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岳道:“只是先找个线索,如果能找到这个谭木匠,或许顺藤摸瓜能知道许多当年的事情。”
瓷玉点了点头,李灵岳便笑着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去拜见一下沈大人和我小嫂子,我爹娘不在上京,他们便是我的长辈一般,先前我小嫂子给了你耳环,见一见或许会更好。”
瓷玉看向他,有些奇怪,笑道:“李大人演戏未免有些太入戏了,我尚且还在楼中,便要去拜见你的长辈,不管真假,尚且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李灵岳也笑了笑:“总要演得够真,这样大家才知道原来我俩真的凑一起了。”
“叫大家知道做什么,你来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
瓷玉一开始还能对李灵岳笑颜以待,现在早没了当初的温柔,他觉得大约是自己一开始对李灵岳太温柔了,才让李灵岳这个没见识的毛头小子这样当真的围在他身边。
让老鸨回家见长辈,太荒谬了,瓷玉真不知道李灵岳这个脑袋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见沈大人还好说,本就是他让你来的,去见你家中的小嫂子,他别急得晕过去。”
“那倒不可能,我小嫂子不会这样,他一定是你过往从未见过的那种人。”
“女子哥儿都是如此,哪有眼睁睁这样看着你不管的道理。”
瓷玉对这一家子心情很复杂,已经很难维持自己时时刻刻都笑颜如花的面具了。
沈鸿本就是一心想要利用他,才让李灵岳过来接触他,李灵岳分明是来和他谈合作的,如今却这么认真的帮他找当年的东西。
瓷玉低头看了一眼桌上誊抄的信件,明显是李灵岳自己的字迹,应当是他亲自从大理寺誊抄出来的。
“这个东西我收下了,谢李大人的用心。”
“不谢。”
瓷玉收下信件:“这份情瓷玉铭记于心,沈大人和李大人要是有差遣的地方,差人来唤便是。”
说完他便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李灵岳也没有多留,知道瓷玉还很警惕他们,走出了府邸心里又有些懊恼,刚开始的时候瓷玉有心应付他,甚至有心打探他,有心欺骗他,对他不知有多温柔,听他诉了几次心中的苦闷之后就不太理他了。
果然男人还是得显得刚毅一点,不能随意的把自己的苦闷疑惑往外说,瓷玉估计觉得他没能力,才变得这样爱答不理。
但事情总要办,李灵岳只能让自己先别想感情这方面的事,先把事情推动了要紧。
瓷玉是罪臣之子,当年他们家的案子疑云密布,且是白首辅亲自经手的,瓷玉一直说自己已经不想再生事端,但他绝对想要报仇,这一点沈鸿和李灵岳都很笃定。
李灵岳这边出了门,林飘那边和二婶子刚进厅堂。
林飘走进去,大家正在厅内歇凉喝茶,见他和二婶子来了,纷纷侧目看过来。
戚家几位夫人站起身迎上来,别的夫人也跟着走了过来。
“就等着你们了,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到,心里一想,就见着人了,婶子说了你要来,我们早早便念着了。”
“哪里值得挂念。”
“哪里不值得挂念,你快说说你最近在做些什么,我们成日无聊,也没什么新鲜事,你在做生意,赶紧和我们说说有没有什么。”
大家基本都是快人快语,到了面前说了一通,然后大家便坐下。
林飘便把自己最近遇见的人说了说,别的倒没什么,只一个哥儿,长得十分的漂亮,林飘是个大色迷,反反复复拿出来感慨了两遍,之后又想起做铠甲的事,正好在场的人都是目标群体家属,林飘便说起这个事,请她们推荐一些门路,若是有熟识的匠人也可以介绍来认识一下。
“只是这铠甲大体就是那个样子,林夫人你想做铠甲是想做哪一种?”
“锁子甲吧,那个轻便一些,若是在做细致一些贴身做软甲穿,平日也能护身。”
林飘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便十分惊叹。
“怎么了吗?锁子甲有什么问题吗?”
