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玉娘心情特别的好,她来上京这么久,在小月和娟儿之外,终于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林飘见她松快了许多,就知道虽然工作有点辛苦,但出来多和人交流还是会有收获的。
林飘在外面跑了这么小半天,感觉自己和人交流以及每日运动量的需求都达成了,约着要谈的订单也谈好了,林飘算算时间,便准备着回去。
最近这些日子,林飘总觉得沈鸿有点小小的阴郁。
林飘说不清楚,因为沈鸿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浅笑如水,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也是充满了怜爱,并没有对他有任何改变。
大约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年轻,又整日繁忙,家里家外都要操心。
野心也远超寻常人,虽然他现在可以说是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一切,但朝堂诡谲,他心里总是装着事情的。
林飘和玉娘道别,玉娘戴好羃篱和丫头先去了同喜楼,去那边找二婶子,林飘则打道回府。
回到府邸,林飘先奔向沈鸿书房,一进去就见沈鸿果然回来了,正冷着脸在桌后看着什么,听见推开门的声音,抬眼看了过来。
林飘扒拉着门沿,探头看向他,将沈鸿原本冰冷的脸如同春意复苏一样,弥漫起了一层温柔笑意:“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看书看多久了,我瞧你像是无聊得很,脸都臭了。”
“回来一会了,飘儿不在,看书也是无聊的。”
林飘亲了亲他脸,沈鸿揽住他,林飘退开,他反倒倾身追了上来,在林飘嘴上吻了两下。
林飘仰头让沈鸿吻,等到分开才道:“你最近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若是有不开心的事便告诉我,我俩也可以聊聊。”
沈鸿淡笑着摇头:“无事,只是先前提倡的公费识字的事推进得有些难,刚开始钱拨不下去,后面倒是拨下去了,却又总拨不到地方。”
林飘想了想:“读书人不好惹,这件事又受天下人关注,他们一个地方有几个人挑头闹一闹,这事棘手起来,便没有人敢在这事上做这些文章了。”
沈鸿摇头:“都说读书人不好惹,然而这件事没有多少读书人愿意管,能读私塾的人哪里会管公费识字的人,平白多了对手。”
“对哦……”林飘差点忘记这一茬了。
真正的读书人是私塾里的那些人,免费识字面向的是没钱也不识字的普通人,这中间可是有天差地别的区别。
林飘安慰道:“这事虽然推动了,有些地方实行得好,有些地方差了许多,但能让一个人启蒙开智,便是做成了一件好事,总不是一时之功,长久下去对大宁会有很大的益处的。”
至于现在,就别想这么多了吧。
沈鸿点了点头,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还是飘儿看得透彻。”
“如今又是春天,你也别总是三点一线,总在这几个地方来回倒腾,到了休沐的日子我们出去放风筝去。”
沈鸿点头:“好啊,今年的风筝,我给飘儿扎,如何?”
“那可太荣幸了,尚书大人亲手扎的风筝,全大宁全天下仅此一个,到时候我怕要当宝贝藏起来,舍不得放到天上去了。”
沈鸿轻笑了一声,林飘煞有其事的在他怀里说着这样动听的话,叫他怎么不心动。
“那便多做一个,一个放,一个收起来。”
沈鸿既然如此说了,自然是要做的,他做事十分的快,并不啰嗦,对着风筝谱简单的绑了一个风筝竹骨出来,糊上薄绢布,又将自己提前画好的宣纸画贴在绢布上裁下来,做两个都没用着他的一天,心灵手巧的程度看得林飘咂舌。
“你以前也会做这个吗?”
“不过现学现卖罢了。”
“那扎风筝竹骨你怎么一次就做出来了?”
