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知,观察了几日,这婚事也没听见外面的人在传,也没有任何人要成婚的消息,恐怕是……”
这样不声不响的成婚。
皇帝哼笑了一声,神色很平静:“是沈鸿。”
别人都能名正言顺的成婚,就只有沈鸿不能,偏偏沈鸿是执念最大的人。
他面上平静如水,但实则心中已经有了涌动,成婚对于沈鸿来说,是目前最难的事情,他可以娶天下人任何一个女子哥儿,却得不到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娶林飘。
人生九满一缺,总有不能得到的东西,什么都想要十全十美未免太贪心了。
可是他没想到,沈鸿还是要娶林飘。
沈鸿要娶,林飘居然也愿意嫁。
很荒唐。
无名无份的。
也愿意点头,也愿意应允。
在沈鸿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便能不顾一切的扶持他,爱护他,在沈鸿什么都有了的时候,却又能愿意无名无份的嫁给他。
沈鸿在哪里找的这种傻子。
皇帝端坐在书桌后,想不通,也弄不明白,或许是有的人天生便有这个命吧。
跪在下面的探子等着皇帝的发话,却只听见皇帝叹息了一声:“随他们去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到这个份上了,沈鸿估计为了林飘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这件事往后不要再提了,由他们聚去吧,总有几日热闹,以后我不想再听了。”
探子:“是……”
林飘那边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进行之前林飘觉得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反正装扮屋子交给了小月和娟儿,定那些成亲小物品交给了大壮,其他的事有秋雨和夏荷她们去打点,林飘想着其实也没什么事了,事都交给别人去办了。
结果等到开始弄起来才发现,就是一些细碎的小细节,即使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但也需要不停的去确认这些安排和细节,每天就算只需要点点头发表一下意见,但时不时找上门一下,便把一整天的精力和时间给分散了,准备结婚的这几天林飘一直有种自己每天都泡在婚事中的感觉。
他不想太泡在婚事里,抽个空还得去和匠人们掰扯金丝甲的事情,沈鸿倒是很想泡在婚事里,每日下朝抽空就回来,查看各种货品的册子,安排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这些小事上忙得十分认真,颇有学究一般的姿态和精神。
每当这个时候,林飘都能忙中偷闲,坐在旁边围观沈鸿认真准备婚礼的样子。
婚礼不算盛大,但是该有的都有,亲朋好友到场,将厅堂院子都铺得红彤彤的,红绸锦缎如海一般。
眼看快到了初三的日子,沈鸿特意去请了一位道士来,据说是在山上修行,性格比较孤僻,不怎么经营世事的那种,是用院长的人情请过来的。
林飘听见这个消息有些诧异,但心里又觉得正常,院长对于沈鸿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是如师如父一般的角色,院长也并非是那种刻板的人,沈鸿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院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院长给他们介绍了靠得住的道士,这也算是院长对他们俩的认可。
到了成婚当日,林飘风风火火去青松院接沈鸿,二婶子和秋叔大壮二狗娟儿小月早早的就到了,站在一旁嗑瓜子等着观礼。
胡次也被打扮了一番,穿红戴锦的在场内吃果子,围观着这个场面,他虽然觉得不是很懂,但家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肯定是正确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二狗嗑着瓜子抖着腿,娟儿看他一眼:“二狗哥,你别抖了,多不好看啊,像二流子。”
“不行,我不抖不行,我着急得很,你心里不心焦吗?”
“我心焦,所以你别抖了,不然我看着更心焦。”
大家都在前面火急火燎的等着,一直到林飘和沈鸿在秋雨和夏荷两人的引领下从堂外正一步步走来。
一旁的檀儿将托盘上的绣球送上。
林飘伸手牵住一边,把凉凉滑滑的丝绸紧紧握在手心里。
另一边又沈鸿牵起,两人并肩走着,由一条红丝绸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秋雨在前方笑道:“一条红丝绸,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前方是一个火盆,按道理应该是林飘跨这个火盆,但如今是沈鸿嫁,自然是沈鸿跨这个入门的火盆。
林飘往旁边让了一步,沈鸿倒也自觉,大步走了过去。
秋雨惊讶了一下,但又觉得在这件事面前,这点小事算什么:“玉凤抬足迈盆火,凶神恶煞两边躲,喜从天降成连理,芝兰永谐结伉俪。”
秋雨特意为他俩去学了如何做司仪,将司仪的词背得滚瓜烂熟。
两人走进内堂,大家看着两人这样一步步走进来,本来觉得没什么,虽是自家人的大日子,但也只是观一个礼而已,但看着他俩牵着红绸走进来的时候,泪眼却差点没止住。
他们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看见他俩笑吟吟并肩走进来的模样特别感动,便是一起抬步跨过阶梯的模样都比别人多三分默契。
到了堂内,秋雨继续主持流程。
“一拜天地,一拜天地有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
林飘扯了扯绸带,两人一齐转身,拜见天地。
“二拜高堂。”
这一段秋雨跳过,知道两人都没有高堂了,说再多的吉利话也没用,何况夫人的高堂据说还不是很好,以前待夫人并不好,夫人早就和他们翻脸了,是不值得一拜的。
“夫妻对拜。”
林飘和沈鸿转身,相对而站,抬手交叠,朝着对方鞠躬下去,林飘特意往后退了一点,防止两人拜下去撞着头。
躬身下去,便听见秋雨继续道。
“佳偶相敬,喜结连理,送入洞房。”
最后一拜结束,林飘站直身体,左右看了看,好像都结束了,目前他俩谁都不进洞房,那么下面的流程是?
