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忙到晚,林飘早就困了,在回去的马车上打了一个哈欠,这一点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因为没有一刻是歇下来的,腿脚也有些酸疼。
可惜马车上有小月他们,林飘不能靠在沈鸿身上休息,待到了沈府,大家各自分开去回府的路上,林飘便眼巴巴的看向沈鸿:“你累不累?”
“还好,飘儿是累了?”
“嗯嗯,你抱我。”林飘伸出手去搂住他脖颈,沈鸿便微微倾身弯腰,手臂穿过他腿弯,轻松的向上一提,将他抱进了怀里。
林飘靠在他胸膛上,又打了一个哈欠:“结亲好累啊,大清早就起床,忙活在晚上才消停,中途又有那么多客人,人太多了脑瓜子都嗡嗡的。”
“飘儿不喜欢人多?”
“也并不吵,就是太嘈杂了。”
“今日大壮成亲,飘儿观礼可觉得感动。”
“感动。”林飘其实觉得还好,但又不能说不感动,毕竟这是大壮的婚礼,秋叔在旁边眼泪汪汪的,花府送嫁的时候,她们那边的人也眼泪汪汪的,林飘没有成婚经验,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
沈鸿看林飘敷衍的两个字,便知道他怎么想的了,若是他感动,大约能双眼发亮的和他念叨上一大堆是如何的感动,是为什么感动,哪个地方最感动,总是能说出一二三四五的。
“我还担心飘儿见了这种场景,心中欢喜,要掉泪呢。”沈鸿去赴宴的路上都想好怎么安慰林飘了,毕竟成婚当日,亲属基本都是要哭的。
林飘摇了摇头:“大家都住在上京,花家有心扶持大壮,施恩也不少,花如穗想要回府住肯定是问题不大的,既没有地域阻隔,也不是所嫁非人无可奈何,确实没什么好哭的嘛,感觉后面都是好日子,两家都赚到了,应该高兴的。”
“不过也确实是有点感慨的,见着大壮娶亲,有种看着他真的长大了的感觉,不过还是秋叔感慨大一些,或许若是你娶亲,说不定我会哭一场。”
林飘想了想,打了一个补丁:“我是说,假如我俩没在一起的情况下。”
沈鸿还没听出他上一句的问题,只当他在感慨婚嫁,林飘下一句便叫他清醒过来,他低头看着林飘的眼眸:“飘儿还是不要做这样的假如。”
林飘往回挽:“假如就是不存在的事情,不存在我俩没在一起的情况。”
沈鸿浅笑:“是,飘儿说得对。”
回到屋子里,两人洗漱准备睡下,林飘已经简单的洗过了澡,又觉得脚筋还是有点发酸,坐在床沿又去叫了秋雨准备一桶洗脚水,好来泡一泡脚。
林飘坐在床沿,坐着还觉得不满足,干脆向后躺了过去,躺在床上泡脚,沈鸿从书房回来的时候便见林飘这样躺在床上,人已经有些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一般,便取了帕子走上前,在林飘脚前半蹲下,伸手试了试水温,发现水温并不冷,林飘双脚白皙,线条清晰,从脚踝到脚背线条都是修长清瘦的,沾了一点水之后更是如玉凝露一般,便将袖子折了起来。
林飘感觉到有手在摸自己,睁开眼撑起身,便看见沈鸿在给他按脚,沈鸿手法并不专业,主要是揉捏,说是放松肌肉,但有时候还有点痒。
林飘甚至觉得他有把玩的意味,便道:“给我擦干净就行了,我好困,得睡觉了。”
沈鸿颌首,用帕子仔细给他吧水珠擦干净,林飘便收回双脚,滚到了床榻内侧,靠着软枕开始睡觉。
沈鸿去叫人收拾水盆,待到一切收拾好,他也上了床榻,将林飘揽入怀中拥着入睡。
这一桩大事落定,之后便是秋天了,林飘现在不得不对老祖宗的智慧表示折服,他们到底是怎么研究出多事之秋这个这么精辟的词的。
