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叹息道:“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有如此多的见识,却还不如夫人一介哥儿敢想敢做,夫人当真是叫我们惭愧。”
林飘:“……”
感觉像在挨骂。
“哪里哪里。”
林飘和他们说自己想做的锁子甲,是希望能够不要如此粗糙,而是能够把每一环每一锁都做的更坚固,且更精细更小。
他们一边听一边面露愁色:“夫人的想法很好,但要知道,根本没有人能做得出这样的东西,如此精细的东西,已经如同精细首饰一般了,不知要废多少工时多少匠人,如此辛劳几年可能也只得一件,可称为至宝,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林飘想了想:“人的确难做,费时费力,为什么不做一个机器出来呢?比如压铁环这个事,先生们也都是知道的,是用专门的东西去压,若是用手去做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一个是冶炼,一个是便是制作小铁环,若是能用一个专门的模子压出来,剩下的便只要拼装在一起就是了,这种功夫,便是让一个学童来做也是做得来的。”
“哪有这么简单。”
“没有这么简单麻烦诸位研究一下,然后把他变得简单,固守过去的方法虽然是传承,但也缺乏效率,稍微想些法子改进一下,便能……”林飘思考了一下,决定画个大饼。
“便能流芳百世!诸位想,过去那史书上记的是谁,一个事物,第一个是谁琢磨出来的,后面便是谁做得最厉害,谁学得更厉害,或者做出了一个大的改进,将几百年间一个固有的东西,一下改变得更加方便好用,先生们,这是史书有名,流芳百世的机会啊!”
林飘一脸煽动的看向他们。
四位男子懵了一下,但神色间显然在思考他说的话,神色间难掩动容,甚至越来越松动。
的确,人活一世,他们虽能做锁子甲,被许多人尊重,但百年之后千年之后有谁会记得他们的手艺,他们高超的技艺?
但若把这件事做出来,他们便能在史书上被记上一笔,往后有名有姓,族谱上百代千代之后都是记着他这个先辈的。
林飘发动攻击,画饼之必上史书,四人有三人受到短暂眩晕,达成画饼植入。
林飘看众人若有所思,甚至陷入深思,就知道这件事他们听进去了,便乘胜追击,又说了一番做出这个锁子甲之后世人是如何的敬佩他们,又要如何的纪念歌颂他们。
总之就是现场给他们写起了礼赞,四人中有依然有三人受到了眩晕和攻击,唯一能做到完全免疫一切眩晕的便是横胡子老头。
林飘暗暗打量他,心想胡子横着就是不一样,这胡子难不成是他的防护甲张开了不成。
林飘和他们谈了一通之后,一边畅想未来,一边夹带私货提出自己的各种要求,各位大师纷纷进入绞尽脑汁的状态,正在费劲的琢磨着到底要如何才能达到林飘所说的这种状态。
聊得差不多了林飘便请他们去同喜楼,同喜楼二楼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个僻静的雅座,菜单也基本准备好了,又请他们点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菜色,如此凑做一座,由大壮做陪,也算宾主尽欢。
大壮是做来往贸易的,便和询问起哪里的铁最好,各个产地的金属对于兵器铸造的差别,然后又一口气包下金属开支,说一旦开始研究新锁子甲,所需的金属不管是什么,南来北往他都会想办法搜罗来。
几位匠人听了这话,感觉资金充足,物资也不缺乏,人脉也广阔,外部还有会给他们提供一切所需的人,是一个很好的科研环境,总之,做了不亏。
林飘横胡子老头对别的没什么看法,倒是喜欢吃东西,吃得手上油腻腻的,左一只鸡腿,右一根羊排,连连点头:“你这同喜楼的饭菜真不错,先前就听过,可惜我住得偏僻,又觉得这种名头大的点都是名不副实的,硬是一次没来吃过,好吃好吃。”
老头满手油,吃完又开始握筷子,放下筷子又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每个地方都被弄得油腻腻的,林飘看见他这样,稍微有点下不去筷子,就在旁边吃了点糕点,喝了点茶。
大壮倒是面不改色,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边吹边捧,业务非常熟练。
把他们谈了下来,大壮忙着去收尾,有他在场,自然没有让小嫂子去做小伏低哄人的道理,同那几个人又是依依送别,看他们回身来摆小嫂子,小嫂子也说了一番珍重,希望下次早日见面之类的话。
几人都纷纷保证,回去就开始琢磨这个事,并且要拿出家中有的存货,把这个进阶锁子甲做出来。
林飘见他们的状态是开始上心了,便放心了许多,其实很多时候,缺乏的只是一个目标和调动的方向,以及做起来之后需要的托底能力。
他们只需要去做,林飘可以为他们搞项目研发提供最好的环境和充足的资金,以及研发方向和人员组织。
