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看着桌上的锁子甲,常永思看了一眼一旁的奴仆,奴仆心领神会,便走上前来,将锁子甲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大木盒里,递给林飘。
林飘让一旁的仆从接下,这个东西沉重,一个人捧着也觉得有点费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武将那般的天生神力。
林飘带着锁子甲开始四处流传,先去了戚家,让戚家的夫人们看一看这个东西,得到了戚家夫人们一致的称赞和啧啧称奇,并且强烈种草,表示自己也要给自家夫君入一件。
林飘看着盒子里的锁子甲:“这样一件盔甲,虽然耗时费力,但若是能保家中人的平安无恙,便是什么都值得的,这是第一件做出来的锁子甲,本该献给戚大将军,戚大将军劳苦功劳,在外辛苦,合该给他最合适,只是如今我家中的关系复杂,到时候反倒叫人怀疑猜忌大将军和我家沈鸿,当真是叫人揪心。”
林飘有点表演的成分,但最好的铠甲送给保家卫国最下力气的大将军本就合理,林飘说清楚了利害关系,只看戚家夫人想不想收,若是收了,以后他们也算是小小的被明码绑定了一下的。
戚大夫人沉吟了片刻:“夫人说得是,忠武将军和我们家中的男儿同在边境为将,夫人家中又有人在朝为臣,夫人一颗心自然清清白白,只怕这事传出去反倒叫人议论,何况这锁子甲是夫人费心费力叫人做出来的,还是留给忠武将军用更合适。”
林飘叹了一口气,心想给二柱用也不合适啊,单独给二柱开这么一个小灶,到时候二柱要是被别人记恨排挤了也不好。
“这怎么好,如今正在制作一批锁子甲,到时候一同送去边境正好,这件便先留在上京,也算个纪念,或许另有用处。”
戚家夫人们点了点头,没想到林飘这个人这么顾全大局,并且面子里子都给足了,看待林飘的感觉便更好了几分,心中有些肃然起敬,她们扪心自问,若是她们自己来做,也做不到林飘这个份上。
“夫人当真大义,得了盔甲便是为了能护佑亲近之人,夫人不必束手束脚,便送去给忠武将军又如何,我看有谁敢说夫人什么。”
林飘摇了摇头,心里有另外一个打算。
这个东西搞起来太耗时耗力了。
与其送去边境,不如送去皇帝哪里,让这个烫手山芋也去烫一烫皇帝,免得皇帝日子太闲。
然后再让沈鸿在旁边帮着说点话,让皇帝自己来组织人马,将这个项目纳入皇家豪华套餐,如此一切都顺利了起来。
与其花自己的钱,不如花皇帝的钱。
何况若是指望着拿这个当专利来赚钱是嫌自己命太长,不如乘着事情还没开始发展,把这个东西先甩出去。
林飘把这件事在心里转了三圈,打算让沈鸿去办这件事。
林飘带着大箱子走了几位将军的家中,得到夫人们一致的惊叹和好评之后,回到家里让人放下箱子,夜里等着沈鸿回来便和他商量这件事。
沈鸿今日回来得比较早,天还没完全变黑,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沈鸿便回来了。
林飘先让他简单的用清水擦洗了一下脸和手,问他有没有吃过饭,若是在外面没吃饱可以再吃一些,沈鸿没有这些需求他便带着沈鸿往屋子里走。
进屋关上了门,林飘走在前面,沈鸿的步伐跟上来,用身后拥住了林飘,一手环着林飘的腰,另一手揽着他的双肩。
“飘儿。”
林飘看向桌上的大盒子:“沈鸿,我想……”
沈鸿低下头,在他一侧耳廓上亲吻了一下,温柔轻声:“想什么?想我吗?”