林飘现在真实的感受到了一到秋天屁事就很多的定律。
首先,关山来报,确实有动乱,反正不管什么情况,有动乱就得打,二柱就是个杀星,给他放出去,遇到事没有不打的道理。
然后又说抓到了好几个细作,正在押送来上京,说他们在收集关山内城池的信息,这些混血甚至都混到了当地官员的府邸里。
林飘经过这一段时间,也明白的为什么历朝历代但凡混得好一点,有闲余力量,个个都想一统天下,内部基本平稳的时候,外部总受干扰,还年年不消停,一年总有一年的新事情,年年都有新花样。
大宁就像一块身处中州的肥肉,四面都是豺狼饿豹,这些豺狼饿豹哪怕自己饿得已经要走不动路,混得已经解不开锅,都不会放弃伺机来咬一口,因为大宁就是他们眼中的粮食,捕猎者永远不会放弃猎物,哪怕他们的猎物比他们强大百倍。
皇帝显然也很烦,因为皇帝也很明显有想要做盛世明君的倾向,他刚上位,之前那一波打得不错,他们要的人也送过去了,想着怎么也得消停个三四年,结果这才一年而已。
皇帝觉得这些人是下贱的猪狗,打死一个打不死族群,但凡还活着一个,都会在这世上到处散发着陈年老垢的恶臭气到处恶心人。
以上这一段,是皇帝在朝堂上大斥异族,冷声如是道。
可以看得出,皇帝稍微有点点破防,毕竟这个问题曾经为难了他爹,现在又要来为难他,打还不打,是个问题,打了显得他不爱惜民生,毕竟在一个君子的自我修行路上,过于好战也是会被抨击的问题,是历代君王最恐惧的暴君二字的基本来源地,不打又实在憋屈,放着这个祸患不处理只怕酿成大祸。
但打也不是只考虑民生问题,还有如今新帝上位,之前几经战乱,又各方势力洗牌,大家都想修生养息,先过两年安生日子才是正经事。
戚家倒是想打,只是戚家五个儿子,很久之前没了一个,上次又折了一个,如今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还是那位因为没娶妻不给上战场的戚小公子,新帝继位这段时间他倒是娶妻了,有了上战场的资格,却没有任何上战场的经验,和过去没什么差别。
最想打的便是二柱了,他在家里整天傻傻憨憨的,一出去倒是很有血性,很有直觉,坚持心狠手辣战略,坚定的认为,对待敌人,要把他们打怕,要把他们打痛,要一伸手就打,要他们只要一见到你瞪一下眼睛,就吓得肝胆具碎,缩在老家再也不敢出来打照面,要打掉他们的志气,打掉他们的根骨。
对于二柱这个人,林飘只能说,他有一颗人类的心脏,以及浑身的胆。
林飘也很想知道打不打,主要是想看皇帝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在这个注定难处理和平衡,一旦失误就绝对会影响名声的问题上,能做出和他老爹多不一样的决断,还是一样犹犹豫豫,半推半就,最后又来装模作样。
第185章
皇帝在这件事上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坚定的认为,休养生息更重要,但他也没表现出不想打的意思,落脚点落得非常完美,他想打,但是觉得民生为重,再加上不战少伤亡,是给大宁积福德,派出了人去谈判,如果异族再不识好歹,必然要战至最后。
这一番话比他的懦弱老爹好多了,又体现了他的仁善,思虑周全,也显出的他的勇气,并不畏惧战争,一番话下来,再能挑剔的都没办法挑,这时候说要打仗才有志气,难免就要面对一个皇帝带起来的节奏,如今国家正在恢复中,你想让大宁男儿都死在战场上吗?你想让大宁没未来吗?