“并非锁子甲有问题,只是锁子甲难做,此类盔甲反是外邦流行,大宁建国时便严禁他们打造锁子甲,一旦发现便诛灭,外邦人自然倔强,虽然自己不能做,但也不肯把这个技艺教给大宁的匠人,大宁限制他们的铁石买卖,便是炼玄铁的作坊都是不许有的,若是一旦有了大型的炼玄铁诸作坊,大宁一旦收到探子消息,必出兵夷平,或逼他们摧毁,如此这项技艺便断了,没人能做出那便的铁骑,后面虽然也有匠人能做仿制锁子甲,但也比较粗糙,没想到夫人如今想要亲自研制锁子甲,夫人当真大义。”
林飘听着这一段,感觉大宁混了这么多年,全靠国运保佑,居然不点一下武器装备的升级,就全靠天降猛男来硬打,要是二柱没横空出世,戚家和向家又这样互相折磨着,大宁岂不是要被打穿?
众位夫人一脸肃色看向林飘,戚大夫人向他行了一礼,先前月明坊做低价归乡衣,后又免费赠他们粮食解燃眉之急,使他们在向家的坑害和外敌的围困中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如今他又说要研究锁子甲,戚夫人心中知道,林飘既然动了这个念头,这事十拿九稳便是一定要做成的,他是有这种能力的人。
戚大夫人行了礼,其他夫人也纷纷跟上,微躬身拜谢。
林飘看着这个场面:“……”
不是,我就是问问,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飘感觉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锁子甲做出来了,赶紧开口挖信息。
“戚夫人,如今上京可有做得出锁子甲的人?请介绍我认识一番。”
“我的确认识一位,今日回去我便写信给他,明日让他亲自去拜见夫人,夫人在何时何处方便?”
林飘想了想:“明日未时三刻,在月明坊相见。”
中午留个大家吃饭的时间,聊上两个时辰,到时候傍晚给大师带同喜楼去吃一顿,这一天也差不多了。
戚夫人点点头,旁边几位夫人也跟着道:“我也认识一位匠人,我这便回去写信给他,若是赶得及,便明日未时一起见了罢,也好叫这些匠人在一起商议讨论作法。”
林飘觉得很合适,连连点头,看着大家有些激动和期盼的模样,认真道:“诸位请放心,这事我既然有了想法,只要能做,就一定会做出来,一定会研究出来。”
后续话题很快从家长里短变成了匠人和铠甲的讨论,大家纷纷说自己丈夫披的是什么甲,换过几次,每次是找的哪一位匠人打造的,这位匠人现在貌似住在哪里,都有许多话要说。
林飘和她们讨论了一大堆,把自己三天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最后散场大家都还依依不舍,互相送别。
林飘坐进马车,二婶子和玉娘的神色都还有些小激动:“飘儿,这个锁子甲真的有这么神吗?我都没见过,是什么样子的?我听她们说什么刀枪都砍不进去,又像衣服一样可以活动,不是一整片的,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
林飘道:“婶子你想咱们平日里的那种金银项链,是不是一个环扣一个环的,锁子甲就是这样,只是不止前后相扣,上下也相扣,穿在身上就是一层铁皮,刀划在上面是划不着皮的,不就是刀枪不入吗?”
二婶子十分惊讶:“飘儿你怎么想到这种东西的,平日倒是天天见着,就是没往这上面想。”
“我也就是平时瞎想,不是二柱在外面吗,大家都担心他的安危,我就想要是有个不叫人受伤的铠甲,那他岂不就是战无不胜了,这才琢磨出来的。”
林飘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怎么想出锁子甲这个事情甩锅出去,说完一看二婶子和玉娘都眼泪汪汪的了。
“咋了,哎呀我不该提二柱,给你俩勾得都想他了是吧。”
二婶子抹了一把泪:“没,我就是心里高兴,二柱有你这个小嫂子惦记着,真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玉娘也连连点头,林飘便安慰了一下他俩,准备回程。
她们约了晚饭,但二婶子和玉娘回家要有事去处理一下,便让马车先送林飘回府,然后她们再回那边去。
林飘下了马车,门口的仆从见他回来了都纷纷行礼:“夫人。”
林飘在下面站定,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府门口旁边有一个豪华车架,且一看就不是府上的。
“是哪位大人又来府上了?”
林飘问,仆从却是有些犹疑:“夫人,我们瞧不出是谁,但张总管十分的恭谨,想来是大人物,只是我们没有见过,也说不出名号。”
林飘觉得有些意外,府中来来往往,达官贵人大家都是认识的,尤其是门房这边,还能有他们不认识的人?
林飘走进去问老门房,他见过的人多,说不定他能说清楚是谁。
林飘去问,老门房压低声音小心的道:“夫人,是陛下。”
林飘一下瞪大了双眼:“他来干什么?”