“我想着这个锁子甲……”
沈鸿:“……”
“咱们先说,说完再……好不好。”
“好,飘儿说。”
“我想着这个锁子甲费时费力,弄在自己手上若是做得多了到时候还要被非议,说不定皇帝还会忌惮我们,不如就这样交到皇帝手上去,你劝一劝皇帝,让他来做这个东西,一国之力肯定比咱们一家之力做起来要更加的快。”
沈鸿仔细的听着他说,侧头看向一旁的盒子,稍稍松开了怀抱,只一手揽着林飘的肩,带着林飘走近到桌边,另一手掀开了沉重的箱盖子,看着里面的盔甲。
沈鸿仔细看了一会,眼神有一些诧异:“飘儿,这便是你和那些匠人磨了这许久磨出来的锁子甲吗?”
林飘点了点头:“我只是提意见,如何做还是得看大师们的技艺,毕竟我又不会打铁,只能给一些外行的要求和建议,但他们消化理解得很好,慢慢打磨便有了今天的样子。”
沈鸿心中起了一丝波澜,虽然林飘一直说自己不会什么,只不过是随便瞎想出来了,是梦见的,或者是巧合下阴差阳错悟到的,但他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仿佛许多别人一辈子都没思考出来的奇思妙想,在他这里都是理所应当的,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说了出来,不需要费任何力气。
飘儿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这些‘突发奇想’背后的深意,但他总是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你觉得怎么样?让皇帝费这个心去,咱们在这件事上也不用太上心。”
“飘儿有这个想法很好,陛下多疑,将这个东西拿在手中如今有一时的风光,以后却会生出祸端来,交出去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
说起皇帝,那林飘的话就多了:“他确实多疑,还小气,还不留情面,白若先和他是多少年的情面,最后也没说让白若先离开得好看一点,只顾着自己做好人,别的倒是都不管了,从他少年时候到他登基,包括他登基之后的一段时间,白若先也立了很多功劳。”
林飘不同情白若先,毕竟白若先对沈鸿也并不友好,只是客观来说,皇帝这人确实不行,提防着这种人不惹祸上身就等于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沈鸿点了点头:“帝王多疑。”
沈鸿对于皇帝会将事情做到这一步的确也有些意外,他以为他至少会给白若先一个体面,其中许多事虽然是他亲自推动的,但白若先几次三番针对他,他自然不会再留白若先在朝堂中。
他做了许多不声不响的动作让两人离心,但最后白若先气性全无,举荐他入阁的确是让沈鸿有些意外。
他布局收拾凌家人,皇帝没有阻拦,这对于白若先本就是重击,他名正言顺,凌家有错在先,一切都理所应当。
他想,白若先不会轻易屈服,他这种人,当世家的狗都能有一番别样傲骨,何况是如今的情况。
他恐怕有另外的打算,沈鸿却不怕他布局,只要他开始落子,沈鸿便能抓住他的蛛丝马迹。
两人对着锁子甲聊了一会,最后的决定就是把这个工甩给皇帝去打。
谈论完,沈鸿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将林飘带进怀中。
“飘儿可还记得昨天应允了我什么吗。”
“什么?”林飘装糊涂。
沈鸿见林飘一脸无辜,还带着笑意望过来的眼眸,低头便吻了上去,落在他眉眼上。
“想起来了吗?”
“没有,想不起来。”林飘笑着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搂住了腰,向后仰都躲不开。
沈鸿也笑了起来:“飘儿倒是很会耍无赖,我可是有哪里亏待你了。”
沈鸿看着林飘的眼眸:“飘儿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说出来告诉我便是,若是你不快,这件事便也没了许多趣味。”
林飘看着他温柔的眼眸,想了想:“等秋天天气好了,咱们再……不好吗?”