林飘一挥手:“别站着看了,吃席吃席,待会还有道士要来呢。”
林飘说着回身拉住沈鸿的手:“走,咱们也去吃点,等道士过来再表天地。”
两人走过去,在首位上的空座坐下,交握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牵手,在家人的面前。
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林飘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不婚党,居然也有吃到自己的席的一天。
沈鸿选了几样林飘喜欢吃的菜给他夹在了碗里:“今日屋子似乎也用花熏过,到处都透着幽香。”
林飘嗅了嗅:“对,这香气清凉,显得屋子都更阴凉了。”
他们没坐下一会,道士便也过来了。
道士是个头发浓密,脑门很高,人很干巴的中老年人。
他瘦瘦的,个子中等,穿着一身洗得有点发白的道袍,脑门格外的光亮。
他到了面前来,秋雨和夏荷把按他要求提前准备好的小桌送了上来,提笔前他看了林飘一眼,又看向沈鸿,目光深邃又宁静。
“二位可想好了,婚书一旦写下,上表天地,这一生一世便不能分离了,若是负心,往后的生生世世,恐怕都要偿这一世的因果。”
沈鸿看向道士:“师父,一生一世不是困苦,是甘之如饴。”
林飘也点头:“写吧写吧。”
道士点了点头,将沈鸿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林飘没有生辰八字,只能写一个不详,但出生地,所在地,何方人氏林飘,把这些信息写得清清楚楚的,上表天地,请诸天尊神见证,将一生一世恩爱偕老,若有一方负心背信,便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这东西可以说是最狠的婚书了。
其实他们不需要这样的东西。
但仪式感这种东西便是要把能做的事情做一遍,道士写了一份,沈鸿提笔在旁边拓了一份,沈鸿把拓的那份收好,道士那份则是开坛祭天,在一番操作之后当场焚烧算作誓成。
誓词在缓缓燃烧,林飘侧头看了沈鸿一眼:“这婚书厉害吧?现在上京可没人敢写这种婚书,估计敢写这种婚书的就我们两个人而已。”
沈鸿看着林飘骄傲溢于言表的模样,笑意盈出眼底:“我们自然与他们不一样。”
这一点,沈鸿也很有自信。
信纸焚烧完毕,在这一方院子中,没有满堂的宾客,却有漫天的神佛,神佛垂首看人间,或许能看见有两个真心人,在仰看天际,在发誓用不负心,在说一生一世,爱得如胶似漆。
他们不需要这个世界为他们侧目,他们只需要身边有彼此。
他们是彼此的利剑,也是彼此的盔甲,更是彼此的软肋。
他们是一切。
蔷薇花架盛开,满院的香气在飘飞,这是一个带着香气的夏天。
道士做完活很快便离去了,甚至连饭都没留下吃一个,颇有深藏身与名的感觉,林飘让婢女把提前准备好的全素点心盒子赶紧给送过去,叫道长路上带着当干粮吃吃也好。
忙活了一个下午,大家吃吃喝喝,如今看着他俩成了亲,他们是又高兴,又觉得别扭。
大壮比沈鸿年纪小就算了,他照旧还可以叫小嫂子,便把沈鸿算作是他哥也行。
但二狗好死不死的比沈鸿大那么一点,虽然只一点,但这小嫂子以后就是没机会叫了。
可这口要怎么改呢?
二狗嬉皮笑脸的非要改口费,林飘赏了他一个锭子,二狗还是没太想清楚该怎么叫林飘,叫弟妹他也没这个胆子啊。
林飘见他那副为难的样子,前后都是走不通的路,叫什么都缺了点意思,林飘便道:“快别纠结了,你直接叫我林飘就行,以前便想说了,整日小嫂子小嫂子的叫也不好听,如今叫什么都麻烦,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也方便。”
二狗不是很赞同:“可小嫂子就是小嫂子,实在不行我认沈鸿当哥成吗?你们可以私下拜堂,那我也私下认大哥,快别收蒲团,给我留一个,我赶着热乎劲磕三个,以后还能叫小嫂子做小嫂子。”
林飘看他这个没出息的劲头,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好,这个好,快叫二狗磕三个,我们也在旁边做个见证,这场面便整齐了,收尾还叫二狗捡个便宜。”
“快,我看二狗是想跑吗?这个样子躲什么?”
一群人对二狗这个意见很赞同,开始抓着二狗开涮。
小月跑去把蒲团拿了出来,放在二狗跟前,二狗博亲一笑,当即跪下浅磕了三个,反正这个头是他早就该磕的,这个时候磕还能继续叫小嫂子,确实不亏。
他才磕完,沈鸿便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你磕头他们倒是开心了。”
“随他们开心,热闹热闹。”
几人在旁边看热闹自然是笑成了一团。
笑过闹过之后便是得洞房了。
没人提闹洞房这一茬,实在是抹不开这个面,就算小的有想闹一闹的意思,二婶子和秋叔也马上把他们摁住了,恨不得马上把他们提溜走。
人纷纷散去,今晚他们歇在这边,林飘这边的屋子和青松院主卧差不多的宽敞,并且打理得更细致一些。
两人进了屋子,一时有点相对无言。
准确来说是林飘一个人很无言。
要说洞房这件事,他是洞过的,他目前不是很希望洞第二次,希望沈鸿不要这方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