林飘只能拍手叫绝,反正局面给皇帝稳住了,不管他后续是想要打还是想要继续忍,这一场铺垫都让高光明晃晃的照在了他的头上,无论进退都是一场好名声。
至于派谁去谈和,大家商议来商议去,暗流涌动的互相推脱,最后这个职务落在了二狗和另一位大人身上。
二狗由于人设是奸臣,在朝堂中并没有多少人帮他说话,这种倒霉事就难免要轮到他头上,何况他归顺至今,虽然做了不少事,但都只属于奸臣日常,并没有立下什么显著的功劳,皇帝也想好好锻炼一下他。
于是二柱还没回来,二狗又被派出去了,沈鸿和驻大壮守上京阵地,等着他俩的消息。
大壮那边新婚燕尔,没有说回来就回来的道理,秋叔牵挂着新媳妇,自然也住了过去,林飘他们也时常被秋叔请过去,说是大家聚一聚。
林飘去了两次,发现花如穗还是比较谨慎,依然对待她们十分的有礼,便让小月和娟儿先和她多熟悉,大家玩在一起了,有了融洽快乐的感觉自然更好。
秋叔和林飘自然不可能挑她什么毛病,她样样都好,谨小慎微,大壮和她在一起笑容都多了一些。
林飘觉得有些奇怪:“大壮这婚成得真好,之前谈婚约的时候,两个人都老成极了,样样都有条例,如今在一起了,倒是有了点小夫妻的感觉。”
林飘特意强调小夫妻这三个字,主要是看大壮和花如穗如今莫名特别有谈恋爱的感觉,两人好似刚谈上一样,又含蓄,又含情脉脉,大壮给花如穗拂了一下头发上的落花碎叶,花如穗默默接受着,一副十分感谢夫君的样子,眼神却是有些惊讶和动容的。
花如穗体贴入微的问候,大壮也是一副有些意外的模样,看着花如穗的眼神越发温柔。
林飘觉得他俩还挺先婚后爱的,之前表现得都丝毫不出错,但成婚之后才真正了有了日常感情那一面的表露。
林飘对于这一点非常羡慕,花如穗对郑秋和林飘也是十分尊敬,大壮和上京其他男子不同,纵然如今发达,手中钱财无数,也没有那些男子不可一世的嘴脸,依然踏踏实实做事,日常性格十分温和,这一点她觉得是郑秋和林飘养得好,他们手底下带大的这一批孩子,基本个个出息,也从没有什么叫人侧目嗤鼻的事,基本做事都专注,对外有的是手段,对内却也赤诚。
花如穗看着这一家,想到家中的嘱咐,叫她好好经营,笼络住夫君婆婆,也要笼络住小嫂子,这里里外外的一家人,散在各行各业各有力量,合拢在一处便是巨大的势力,如今她们花家也加入进来,虽不明着做什么,但暗处运作起来,上京哪有他们的对手。
林飘每天几头跑,沈鸿中午不在家的时候就跑到李府来吃饭,如今大壮因为成了婚,在家里的地位陡然升高,林飘和二婶子,二婶子携玉娘,大家都常常往那边去聚,算是给新嫁娘的体恤。
李府要被他们跑成了第二个府邸,来往得多了,花如穗自然也没有这么拘谨了,有时见他们来了便行礼,然后和娟儿小月自去旁边坐着攀谈玩耍,大家有时候凑在一起,有时候各聚各的,倒也自在。
如今他们在上京一切都好,只有一事比较担心,便是在外面的二柱,玉娘在场,他们便不好直接谈这件事,林飘回到沈府,傍晚见着了沈鸿,便将今日发生的趣事告诉他,同时也忍不住问他二柱的事。
“近来有消息吗?二柱那边好些了没。”林飘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毕竟在上京离得太远,只战报时不时传一封过来,
林飘看着沈鸿的脸,将他神色并不算太好,也没有随着他的问话出现淡笑,可知情况并不明朗。
沈鸿叹了一口气:“大约还是要打的。”
“为什么?那要是要打,二狗去了前面谈和便是白谈,他最终也什么都捞不到了。”
“前线本就有诈,他们虽然一直在收集大宁的信息,但有关大宁的一切他们了解得太多了,和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只有一个可能,大宁出了叛徒,这种征兆出现,后面的事不是轻易能平息的。”
林飘也叹了一口气。
“飘儿觉得害怕。”
“我觉得厌烦。”林飘托着脸颊:“年年都打,月月都有冲突,大冲突小冲突,到了秋冬一定会被劫掠,事情就没消停过,最多消停几个月到时候又卷土重来,一年又一年,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他们难道不会觉得累吗?”
林飘觉得自己是没有当霸主的命,看着这种一篇篇的重复就觉得累了,这些人还年年等着,想尽办法来实施。
沈鸿笑道:“他们自然不会累,争夺权力是世上最容易让人上瘾的游戏,何况异族本就容易动乱,他们的政权不稳定,王室人员繁杂,很容易就换了王。”
林飘撇嘴:“所以他们都还来不及觉得累,就被别的更热衷这个游戏,更不知疲倦的人替换下去了是吧?”