将人送走,林飘看着他们的背影:“如今才笼络过来四个,要是后面还有别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力量大,但人多思路多,希望能笼络到多一点人。”
大壮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小嫂子你想做这件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若有需要到我的地方,一定支会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快别说这些,谁要你赴汤蹈火了,不过这些事你要是在上京的时候,能帮忙留意着一点就行了。”
大壮点头,马车到了面前来,他走到马车前,将脚凳接了下来放好。
林飘上了马车,看向他:“你也上来,我有事和你说。”
大壮微讶了一下,这个情况比较少见,但恐怕是什么大事,便赶紧上了马车,走了上去坐定,有些紧张的看着对面的小嫂子。
“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如今他在外面,有时候随着商船货队在外行走历练,整个宁北他都走过了,他又自认是如今家中年轻一代中最早一个成婚的,应当要做出表率,平日里是极其成熟稳重的,但一看小嫂子有事要说,就担心是家里有什么事情,神色便有些稳不住了。
林飘抿了抿嘴唇,看着他担忧的神色,想了想要如何说这个事情。
“你待会不要太惊讶,也不要太激动。”
“好,小嫂子你快说。”
“我要和沈鸿成婚了。”
大壮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事情,家里没什么事就好。”
他松下一口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小嫂子说的不算‘我要和沈鸿成婚。’而是‘我要和沈鸿成婚了。’
大壮松下去的那一口气一下又提起来了:“什么?小嫂子,这……打算如何成?”
“外面在家中成婚,不在外面举行,只家里人观礼。”
大壮点了点头,心里思绪复杂,但面上还算平静,又重复了一遍:“我还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了,没事就好。”
用这个话的时间思考了一下,随即问道:“这般好的事,小嫂子想要什么贺礼?我都备来。”
林飘想了想:“你成婚的时候,备的那些东西就很好那些碗碟什么的,你把做陶瓷的师父给我们推荐一下,我们也用不着那么多,估计定个二十套也差不多了。”
大壮点头:“小嫂子说喜欢什么就成,到时候我拿了花样和图册还有样品过来,小嫂子你只管选就是了,那边我去交接。”
小嫂子和沈鸿的事虽然对不少人来说都是心知肚明,但却不能大范围的传开,尤其是不能在百姓中传开,让他们真的抓到什么痕迹,一应物品由他去订,他手里来往的货物多,便是定了转卖去外地也不是稀奇的事。
林飘听他要揽下这件事,便也乐得轻松。
“大壮如今倒是最成熟孝顺的一个了。”林飘感慨,什么叫真孝顺啊,这就是真孝顺。
两人在马车上谈了一会,林飘又告诉他,明日请他过来,到时候大家齐聚一堂,要正式宣布成婚的消息和婚期。
大壮连声道:“自然要来,是什么时辰?”
“下午饭吧,大家都有空一点,一起吃饭聚一聚。”
“好,我记下了,肯定早早的到。”
马车到了门口,大壮护送林飘下车,送他进了府门后自己才离去,继续去处理自己生意上的往来。
林飘掰着手指头一算,这已经通知到三个了,可惜二狗成日在外面鬼混,今日撞不见他,不然也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林飘回到院子里,秋雨在青松院这边等着他,见他回来了便走上来:“夫人,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李灵岳说明天一定来,婶子和秋叔也说一定来,虽然我听着似乎是有事要忙,但也能推开。”
“二狗在干吗?是在他府上见到的人吗?”
“是在府上,本来打算抵个消息,要是他不再便说给他院子里的人,到时候他自会派人来回话,但一去就撞见了他。”
秋雨想起李灵岳,心里还是很熨帖,虽然她不是当初从县府就开始跟着出来的,但也算相处了不少日子,李灵岳也是在跟前吃吃喝喝,到变成李大人的,如今一登门,倒是半点不摆架子,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还叫她秋雨姐姐,请她坐下吃点心,秋雨知道不是李灵岳这人好说话,是人家拿她当老熟人,尤其她是代表夫人过去的,格外给她面子罢了。
“你有撞见那个瓷玉吗?”
秋雨摇头:“没有,应该是不在府上的,不是说都没赎身吗?”
林飘摇摇头,一方面很想知道这个何方神圣,一方面也想围观一下瓷玉的容貌。
林飘对这些东西毫无经验,只能看向秋雨:“一般宣布喜讯,是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特别准备的吗?”
