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些休息吧,听青俞说你最近起床起得很早,天不亮便起来了,忙忙碌碌吃了早饭就出门,一直忙到中午,回来就陪着我,转头又出去了。”算起来一整天其实就挤出了吃饭的时间,还把那些时间全用来陪他了。
“青俞说的?”
“青俞只说你起得早,后面是我自己说的。”林飘一脸,你要追究我吗?,让沈鸿不禁笑了笑。
“我不累。”如今正是做事的年纪,他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
南方现在像个大窟窿,旱灾,最南边又被攻破,沈鸿心里知道,如果今年降雨还是不足的把人吊着,又一年干旱,就是两年的旱灾了,这一年熬一年,只怕越来越严重。
三年大旱必有祸乱。
国运将衰的先兆。
沈鸿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林飘坐过来,靠在他怀里好让他伸手抱住。
他也并非感觉不到压力和危机,一切都悬在了眼前。
只有林飘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温暖和放松,和林飘在上京过着这样悠闲富足的日子,使他清晰的明白。
这必须是太平盛世。
林飘摸了摸沈鸿的背脊,知道他虽然年轻精力旺盛,但连轴转应该还是有些倦的,便侧头更贴近他脸颊,靠进他肩膀:“抱着我是不是舒服点。”
“嗯,好多了,你要常来。”
真会抓准时机提要求。
如今二皇子荣升太子,依然没有得意忘形,依然充满了亲爹舔狗的氛围,在这一点上和四皇子比起来他已经赢太多,反正林飘想象不到,沈鸿回家也不太说这部分,只偶尔听见民间流传,说二皇子这个带孝子极其的孝顺,只要去拜见皇帝,就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又是寻访仙药仙人,又是命令太医院时时关切。
他这一手太高级了,又给皇帝找仙药,又知道仙药容易出问题,让太医院狠狠把关,只能给他亲爹爹吃好仙药,不许给他吃坏仙药,主打的就是一个只有他心疼爹爹,只有他想要爹爹长寿安康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导致搞仙药的那几个日常和太医院干仗,喷他们凡夫俗子,懂个屁修仙,什么毒不毒的,仙药和普通的药岂能一概而论。
皇帝对此的态度很简单,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毒不毒的体感最重要,吃下去精神好头脑清醒叫人飘飘欲仙的药绝对是好药,仙药本身就不是作用于肉体凡胎的,有些部分是作用于三魂六魄的,不能只简单的用毒这个字来概括。
皇帝很豁达,表示可以吃,反正吃完不是屁事没有吗,可见仙药中的毒,和普通的毒并不是一回事,是可以尝试的。
好言难劝该死鬼,就是这种了。
皇帝在这种过分的溺爱和引诱中,开始把一部分事务交给二皇子处理,他每日就是上上朝,然后处理一些大事,细枝末节丢给二皇子去耗时间,丝毫没感觉到权利在迁移进别人手中。
反正他大事只由他决断,江山不还是握在他的手中。
公公走进寝殿传报,说了江南旱灾的消息。
皇帝倦怠的抬了抬眼:“嗯?不是修水渠了吗?事情也该解决了。”
“陛下,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沟渠一段一段的,有的地方修到了有的地方没修到,那远处的,还是得拨粮。”公公捧着个笑脸,低眉顺眼的。
皇帝躺在软榻上,仰头叹了一口气:“首辅呢?户部尚书呢?太子呢?去和太子说,这些事不都是沈鸿在做吗,向来是他们在管,让他们自己料理。”
他真的不想理睬这些事,他将大宁上上下下各处势力权衡得如此好,可老天好像半点都瞧不见他的努力一样,又是战乱,又是灾荒。
他知道,以前父皇在位的时候,便会有人不停的说,若有灾荒便是君王触怒了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这些话语背后蠢蠢欲动,可他前面十几年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只犯了一件错而已,只一件。
兄长,兄长。
若兄长没死就好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现在是一团乱麻,一切都乱了,但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有个两三年自然又过去了,他在位这些年,年头总是有好有坏,并不稀奇。
太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事禀告了一通,又担忧起皇帝的起居来,皇帝听得很烦,他不喜欢野心勃勃的皇子,可整天这么婆婆妈妈的又像什么样?