“飘儿,并不复杂,对着谱上的形状,在特定的位置上做固定便好了。”
林飘:“……”
不,很复杂。
我们不一样。
这一次放风筝,玉娘约了凌玉楚,凌玉楚前来赴约,在一起玩了小半天,她身旁还带着之前那个冷脸哥儿过来的。
两人见了沈鸿,倒是熟门熟路的行礼,也不需要介绍,林飘觉得有些奇妙,沈鸿和白首辅的关系并不好,但从两人的态度来看,应该是在府上撞见过沈鸿好几次的。
是的,她们就是白首辅家中的人,凌玉楚是凌家嫡系的女儿,白笛柔则是白首辅的小侄女,如今养在白府中。
之前林飘因为不喜欢白首辅,对和白府有关系的人都没有交际意愿,但之前的巧合倒是让林飘觉得没必要这样,沈鸿也并未和白首辅在朝堂上翻脸,他们依然来往得很好,凌玉楚和玉娘也能聊得来,大约是名字里都有一个玉的原因,性格比起别的上京贵女,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终归算是一个值得日常来往一下的对象。
春耕之后,皇帝蠢蠢欲动的心终于按捺不住了,据沈鸿说,皇帝现在很想打,大约是觉得自己的短处和黑点被别人拿捏在了手上的缘故,也害怕他们真的从向老二那边弄出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便想着与其等事情酝酿到无法阻拦的那一步,不如先下手为强,找个借口把他们打了。
主要想要做的事大概是趁机杀掉向老二和知道这件事的人。
如今皇帝就等着边境防线上的消息,只要胆敢有一点风吹草动,皇帝就能趁机起跳,大喝竖子无礼,然后完成自己的目的。
总之,二柱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这一战要是真的开始,别说一两年,只怕三四年见不着人影都是很可能的。
林飘只能为玉娘悲了一下。
发现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很难,暗骂一句贼老天。
林飘并没有左右战局的能力,但有能窥见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仿佛感受到了皇帝伺机而动,在等待着时机的模样。
异族一直没什么动静,春末的时候骚扰了一下边境,但是骚扰程度比较轻,不能轻举妄动,皇帝硬是忍到了夏末,多次的骚扰积累,皇帝直接一次大爆发,以事不过三忍无可忍作为buff叠加,一声令下,万军齐发。
异族估计也傻眼了,他们基本只要不大范围的进攻,大宁对他们的容忍指数向来是很高的,这种轻度稍微基本都能忽略不计,结果现在大宁突然发作,他们也很生气,觉得这是大宁的毁约,之前诓骗他们所谓的和平,只是为了秋冬的休养生息,以及春耕罢了,现在到了夏天就马上露出真面目了。
总之,又打起来了。
林飘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他人住在上京,也没新闻联播可以看,听见又打起来的消息感觉就像看国际象棋又开了一盘一样,总是来来往往没有消停的时刻,除了担心二柱的安危,希望将士们能尽量减轻伤亡,林飘对打仗的消息已经开始麻木的。
但麻木之后,林飘觉得自己虽然左右不了战局,但自己可以搞一下系列物品的研发啊。
现在的盔甲基本都很沉重,不然就是藤甲铁甲一类的东西,主打的一个拼接和厚实。
林飘想自己如果能做出质量不错的软甲,那么月明坊在大宁的地位能飞升,大宁的军队也能飞升。
林飘挠挠头,翻了一个身,对上睡在身旁的人的眼睛。
“飘儿,怎么了?”
“我想做盔甲。”
“嗯?”沈鸿有些讶异,也有些不解,这个话题从林飘嘴里说出来,有点驴唇不对马嘴的怪异。
林飘凑近了一些,仔仔细细和他说起来:“我想做盔甲,软甲那种,如果能批量生产,那咱们大宁的士兵上伤亡率就能降低很多,战无不胜便不是一个口号了,二柱也能安全很多。”
沈鸿看着林飘迫切的模样,知道他是担心二柱,对于战事的频发,即使他并没有身处其中受到影响,但这一切对于飘儿来说,也会让他担心,也会让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负起责任。
沈鸿伸手摸了摸林飘的发,那时候做归乡衣,虽然林飘什么豪言壮志都没说,但若他心里不记挂这些事,压根不会往这些方面想。
他是爱着大宁,爱他们生活的这片国土的。
“这两日我让望山便去寻寻做盔甲的师父,到时候你和他们见一面,有什么想法便能交流清楚,若是你有什么奇思妙想,也能告诉工匠,或许也能让工匠师父做出很好的盔甲。”
林飘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有些不着边际且的想法会得到沈鸿如此的高度认可:“我试着去想想,即使做不出更好的盔甲,我研究一下什么盔甲更好,叫师父打造好了,给二柱送一个过去也不错。”
沈鸿揽住林飘,林飘顺势动了动肩膀,往他怀里紧靠。
林飘觉得现在的沈鸿有些沉默寡言,总没以前感觉状态轻松。
“沈鸿,是太累了吗?”
