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歇一晚上,明日便好了。”
林飘点点头,在他怀里感觉舒服多了,便蜷了蜷身体,往他怀里缩,沈鸿侧身见他抱得更紧,林飘便缩在他的怀里,额头靠着他的颈窝,慢慢睡了下去。
梦里万物纷杂,后面慢慢清晰了起来。
他看见了村子里那个过往中住过很久的小院子。
他正在院子里坐着哭,哭得以泪洗面。
他俯视着这一切,身体是飘在上方的空气。
门嘎吱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了,而二婶子。
二婶子手上端着一个大碗,里面是两个苕,上面是一些炒得细碎的咸菜,配着一些炒白菜。
二婶子走近:“快别哭了,不吃东西怎么行,知道你这里没开火,我拿了点过来,你快吃吧,再难过,还是得有东西下肚才熬得住。”
林飘苦着一张脸,脆弱又委屈:“我不吃。”
“还是得吃点。”
“婶子我不吃,让我死了吧。”
林飘确认了,那不是自己,不吃饭想要饿死自己实在是太残暴了。
“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吃了,人活着才有盼头。”
“我不吃!”画面中的人有些怨愤恼怒,将那碗推开,两人推拉中他一个力气用大了,将碗摔在了地上,食物撒了一地。
林飘看得怪着急的,不吃就不吃,二婶子家粮食也来得不容易,白瞎人家的粮食。
菜是捡不起来了,二婶子叹了一口气,把两个苕捡了起来,打算回去拿水洗一洗,也能继续吃。
时间流逝得很快,画面不断流淌,很快便是大沈家想要来侵占家产,画面中的林飘关了门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任由别人把家里的鸡鸭猪仔都抱走了,不敢出门去说一句话,隔着门被骂丧门星,克夫,符咒贴在门窗上,他躲在屋子里哭得撕心裂肺。
林飘看他哭得这么惨,忍不住挠头:“你都不想活了你怕他们干什么啊,你干他们啊!”
他知道林飘不容易,他很同情这个林飘,可是他又不能冲上去帮他干,还是得他自己起身推门开喷才行。
东西都没了,二婶子这次只送了一个苕过来,没了炒白菜和小咸菜,原身犹犹豫豫,饿到最后悲从中来。
“我要等林远哥……”
原身吃了半个苕,勉强撑了下去。
后面二柱跑来,说沈鸿落水了,已经被大沈家救走了,原身也并不在意。
没过多久,他的娘家来接他回去,他终于离开了这个他做梦都不想呆的地方。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他嫁了一次人,林远哥还愿意要他,他这次嫁给了林远哥。
可他孕痣淡,生不了孩子,他不能对不起林远哥。
养养就好了,过两年便好了。
林远哥虽然有些责怪,却依然待他很好,不离不弃。
林飘看着画面中十分幸福的林飘,一直到他怀上了孩子。
林飘只是个魂体,但他感觉得到自己在为这个人流泪。
他才十七岁。
他属于他的父母,他的大哥,他的丈夫,他未出生的孩子,却唯独不属于自己。
他为这些人献祭了自己的前半生,也终将献祭自己的生命,拿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怀当做被爱的证据,无怨无悔的供养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怕爹爹为难,怕大哥不好过,怕对不起丈夫的‘深爱’,无限度的付出,却没有得到一点回报。
在林飘眼里,就是没有一点回报,但在他眼中,别人夸他一句好就够了。
蠢死了,蠢升天了。
林飘看见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知道他要死了,身下血流如注。
他的眼神看向虚空,仿佛落在了林飘的脸上。
林飘扑上去:“以后爱自己好吗,他们根本不爱你,他们只是爱你提供的价值而已,下辈子爱自己,转世了也爱自己,去哪里都只爱自己,投胎成什么都只爱自己。”
林飘觉得自己像是在追燕子的出租车,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飘儿。”
“飘儿。”
画面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林飘张了张嘴,似乎在说:“好。”
他看不真切,已经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沈鸿坐起了身,将他抱在怀里,林飘一睁开眼,就听见自己哭得跟个托马斯小火车一样,一阵呜呜呜的。
林飘听见自己的声音,赶紧打住了,但哽咽还是止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
“飘儿,没事了,没事了。”沈鸿抱紧了他。
林飘想起梦里的一切,还是觉得很窒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没来到这里的另一个支线,林飘的结局是这样的话,他真的很难接受。
虽然都说是包子就别怕狗惦记,但看着一个软弱而善良,缺爱而茫然的人一步步糊里糊涂走到丧命的程度,真的还是挺叫人难过的,那些感情仿佛连结着他内心的某处,那些痛苦和迷茫全都在随着泪水往外排。
待到林飘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一点,沈鸿才问。
“飘儿,你梦见了什么?”