“飘儿聪明。”
“你这样夸我显得我像弱智。”
“飘儿的确聪明,旁人想不到这一层。”
“那现在就是要查出那个内奸是谁?”
沈鸿抱着林飘:“其实我将所有人想了一圈,倒是有几个可疑的人,只是这个指认需要确凿的证据,还需要一一去验证,如今戚家也在暗地清查这件事,就看能不能抓到这个人了。”
林飘点点头,反正大家在内在外,各有各的忙法,沈鸿如今在做权衡世家的事,这件事前头的一斧子劈好了,后面便都是在磨工夫了,全是细节上的润物细无声,比如沈鸿之前列出了一个名单,在各个州府的范围内采集上来的人员名单和考核表,然后再叫人查清楚这些人的身家,将更合适的人推到恰到的位置上去,这样才能做到以点对面的制衡。
且这些人和沈鸿并没有关系,即使调查,最后也不能调查到沈鸿身上,说是他想要打压世家,而这背后,自然是皇帝的授意。
林飘看着沈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皇帝整日支使你做这些不讨好的事,力也出了,事也做了,但因事不是你在明面上做的,功劳便落不到你头上。”
沈鸿笑了笑,侧头脸颊贴了贴林飘的手心,林飘的掌心柔软,细嫩又温热,让沈鸿觉得很熨帖,他感觉得到林飘在心疼他。
“飘儿,功劳本就是争来的,这些事到了最后结果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让果子落到别人手里去。”
林飘点头:“谁敢抢你的功劳咱们就揍谁,累死累活可不是给别人打白工的。”
“自然。”
“说起来二狗也是倒霉,摊上这个事,不管谈得好不好,总不是做了什么光彩了不起的事情,加上他如今的名声,辛苦一场也并赚不到什么。”
“就当历练了。”
林飘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反正还年轻,已经比一些混了半辈子还在打转的人少走很多弯路了。”
两人闲谈向来是说不准的话题的,说了一会又转到了大壮身上,谈到他成婚的事情。
林飘说起来就很高兴:“你觉不觉得大壮他以前总是看着有点不高兴,虽然总是一副很听话的样子,事情也处理的很好,但情绪总是淡淡的,大约是小时候身体就不好的原因,不想别人那么跳脱,如今他成了家,倒是看着好了很多,也说不清楚,就感觉看他的眼神能看出来。”
“是吗?”
“是啊,你没感觉吗?”
“大壮的确是找到了一个适合的人。”
沈鸿淡淡的回答,看着林飘一脸高兴的模样,见他说到别人的成婚如此模样,便想到两人遥不可及的婚事。
他总是要再试试的,如今正是机会好的时候,手上也有着将要瓜熟蒂落的功劳,大壮都成婚了,他却还没兑现对飘儿的诺言。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飘儿所艳羡,觉得惊讶惊喜的一切,他都要给飘儿。
沈鸿压下心中的躁意,这些话他在心里想过很多遍,想要给林飘的东西太多,可是却没有多少是能够实现的,世俗阻挡在两人面前,即使他们并没有被阻隔,却还是无法跨越过去。
沈鸿心中有些不耐,对于这个世界的规矩,他遵守得很好,但也难免开始厌烦,让他想要将这些横在面前的东西全都摧毁。
林飘想起一件事,忽然小声的问道:“之前我们不是问过二狗,说要不要把他爹娘接过来吗,他说不要,大约是怕他在上京名声不好,叫他爹娘来了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可是我一直觉得就这样放他们在县府里也有些不安全,如今二狗没真的做什么大事,没什么出格的举动,自然没有人去管他如何,若是以后他再往上走,要么得把他爹娘接到身边来,要么就安置一个安全的地方。”
沈鸿点了点头:“等二狗回来了,我们再仔细的和他说这件事吧。”
林飘这样将事情盘了一遍,两人从书房聊到卧室,最后熄灯睡下倒也自在。
到了秋末,二狗屁颠屁颠的回来了,给了边境异族一些丝绸和粮食,换取了暂时的和平,当时谈的时候异族还想要一块地,边境处的芳草地,说是给他们养羊放马,二狗信他们个屁,坚持只给消耗品,不给任何可持续发展的机会,硬生生磨了大半个月,给他们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