“当下并没有什么事能让我觉得累,但飘儿,我想要的东西很多。”
林飘趴在他怀里看着他,看他眉眼有些倦怠,他半垂着眼,眼神是带着冷意的,那个冷意并不落在林飘身上,而是仿佛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上,他在冷冷的凝视着那一点。
“没关系,慢慢来嘛,不管想要多少东西,你还这么年轻,总有时间会得到一切的。”
沈鸿目光微暖,摸了摸林飘的肩头:“是。”
林飘知道沈鸿不可能对当下满足,他是一个十分有野心,且意识在这个时代十分超前的人,他有很强的权谋之术,但他并没有沉溺在这些东西里,在宦海里沉浮着,而是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想要大宁好起来,便要兴修水利,便是基础教育,便要破除世家贵族们织出的巨大樊笼,他想从根本上改变大宁,且步步小心,不让自己轻易落为众矢之的。
所以至今他对世家都还是包容的,退让的,让世家以为他只是想做点实事,而不是想改变这个世界。
“只是可怜了玉娘,如今在上京守活寡,还好二婶子疼她,她也不用回去,要是这样回去了,老家那边的话不知道能有多难听,还好如今她在上京也交到了朋友,和凌玉楚来往得不错,倒也开心。”
沈鸿听她如此说:“飘儿,若和凌玉楚来往得少也就罢了,若是来往得多了,你要提防着她。”
“她怎么了?”林飘好奇的问。
“凌家没几个聪明人,靠的都是白大人提携帮助,凌玉楚出生的时候白大人在凌家已经掌握了大权,她是在白大人手下长起来的第一个嫡女,很得白大人宠爱,后宅中的来往,许多事,都是她帮着打点的。”
林飘品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后宅来往,是人情来往,还是那种有政治目的来往?这个是寻常人看不出来,只觉得是普通的来往,但沈鸿自然一眼就能察觉到微妙的地方。
林飘觉得是后者,不然这一点小事并不值得沈鸿特意提醒他。
“我知道了,我会堤防着她,若是她想要做什么我便告诉你,这样咱们就能通过她的举动,反推出白大人的目的,这样露馅的就是他自己了。”
“我和飘儿心有灵犀。”
林飘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爬起来想起自己昨天夜里的想法,就开始琢磨做盔甲的事,先托府上的下人去搜寻了一下有关盔甲的书,山子今日领到命令去找做盔甲的匠人,怎么也要个两天才能把人搜罗来,林飘打算自己先看书琢磨琢磨。
书找来了,没看两页差点睡着了,又是文言文,又是形神都不兼备,一看就不够专业的插图,里面还全都是生僻的知识点,冷门的词汇,叫林飘怎么看得下去,只能先放下书,等着找到师父了再说。
在林飘忙着研究盔甲找师父的时候,玉娘正在和凌玉楚在一起喝茶,闺蜜局,弄了不少点心上来。
现在玉娘住在将军府上,虽然名分上没什么说头,但实际上的待遇和正牌夫人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凌玉楚只见玉娘在府邸上的这个待遇,和上上下下对她的恭恭敬敬,便知道玉娘这桩婚事是十拿九稳的。
两人聊着了然,自然免不了聊一聊婚姻公婆这种事情,凌玉楚道:“若是以后李将军再立大功,不如向外求一个恩典,到外面去立府,驻扎一方既有威信,日子也要轻松好过很多。”
玉娘并不否认,她爹是外放的官,她小时候过得很快活,她自然知道没有人压在眼前,在外面的快活:“可大家都在上京,出去住纵然有出去的好,但要能留在上京,大家才好团聚。”
“小傻子,将军出去有将军的快活,你出去有你的快活,如今你上头已经有了一个婆婆,又有一个小嫂子,前头还有一个沈大人,这些人都是对你,对将军恩重如山的,你不出去住,在这里总是矮人一头的,你还是得为自己打算好才行,知道吗。”
玉娘觉得她这话说的怪:“你说的纵然又一番道理,但这道理却和我与小嫂子他们没什么关系,小嫂子从没觉得高我们一等,我也从没觉得自己低谁一等了,小嫂子和沈鸿都比我年长,我尊敬他们是应该的。”
凌玉楚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上京中的小姐要是各个都像你这样想,许多事都不会闹腾起来。”
玉娘心想,那是上京的小姐心眼多,什么都要计较,和对自己不好人计较就罢了,对自己好的人也要计较,也过于争强好胜了,但话她没说出来,免得凌玉楚觉得她是在讽刺,凌玉楚能对她说这番话,也是和别的姐妹相处出来的经验,才会如此真心的告诉提醒她,只是这个道理在她这里用不着而已。
两人聊了许久,凌玉楚不动声色,但心里多少是有点叹气了,林飘对身边人是真的很好,玉娘竟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他,半分怨言都没有,但凡有半分怨言,他都趁机挑出来了。
她和玉娘来往,和林飘来往,一个是机缘巧合遇见了,另一个便是白首辅给她下的指令。
这事她早就做熟了,不过见缝插针罢了,她觉得玉娘性子很好,很难在她身上收到效果,何况李虎臣不在上京,这力道一时也打不出去。
“如今你在上京,也该多交一些朋友,像虎臣将军和李灵岳大人,他们便是极好的朋友,沈大人那边便不说了。”她沉默了一下。
玉娘好奇:“为何不说了?”
“你本就同他们交好,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李灵岳大人家中可有姬妾,或是什么受宠的如夫人,他府上的事我也没打听过,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可以去认识认识交个朋友,这些男人是过命的好交情,你自然也得和那边的夫人也有个好的往来,如此才算关系稳固,算个贤内助。”
玉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灵岳哥没娶妻,不太知道他是不是有妾,因为压根就没带出来过,灵岳哥基本只自己过来见他们,从不带着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