘虽然睡得沉,但毕竟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脸还被人摸来摸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沈鸿正坐在身侧,眼眸有些迷恋的流连在他的脸上。
尤其是他手停留的位置,正好在他唇角的位置。
林飘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才,没有多久。”
林飘还有些残存的睡意,便靠在那个大软枕上,侧头望着他,嗓音还懒懒的:“你便是这样做君子的,趁着我睡觉这样摸来摸去的。”
“梁下君子。”沈鸿笑道。
“你倒是看得开,这便不要名声了。”林飘抬手捉住他的手指,抓在手里摸了摸:“今天倒是回来得挺早的。”
“打扰你好眠了,如今春日南方倒是下了一些雨,但水量还是不够,沟渠从去年修到今年,近一些的地方也通了,因有这个好消息,反而没有长篇累牍的话要商量,才回来得早一些。”
后续的事几句话便能商量清楚,现在他们要的就是等而已,等这个功绩真的能落下来,等这个水利沟渠的施行真的造福百姓,功绩到了手里,那时候才是一切值得细说的时候。
林飘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许多:“难得终于听见进度了,虽然今年雨水也不好,但有沟渠引水,能救一部分是一部分。”
“近处的都通水了,只要有水浇灌,能保住一亩田地是一亩,附近稍远一些的村民十分艳羡,也已经动员全村的男女老少来挖沟渠。”
林飘点了点头,这就好比是一场接力赛,让一个区域的村民挖完全程是不可能的,但在他们村子和县府的范围里,这一段沟渠便要他们自己负责了,而沈鸿和沈鸿留下的那两位,只需要配合水利专家的知识,做出一个比较好的路线规划和人力动员。
林飘看向沈鸿:“真好,虽然已经荒废了一年,但还活着的人,都是在盼来年好起来,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能把日子过下去其实就不会出大乱子。”
沈鸿点点头,没说难听的话,大部分人太懒了,懒得想新出路,懒得解决问题,也懒得造反,只要日子还有吃喝,能够混下去,便能一边抱怨一边知足。
“如今也算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不会只算在我头上,但适当的走动一下,总是能有不错的收获的。”
林飘点点头,见他手上还握着自己的发丝,虽然发丝只是松松的搭在他的掌心,他有一缕头发也正好垂在他手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林飘将伸手到他掌心里,将两人的发丝捏了起来。
“长得真长,我俩都长发及腰了,抽个空咱们修修头发。”
“修?”
“就是剪掉一点。”
“飘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偷偷的剪掉一点嘛,这也太长了,虽然好看,但打理起来多麻烦。”虽然也不是他自己打理,每次洗头都有秋雨和夏荷来帮助梳理擦洗,但林飘想一想,感觉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
沈鸿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宠溺,林飘和他在一起,是什么闲话都能想得出来的,如今又说要剪头发。
“若是当真要修剪,剪下来的送给我罢,我替你保存着。”
林飘虽然知道沈鸿的意思,但还是会觉得搞不懂沈鸿的脑袋瓜里在想写什么,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小古板。”
小古板靠近过来,两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直到沈鸿微微低下头,侧头凑了上来。
自从上次他让沈鸿吻了之后,沈鸿仿佛食髓知味一般,总是说着说着,垂眸睨着林飘张合的唇瓣便温柔的吻了下来。
有时候浅尝辄止,有时候便吻得深一些,林飘一开始有些担心,但后来想了想,反正受折磨的是沈鸿,他还每次都很甘之如饴的凑上来,他都不介意,林飘有什么好介意的。
尤其是在软榻上,沈鸿倾身下来吻他,气氛非常粘稠,亲完还得抱一起缓上一会,他们每次都躲在书房搞这种小动作,林飘趴在他肩头不得不感慨一句。
“咱们这样躲在书房偷偷摸摸的,特别有偷情的感觉。”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确实是在偷情。
沈鸿的声音微哑,从上方传来:“飘儿,别这样说。”
“好吧。”
沈鸿还是受不了这种太直白的字眼。
“你我并未逾矩。”
“你确定?”