不过暂且用他一用,心不大也正好。
皇帝厌烦的挥挥手:“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朕说过了,小事不用来来请示我。”
“儿臣领命。”
……
太子混得蒸蒸日上,沈鸿水涨船高,他们每天在上京听着外面传来的战报,哪一仗赢了,哪一仗输了,二柱如今驻扎在哪里,在做什么,时不时能听见一些消息,也叫人安心许多。
林飘如今还是时不时被骚扰一下,基本都是旁敲侧击问沈鸿婚事的,暗示一番自己家有个女儿或哥儿,在外面去拜三清祖师或求签,被大师一看,大师大惊,说这八字太硬,面相不凡,恐怕不好嫁。
“你说说,这叫什么话,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这还怎么谈夫家,屈死人了!”
林飘听她们笑吟吟的仿佛在说故事的口吻,也就笑笑没说话,毕竟他要是一开腔,对方抓住了话头就要更进一步的谈起来了,这件事林飘还是有点经验的。
林飘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聚会,但没想到这几个人为了给他说这命硬女的故事,硬是跑上门来拜访唠嗑了一番,林飘只能装傻,然后把人打发出去。
夏荷和秋雨笑吟吟的送客离开,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吐槽:“夫人,如今他们是瞧着大人瞧得眼红得紧了,就没见过人家不想说亲事,上赶着都要贴上来说的,原先只当上京人家都傲气,现在……”现在看来上京人家的傲气在大人面前,不堪一击。
这话有些太得意了,自然不好说出口,但事情总归是这么一个事情。
林飘坐在椅子上,累得直往后躺:“弯弯绕绕,烦死了。”以前他还有心思应付一下,觉得这些人想要为孩子说亲事也是一番为子女做打算的心思,现在只想让他们滚,全都滚,沈鸿是他的!谁都不许来觊觎!
秋雨走上来绕到他身后,为他揉按了一下太阳穴:“夫人觉得这事伤神得很?何苦在意,随他们如何说,反正大人的意思是不变的。”
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了,要说还没看明白那就是她眼瞎了,尤其是她们贴身伺候的,夫人每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心里大致都是有数的,夫人年轻又漂亮,同大人心中互相牵挂,说出去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在这宅子中大家都是明眼瞧着的,两人的心意的很诚挚的。
夫人为这事烦心,但只要大人不打算成亲,心意不变动,就没人能动摇到他俩之间的关系。
秋雨也不好把话说明,只是这样安慰着他。
林飘点了点头,没太听仔细秋雨在说什么,总之是一些安慰的话,应付了一阵子,脑袋都要成浆糊了。
林飘正休息着,外面脚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是檀儿。
夏荷看向她:“急匆匆的做什么,别慌里慌张的。”
檀儿摇摇头:“夫人,外面传消息来,说灵岳大人被抓起来了。”
“嗯?”林飘猛的睁开眼,满眼的震惊。
“他干嘛了?”
檀儿摇了摇头:“正是不知道,只灵岳大人身边的人叫人来递了个信,大人还没回来,也不好去别处寻大人,就先把消息递回来了,”
林飘站起身:“先去找到大壮,让他去打探和打点一下,别让二狗在牢里出什么事,然后去找山子,说家里有事,让沈鸿尽量快点回来。”林飘太知道一开始就得提防着的事情,先防止二狗在牢里出什么事,后面的事都可以再花时间梳理。
檀儿连连点头,夏荷也跟着走了出去帮着安排人。
林飘站在原地,感觉很不可思议,难道是什么笑话或者捉弄吗?二狗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毫无预兆的就被抓了起来?
这会估计兵荒马乱,消息也暂时传递不清楚,林飘在院子里等着也难受,便先到了沈鸿的书房里去,想着他知道了消息之后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便能直接在书房见上面听到他整理好的消息。
林飘等了一个多时辰,青俞给他换了两次茶,沈鸿才回来,林飘一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便拉开了门看出去,见沈鸿正快步走进来。
林飘走出书房迎上去:“二狗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抓起来了。”
“不算抓起来,只是暂时关押了。”
“为什么?”