林飘看向沈鸿黑暗中的轮廓,想到在梦境中的那一面,沈鸿举目无亲,被养在大沈家,一面被寄予极高的期待,一面又被本就有儿子的两沈不断打压,他削瘦而阴郁,一双漆黑的瞳孔冷得看不见底,小小少年沉默而冷冰,分明俊朗秀美,却像是旧祠堂中养出来的阴冷怪物,沉着又冷漠,眼神平静的漠视着所有人。
林飘不顾一切的靠近他,贴近他,炙热的气息交错,柔软的唇贴在一起,林飘抱紧他的肩膀,感受他的温度。
沈鸿有些意外,伸手扶住他的腰,顺着林飘的力道向后倒,让林飘能更好的靠在他身上。
沈鸿还在这里。
很温柔。
很炙热。
能感受得到他的体温。
能感受到他的纵容和宠溺。
林飘的心才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沈鸿知道大约是因为白天去寺庙的事情:“飘儿,怪力乱神之事不可信,也不必深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不必挂碍。”
林飘趴在他胸膛上点的点头,却忍不住问。
“你说,假如我们没有遇见,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沈鸿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假如。”
“万一呢……”
“没有万一。”
林飘:“……”
好果断一鸿。
沈鸿声音温柔:“飘儿,我遇见了,也抓住了,不会再有任何东西从我手里溜走。”
林飘听他说得温柔,但志在必得:“是啊……”
我们都抓住对方了。
林飘躺在沈鸿怀里,躺着躺着倒是越来越精神,睡意怎么都上不来,想着沈鸿大清早还得起床,也不好再继续唠嗑,便抱着沈鸿开始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沈鸿睡没睡着,反正林飘是养着养着睡着了。
很快到了休沐日,趁着假日,大家再次出门踏青,这次没有再提去爬什么山或者拜什么庙,就选了一个比较远辟,可以跑马,有小亭子,有草坪的大平地。
秋雨和夏荷带上了风筝,如今沈鸿这边的院子也整理出了一间屋子,给她们来轮流住,每日夜里过来一个人算是值班。
之前林飘夜里忽然哭起来,夏荷惊醒,听见那传来的一点哭声心慌得紧,怕是沈鸿做了什么过火的事,隔这么远也能传过来,后来很快便没了声音,也没叫水,早上也没换下来的衣物,夏荷同秋雨说后,便琢磨着可能是夜里被去庙里的那一桩事吓哭了,如今便没人敢再提一个庙字。
林飘拎着风筝放飞,来回的跑,勉强让风筝飞上去了一截,但不比别人,只见一根线在手上,风筝飞得太高,眼睛一瞧都没个影子,看不见飞到哪里去了。
他们紧紧的聚集着,尤其是在霸占小亭子这方面,由于他们人多势众,他们才一靠近,原本坐在小亭子里休息的人便过来和沈鸿他们打招呼,谈起话来,然后招呼他们过去坐,位置不够自然他们叫着自己的人起身让座,坐着坐着他们要离开了,亭子便属于他们了,别人看见他们一群人在这边,也没人有胆子过来清场,亭子便暂时成了他们的落脚点。
放风筝的人在下面跑,为了防止缠线和碰到风筝,陌生人之间很默契的各有一条线路,互相不干涉。
林飘想着总是来回跑,转弯耽搁了风筝的起飞,便干脆跑了一条大直线,一下跑出去老远,秋雨在后面小跑着跟上来。
林飘跑了几趟之后,发现有几个出来踏青的男子在对自己发出油腻且自信的眼神。
“那哥儿长得不错。”
“是不错。”
“在面前跑来跑去几趟了,你猜他是看中了哪位?”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儿,瞧着不像十五六的,恐怕是有婚约在身上的,这上京的哥儿的确是漂亮,只可惜我并不知是谁。”
“佳人青睐,不可辜负。”
林飘用怀疑的眼神直接看了过去。
“哟,瞧过来了。”
林飘上下打量,把‘仔细一看,怎么是这种货色’几个字写在了脸上,然后转头走了。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都嘲笑的看向方才说话的男人:“魏兄,太自信了,那小哥儿真够泼辣的,白抛媚眼了。”
魏尺壁站起身,自信的道:“未必,大约是害羞,欲擒故纵罢了。”说着快步跟了上去。
林飘风筝已经放了起来,便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拉扯着线,一段一段把线放出去再拉紧,防止兜不住风再掉下来,边走边看见那个自信男正在靠近自己。
男人走上前来,目光落在他脸上,赞叹道:“今日当真良辰美景,景美,人更美,公子如同天上月一般皎洁,却让我在白日瞧见了。”
林飘对土味情话不留情面:“你这话真土,上京很难见到这么土的人了。”
来人脸色微变,只当他是在瞧不起自己的身份:“我的确不是上京人,不知道公子是上京哪家府上的公子,如此说话做派。”
林飘一听他这个话,多少有点名声威胁的意思了,他本来就很厌烦这些狂蜂浪蝶,出来放个风筝都能遇见这种朝他喷油的。
“你不先自报家门?”
男人道:“在下姓魏,字尺壁,公子叫我尺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