“你我不是清清白白的吗。”
林飘:“……”
死鸭子都没沈鸿嘴巴硬,整天又亲又抱的,但只要不是全垒打就是清清白白的叔嫂关系,林飘觉得这小子怎么比他还懂偷情的真谛?被他一说反而更刺激了。
两人搂在一起好一会,林飘从他怀里出来,下了软榻,去倒了两杯茶水先解解渴,递给沈鸿一杯。
沈鸿望着林飘,林飘觉得他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沈鸿接过茶杯,抿着微凉的茶水慢慢喝下,喉结上下缓缓滚动。
他少时读书,觉得男欢女爱是世上最浅薄无聊的东西,宏图霸业,苍生天下,筹谋韬略,随意一样都比这种浅薄虚浮的东西更有意义。
如今一头栽了进来,才知道世上男女为何这么痴迷,这么难以自持。
他只知道情欲是大俗之物,却不知道当心爱的人在面前的时候,那心绪中起起伏伏的炙热是如此的动人,无论是对方的温度,还是自己的温度,烤在肌肤上,胸膛中,温暖炙热,又让人焦灼。
他想早日和林飘成婚。
他最初动这个念头的时候,以为再等个两三年也并不算多遥远多了不起的事,如今才知道难熬。
林飘见沈鸿在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约是在慢慢收拾情绪,瞧着神色也慢慢平静了许多,大约是心里已经整理好了。
林飘便走过去继续笑吟吟的和他说话。
沈鸿坐着,抬眼望向他。
他想娶林飘。
他心里在静静的想。
陛下若是今年便能死,多好。
沈鸿思绪动了几圈,心情都很平静,若是皇帝是个明君,他自然不会这样想,但如今的江山,换谁都是坐,他想皇帝死,这并不算大逆不道。
在他心里,从没把皇帝放在头上过,否则他不会敢在县府时,身为一个小小秀才时,便敢想方设法的设计五皇子。
高位和皇权,是他顾忌和权衡,却并不畏惧的东西。
他想着,忽然被林飘拍了拍脸颊:“想什么呢,脸越来越阴沉了,怪吓人的,快笑一笑。”
他微怔,抬起眼看向林飘,温润浅笑,伸手将林飘揽住林飘的腰,将他拉近到了身前。
“南方水渠之事,只希望今年能有一个好结果,若是能降雨多些,也就更好了。”
“希望吧,不过要是下雨了,他们不一定还能这么坚定的挖沟渠。”
林飘非常有偷情的自觉,每天偷偷的来偷偷的走,但他有种这件事其实全世界都知道的感觉,每次他一过来,青俞就自己去院子外面去了,若是林峰和吴迟在,基本也是说了几句话就马上离开了,好像生怕打扰到他们一样。
沈鸿那边等了一段时间,没多久就来了嘉奖,说南方降雨不足,但幸好去年就开始挖沟渠,今年开春播种就用上了,虽然工程量巨大目前只是惠及了部分地方,但希望就在眼前,抢险救灾救农耕百姓于水火的精神值得表彰。
而沈鸿也十分谦逊,把功劳全都推了出去,从水部的上司到水利专家,他把功劳一件件的归功出去,最后,最大的功劳自然是陛下的,因为陛下深明大义,有先见之明,在去年就决定修沟渠,才解了今年的燃眉之急。
林飘听见这话的时候,其实很怀疑陛下真的听得了这个话吗?难道不会觉得沈鸿是在反讽他吗?
但九五至尊就是这么的自信,半点不觉得有问题,甚至还十分高兴的狠狠褒奖了沈鸿,说大宁有他如此忧国忧民的臣子,必然会越来越兴盛。
主打的就是一个商业互吹,互给面子。
沈鸿得了这么一句话,虽然目前没有明显的职位调动,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这事再发展一段时间,南方再传喜报,沈鸿是升定了。
何况沈鸿本来就是一个会筹谋的,上上下下都打点得非常清楚的人,同僚之间不管是真心欣赏还是塑料友谊,大家都是非常给沈鸿面子的。
二皇子这边也是火力全开,之前皇帝被天师骗了的事,虽然之后皇帝都没再提起过,但估计已经成了皇帝心里的一道疤,二皇子献上了一位民间人才,据说是什么某个派系的第十九代传人,常年隐居在山中,一次偶遇才发现还有这如同隐世仙人般的人物,将他请进了宫。
而这位半仙和之前的天师分管的区域不同,天师主修的是什么天雷道术,杀妖斗法,这位半仙则主修丹药,什么法术之类的都不会,主打的就是一个养生,什么药材的九蒸九晒,集天地灵气,汇日月精华,灵芝仙药,常服身轻,久服不老,落齿更生,雄风不倒。
反正不管是什么养生药,最后一定会落实到雄风不倒上面才足够诱人。
林飘时不时听沈鸿说这件事,养生这个事,吃点芝麻灵芝什么的倒也没什么,但吃着吃着就开始有化学物品了,林飘就知道这个皇帝是开始自寻死路了。
皇帝尝到了甜头,一边处理国家大事,一边开始在皇宫之中要过神仙般的日子,又是寻访过去的仙方,又是寻找更多的奇人异事。
但要说牛逼,要说疯批,还得看向家。