老门房一下闭紧了嘴巴,不敢参与讨论,他如何敢说当今陛下:“不知道。”
林飘心里惊讶,心想楚誉当初当皇子的时候倒是时不时要来找沈鸿一次,来谈谈国家大事,家国抱负,后面登位了便自然没有这些事了,如今居然又登门。
林飘走进去,想着要是看见了山子,问问山子是怎么回事。
一路往院子里走,四周来往的人倒也正常,并没有因为陛下的到来而急忙的来来往往奉上东西,可见陛下来这里并没有特别需要什么,只是来找沈鸿说话的。
林飘到了院子门口,见青俞守在外面,青俞见着他,小步跑上来:“夫人,大人让我在这里守着,你终于回来了。”
“陛下过来了?”
青俞点头:“大人说让您先去小院子那边休息,不要靠近这边了。”
林飘点了点头,他的确也不是很想撞见皇帝,不管是因为皇帝当初想让他做小妾,还是后面他杀了这么多人,林飘知道这个人很危险,且总有两副面孔,能不招惹肯定是躲得远远的才行。
但是又想到就是这个人一直不给他和沈鸿赐婚,心里也觉得奇怪,沈鸿的从龙之功,加上多年的情谊,他如此对沈鸿多少是有些不顾沈鸿的想法和意愿了。
林飘转身先去了小院子那边,青俞恭谨道:“夫人,待会陛下离开了,奴婢第一时间去告诉你。”
林飘点点头,心情很微妙。
他已经有很久都没去想赐婚这件事了,但皇帝都能特意找上门来,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冷落打压,可见还是倚重沈鸿的,但又偏偏不肯赐婚,关系这么好都不肯赐,岂不是代表赐婚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青松院,沈鸿和楚隐手谈一局,两人下得有来有往,都没有急着将棋下死,都留着十分的情面。
沈鸿轻叹了一口气:“臣浅薄无知,如何能当此重任。”
“若你浅薄无知,大宁便没有有识之士了。”
楚隐这次前来,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如今他有两个皇子,一个五岁,一个四岁,都已经启蒙,他想要沈鸿做皇子师。
未来便是太子师,帝师。
他太明白沈鸿的能力,甚至他深观幽微的能力,他所有的一切能力放在现在的位置上都还没能完全用出来。
“当时你我都曾说过这个问题,大宁万世不衰,一重民生,二广济人才,三传承不竭,你做皇子师,他们聪慧,仁善,再得你三分对世事洞若观火的能力,大宁可长盛不衰。”
沈鸿默然了片刻。
“沈鸿,朕知道赐婚一事叫你心中不痛快,但你名声要紧,失了声望,叫世人议论,你再难前进一步,你我的宏图霸业便成一场空了。”
……
沈鸿站起身,送楚誉出了院子,到了府邸前,待到马车远去,才同望山一起返回。
望山有些不高兴:“大人,陛下口中的话虽恢弘,千秋万代虽然重要,但大人当下能得到什么呢?他这犹如是捧杀大人。”
沈鸿笑了笑:“望山,陛下正是在捧杀我,否则我怎么会为他的万代基业不顾一切的付出。”
“那大人已经答应了做皇子师,可是有其他打算。”望山语气很平静,过去他或许感到畏惧,对这一切如同仰望高山一样的敬畏,但如今他跟在大人身边有什么没见过,皇帝是大人帮着二皇子一起换的,所谓的皇权也并没有那么稳固,而如今大人想要和小嫂子成婚却几此被阻拦。
沈鸿觉得很有趣,皇帝亲自上门来,要他为千秋基业而奋斗,皇帝对他想要的东西并不重视,却想要用天下苍生来挂住他。
皇帝想要驯服他,又不得不用他。
白首辅想要打压他,却只是害怕他狼子野心,不够忠心,想要将他打磨。
这些人都在期望着他,又害怕着他。
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沈鸿抬手在张望山肩膀上拍了一下:“只要别人还想用你,不得不用你,不管他们嘴有多硬,那他们都只是你的垫脚石。”
张望山惊讶了一下,随即种种点头:“是大人,我明白了。”
沈鸿不喜欢别人把他当狗训,也不喜欢训狗,如果不成为狼,只会夹着尾巴摇尾乞怜,那么这种下属注定做不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