“说是他利用职务偷偷改了案情,想要替犯人脱罪。”
林飘皱起眉头,陷入一瞬沉思,因为这种事吧,听起来还真有点像二狗干得出来的事,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拉人情走人脉的人,人情和人脉都是需要代价的,如果他没有帮别人做点‘小事’的能力,别人没必要一直和他维系着关系。
“这……是个什么案子?”
“赈灾粮的事。”
“那绝对不可能,他一心想把这些人收拾了,怎么可能帮他们脱罪。”
沈鸿道:“这事到底如何还得见了灵岳之后才知道,现在想再多都没用,得让灵岳把事和我们说清楚才行。”
“对。”林飘想二狗别的可能有问题,但对家里人都是很坦然的,对普通百姓也是很负责的,这事到底是不是他做出来的,细节问题出在哪里,见面了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两人走进书房,林飘给沈鸿沏了一杯茶递过去,让他先喝了解解渴。
沈鸿接过茶杯:“飘儿,我不能去看他,只能你去了,若是你不想去,便请秋叔走一趟。”
“我有什么不想去的,我去了好叫他说得清楚一点,什么时辰可以过去?”
“傍晚吧,稍微入夜的时候。”
“行,那我等着,到时候我过去。”
“大壮那边应该已经打点好了,不会叫灵岳吃什么苦头。”
“那就好,想来上京的牢狱应该也比别的地方好一些吧。”林飘想起沈鸿在县府被波及的时候坐过的那几天牢,那环境条件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差得不可思议,希望上京情况好一点,不要让二狗睡牢房睡得太悲惨。
二婶子秋叔他们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天来到府上吃饭,都在讨论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饭都没吃下去多少,林飘让秋雨他们准备点宵夜,一个是好给二狗送过去,一个是大家晚上饿了可以再吃点。
他们在饭后的傍晚出发,小月作为陪同,和林飘一起去了大理寺狱,不得不说上京的条件就是要比外面好很多,尤其是大理寺狱这种地方,还都是单间。
因为事先大壮已经打点过了,该找的关系也都找了,说是家里的长辈要来看一看,银钱一塞倒也不算什么事,小月跟在旁边再送点酒钱,说点好话,事情便顺顺当当的。
往里走便到了二狗被关押的地方,这里不是四面漏风的栅栏牢房,四面有墙,门上有竖条窗,下面是送饭口。
牢狱把门锁打开,看了林飘一眼:“快点说,别磨磨唧唧的,待会别人撞见。”
林飘点了点头,赶紧走进去,就看见二狗正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林飘快步走上去摇了他一把:“二狗?二狗?你怎么了?”
二狗迷迷糊糊睁开眼:“小嫂子?你来看我了。”
md,睡着了,林飘真想抡圆了给这个心大的小子个耳巴子。
“你怎么回事啊,还睡觉?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了,不然给你关死在里面算了。”
二狗坐起身,打起了精神:“小嫂子,有人诬陷我。”
“我知道,说具体的。”
“赈灾粮的案子不是一直在查吗?有的抓到了,有的还在供,现在也不是要紧的事情了,在大理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能带出哪个京官来,上个月新供出来一个户部郎中,拿了些证据便将人拘过来审了,事情进展得还行,但我翻查档案的时候,发现有许多案情和对方的供词都被改了,这事就在他这里打住了。”二狗说着脸色有些变化:“但被改的档案,都是在我名下的那些。”
二狗知道自己是惹上事了,甚至是一个警告,要么装作没看见把这个事情认下来,要么把事情揭发,他就等着被收拾。
他还在想应对的法子,没想到对方动作极其快,转手就把他检举了。
林飘听见他这样一说,脸色也是一变,做这个事的人到底是为了警告他,还是只是为了诬陷他?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吗?你一并告诉我。”
二狗压低了声音:“户部有问题,但这事沈鸿心里应该是早就清楚的,让他小心点吧。”
林飘点了点头:“行,你熬得住就行,我给你送了点吃的来,你快吃了,明天我再叫人来看你,别再吊儿郎当的了。”
二狗笑着点头:“小嫂子疼我,我肯定打起精神来。”
他白天睡觉便是怕晚上出事,但这话说出来没得叫小嫂子担心,何况上下都是疏通过的,只是他心里提防着,才这样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