不就是献人才吗?向家也献,连带还送上一队美女进去,辅助修行,直接弄起了房中术双修,采阴补阳之道,向皇帝狠狠宣扬那上古之法,顺带还献上一本秘书素女经,用黄帝和素女来背书,反复强调,这是上古之法,最根本的长生久视之道,向外求药是错误的,大药本就在人的身体里面,自采自食才是真正的修行。
而皇帝还真的挺信这一套,估计是觉得双管齐下最有效果,又是外服,又是内采,虽然两边对线了起来,但皇帝两边都不冷落,大家都是皇帝的小宝贝,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林飘感觉抬头往皇宫的方向看一眼,就能感觉得到皇帝头上的阳寿在疯狂的掉,但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么蛊惑了,好像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谈仙论道非常上瘾。
林飘对沈鸿问起这件事,沈鸿便无奈的摇摇头:“陛下痴迷长生,相信真的有返老还童之法,做皇帝虽好,烦心事也多,便想要成仙人,能够长久的享受人间的欢乐,道长也常常和陛下谈论起过往的经历,遇到隐世的仙人道长,身边携美婢侍从,有狐妖和花精在夜里自荐枕席,个个美若天仙,露水情缘温柔款款,在山中过着皇帝般的日子,而他第二日想要再去拜访的时候,宫殿和婢女都消失了,他们可以行走在天下的每个地方,长久的享受着帝王般的快乐,逍遥快活没有凡尘事的打扰,陛下听了如何能不动心。”
“听着是挺让人心动的。”但这不纯纯的古代版故事会吗?皇帝这也没多老,辨别能力就这样弱了?
“陛下还曾请道长相约过去的旧友,请几位美丽的狐仙来月下相伴,想要见识一番,道长说他是人间帝王,有紫气护体,修行的精灵无法近他的身,还会损耗修为,因此无法做到。”沈鸿神色淡笑,眼神嘲讽。
林飘摇了摇头:“看来陛下是真的觉得做皇帝太累了,想要做仙人了。”
“九五至尊本就该享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仙人也罢,道士也罢,福气总该是陛下的。”沈鸿淡淡的道。
“日子总没有太平的,本来以为仗打赢了就没事了,结果还是四处都不消停,方才二柱路过,进来坐了坐喝了一盏茶,说起向家的事,说叫我告诉你,战事已平,向家如今却还在招兵买马,在州府下面的一些地方盘踞着,一直在收拢一些壮年男子。”
沈鸿沉思了片刻:“向家不可能坐以待毙,招兵买马也不算稀奇,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事若是捅上去,得看陛下想不想严惩。”
但他们稍微推动一下,让陛下足够重视,不得不严惩。
二皇子和四皇子比较起来,强了不止一点,何况二皇子心里有黎民百姓,修沟渠一时陛下迟迟不肯推进,二皇子几番走动劝诫,他们合力才把这件事落实下来,二皇子是知道天下百姓需要什么的人,他们之前也浅谈过志向和抱负,对于民生和国家之本的看法,他们志同道合。
二皇子上位,更利于他们的这些想法推进,无论是兴修水利,还是大力推行科举废除推举,对儒生士子的提拔问题,对世家的压制和肃清朝堂。
这些都要快些实行。
沈鸿能感觉得到,如果这些问题再不解决,大宁会就此虚弱下去,从此岌岌可危,只等一个强硬的对手出现,就会立即溃不成军。
沈鸿这边没消停,向家那边没消停,二狗这边也没消停,他如今成了主簿,对之前那个让他成功晋升的案子便格外关心,然后便发现了一个问题,赈灾粮贪污的问题,他们觉得是发下去出的问题,但二狗却发现,可能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因为帐对不上啊!小嫂子,你说这帐像话吗?查到现在了都查不清楚,说是贪污了,那些零碎的斤两也就不去计算了,但大的部分总不能一漏漏这么多吧,到底发下去多少,又贪了多少,总是得查出一个数来,但现在就是查不清楚,最开始发下去的时候,报的是那么多,但就是少了一小半,一开始就少了一小半!”
二狗真是想说脏话了,一脸骂人的话憋着没在小嫂子面前说出来。
要是这个帐捋不清楚,就成彻彻底底的乱帐了。
林飘看向他,叹了一口气:“快消消气吧,再生气也只是气坏了自己,还是心里先把这事捋顺,后面再慢慢想法子吧。”
二狗咬了咬牙:“小嫂子,你不知道我现在特别生气什么,这事最让人生气的是,账面有问题,但好像每个人都看不懂一样,没人去查,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做过一点生意,会看一点账面吗?我就不信这个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