“这个……桌上可以摆一盘子喜果?和寿桃差不多,只是寿桃要做成桃子的形状,喜果只做成圆形就好了,我们老家有这个习俗,但凡有叫人心里高兴的好事,都要准备喜果,纵然家中的大人不吃,送给邻里小孩让小孩高兴也算一个彩头。”
林飘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去小厨房准备做一些喜果,将明日那个大一些的厅里的桌布换成红色的,摆一些果子枣子一类的东西,看着像样一点。”
秋雨连连点头,她自然也知道夫人是要和大人在一起了,要把消息说给家里人,公之于众,这虽然不是订婚成婚的日子,但也是一个极其要紧的日子,一切都马虎不得。
林飘忙完一天,傍晚和沈鸿集合,汇报自己今天这一天工作的完美完成:“那几个匠人都被我说心动了,后续只要我肯出钱,他们就肯出大力来琢磨这个东西,后面再慢慢讨论,希望两个月内能看见成效,之后又将我们要成婚的事说给了大壮,他说成婚要用的一应用具他去交接,到时候我们选样式就好。”
沈鸿点了点头,看向林飘,浅笑着简略的说了一遍自己今天做了什么,显然,两人今天的任务表都完成得非常好。
林飘在想象明天的景象:“你说,婶子和秋叔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吓晕过去吧?”
沈鸿思虑了片刻:“我先把大夫叫到家里来,在厢房候着便好,以免出什么差错。”
吓晕也得听。
第189章
林飘点了点头,反正先准备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咱们都提前给几个小的都说到了,到时候有他们在旁边也能兜着点,小的里面也就二狗还不知道,但他最滑头,这事说出来他估计心里也有数。”
沈鸿点了点头。
总之,林飘让秋雨他们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小月和娟儿,有她俩在,自然没道理让场地变得太平淡,准备了一副刺绣字挂上,金色的吉字挂在厅堂正中间,又是准备了一些鲜花插瓶,如今夏季,各类鲜花都很多,娟儿先让人送了栀子花到这边来,用水养着,明天再换一批。
“栀子花放一夜便要发黄,不如新鲜的鲜洁,但这味道熏着屋子十分的好,幽香动人,先养着一晚上,这样这边的味道便动人。”
小月叫人去把库房里的琉璃瓶都找了出来用来插花:“明儿一早布置着,到了中午也是漂漂亮亮的,拿水养着,撒一些水,一屋子阴凉又满是香气,到了下午来坐着便很舒服了。”
“是,大家肯定要提前来,上饭菜前这样坐一坐也舒服。”
两人商议好,便又去找了林飘一趟,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花,偏好什么颜色,这样能按林飘的喜好选一些出来,做一些样式和插花出来。
林飘没什么特别偏好的颜色,尤其是花这种东西,只要不是什么枯萎破败乌漆墨黑的颜色,花朵娇艳总是好看的。
“就选些常见的,粉的红的,拿叶子装点一下,不要做得太俗气就行了。”
这个娟儿和小月都有经验,林飘稍微一说,马上就有了思路,只待明天早上发挥一番。
到了夜里,林飘便问沈鸿日子可算出来了,沈鸿说要让朋友去算一算,今天也该出来了,要是今天还见不着日子,明天可没有能宣布的东西。
沈鸿道:“算出来了,下个月月初便是黄道吉日,也合我俩的八字。”
林飘没想到这日子还挺近,本来还以为算个好日子怎么也要等上一两个月。
“下月初几?”
“初三。”
“那还挺近的,得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不然准备的步子都要赶不上日子。”
两人睡下,到了第二日,沈鸿起床出门前还特意到床前来和林飘道别,俯身亲了亲他:“我会早点回来的。”
林飘睡意未醒,抬手摸了摸他,伸手抓到了他脖颈上,被沈鸿伸手牵住,便微睁开眼嗯了一声。
林飘又睡了半个时辰,等到睡意消散得差不多才起床,夏荷来伺候他换了衣衫,梳洗了一番,起床走到蔷薇院那边的时候,小月和娟儿她们已经在院子里忙碌起来了。
因为要各种装扮,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便是在这边收拾的,沈鸿那边不方便太多人来来往往,虽然进出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但他院中的东西还是得慎重起见。
她俩见林飘来了,看向林飘:“小嫂子,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你俩这一大清早就忙活起来了,真是辛苦了。”林飘看她俩手上都捧着一大捧鲜花,便加快脚步跟着她们一起走进了厅堂内。
一进门,便被满室的淡雅幽香扑了笔,这种幽微的,并不浓郁,却又无处不在的浅淡香气,几乎淡得快要闻不见,却又遍布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