下雨的日子凉爽还好,今天傍晚闷热,林飘就想要逃了。
“飘儿是嫌热?我让人取一些冰来如何。”
林飘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在房间放个冰盆,消一消暑,夏末秋初本就闷热,也好夜里好睡一些。”
沈鸿去吩咐了,叫人送冰块过来,待到冰块送来,林飘便蹲在冰盆旁边,伸出手,感受冰盆凉飕飕的气息。
“好凉快。”
沈鸿见状便在旁边半蹲下,伸手摸了摸冰盆中的冰块,指尖上沁着冰水,沈鸿伸手用那冰凉的指尖贴了贴林飘的脸颊。
“可凉爽。
“还行。”
沈鸿在冰盆里拈起了一颗小冰块,含在唇齿间。
林飘感觉还有些冒着冷气的手突然扼住了自己后颈,被迫微微抬起下颌,沈鸿的吻便贴了上来。
林飘被沈鸿半抱着拉着站起身,半推半就的退到了床边。
……
一个时辰后,沈鸿抱着林飘去了隔壁屋子休息,这边的屋子冰水融化,沁得湿漉漉的不好收拾,也无法睡人,两人便换了一个房间休息。
林飘躺在沈鸿怀里,心想也不知道他哪里学的这些,不过冰块滑过脊背身上沾着冰水的确凉快,沈鸿怕他着凉,整理之后也用长衫将他干干净净裹了起来,林飘并没有身体受寒的感觉,倦怠的靠在他怀里,两人到了新房间,林飘被放在床上,便伸手搂住了沈鸿,很快沉沉入睡。
第二日林飘起床的时候,沈鸿已经离去许久了,回忆了一下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还给沈鸿早安吻了。
林飘才起床,脑子还有点浆糊,但是这个是惯性的记忆动作,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醒了醒瞌睡便坐起了身。
林飘本来瞌睡神还在身上,忽然看见一个东西,一下就清醒了。
床旁边放了一盆半融化的冰。
林飘:“……”
不知道早上是青俞还是秋雨去收拾的房间,看见被褥都沁湿了会是什么表情。
他们还真是妖精打架,水漫金山。
林飘捂脸。
以后决不让沈鸿再做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了。
林飘四处看了看,又寻觅了一番,又去问了问秋雨,无视秋雨那欲言又止有些微妙的表情:“锁子甲是沈鸿带走了吗?”
“是,沈大人已经带走了,今早吴迟搬走的,带着和大人一起出去了。”
林飘点了点头:“那没事了。”
林飘就等着沈鸿的好消息了。
到了傍晚沈鸿回来,林飘一脸期待的看向他:“皇帝怎么说?锁子甲他看了吗?”
“陛下看了,陛下还在思虑之中。”
林飘微皱眉头:“他行不行啊,这么好的东西就在面前了都不做。”
林飘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他不会是还想继续当一个明君吧?不打仗的那种。”
沈鸿摇了摇头:“仗是必须打的,陛下已经被触怒,锁子甲耗费时力,给普通士兵用并不划算,但给将军们用,这本是将军们自己该操心的问题。”
林飘一时有些微睁大了双眼,他想把这个麻烦事甩给皇帝,皇帝居然想把这个麻烦事甩给将军们,怎么比他还咸鱼。
林飘简直想高喊打倒咸鱼,支持卷王上位。
沈鸿看着林飘惊讶的模样:“如今自然是还得再商议,应该会有别的安排。”
沈鸿本就在盘算着二柱的事情,他想着二柱想要一定的自主权,但想要直接脱离戚大将军的麾下是不可能的。
他暗示了皇帝,既然有了这样的装备,那么便可以铸造一支铁骑。
至于要如何铸造,铸造之后要如何使用,沈鸿自然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帝是有野心在身上的,有了这个机会在眼前,他不会一点不心动,剩下的东西便只要在各个关键又不起眼的点上慢慢的去推动了。
沈鸿将这些事规划得清清楚楚,只等皇帝开始打算这件事,便可以进行。
*
他们等消息,不过一天之后,皇帝决定要让皇家铸造坊开始做锁子甲,并且要将锁子甲原本的几个制作人也一起纳入编制,收用进皇家铸造坊中。
皇帝将决定做好,安排也弄清楚之后,第二天便公开宣布了自己要做锁子甲的事情,至于铁骑那部分就没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