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楚誉微皱眉头:“让他穿严实点。”
“是。”
柳嫔得宠,上次想要讨好皇帝,脱了外面的衣衫之后里面便是薄纱的衣裙罩着薄薄的里衣,陛下不喜欢这种放浪的样子,当即叫他退下,这两天柳嫔学乖了,应当不会再做这些举动。
公公去召柳嫔,柳嫔特意梳妆打扮,公公在一旁垂眼候着:“娘娘还是不要装饰太过,我看戴两支玉簪,穿个素色衣衫便够了。”
柳嫔扫他一眼,想说你一个太监懂什么,但又警觉,不知道是不是在点自己,便笑道:“谢公公。”
他便试试,若是这样打扮皇上不喜欢,以后他就不再这样打扮了。
他挽了发髻,简答的插了两根玉簪在头上,耳铛戴的也是一个小玉珠款式的,衣裳穿了一套锦白色暗绣的,天气冷了,既然说要严实些,他便裹上披风,戴上小毛领,舒舒服服的出了宫门。
待到了陛下寝殿,他一推开门,陛下正在看周折,隔着龙脑瑞香丝丝缕缕升起的烟气,他抬起眼,看见那道身影走进来,裹着披风,严严实实的,与那冬日里缩头缩脑的少年有些重叠。
柳嫔只戴了两根素簪子,披风下也是一套厚实柔软的衣裙。
楚誉眼前一亮,柳嫔正要行礼,便听见陛下笑道:“不必行礼,你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柳嫔纳闷自己什么时候不守规矩了,便听见陛下召自己过去,笑意盈盈的过去,搂着陛下的脖颈便坐在他腿上。
楚誉看着怀中的人,他本就长得有五分像林飘,这样一打扮便更像了。
他把玩着怀中的人,柳嫔靠在他怀中,正是得宠时刻,便露出了一些恃宠而骄的天真神态,想要和陛下好好的拉近距离,看见桌上的弓弩便一脸崇拜的问道:“陛下,这是什么?”
皇帝看着他:“你不知道吗。”
“臣妾不知,臣妾久居深宫,哪有陛下见多识广。”
楚誉的神情有些冷淡了下来,垂眼看着他:“无知便该藏起来,是要让朕知道你有多蠢吗。”
柳嫔:“……”
“下去吧。”
楚誉失了兴致,将他推开。
柳嫔站起身,慌慌张张的看着陛下,这是他第二次完璧归赵了,但他哪里敢说什么,战栗着快步离开了。
楚誉看着桌上的弓弩,看了许久,心中的思绪久久都不能平息。
“明日,召林飘入宫,朕亲自封赏他。”
“陛下这……”
“照做就是。”
他也许久没见林飘了。
如今他成了沈鸿的人,久居后宅之中,只知操心沈鸿的事务,或许早已颜色不再,只不过是还有几分聪慧罢了。
他见他一面,见他容光不再,大约也能心死了,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年老色衰的哥儿。
……
林飘在府上接到旨意的时候很震惊。
“什么?!我吗?明天就要封赏我?这么着急的吗?”
林飘人都要睡了,被突然拽起来接旨,头发都没好好的梳整齐,就扎了一个丸子头插了一根发簪,接完旨还晕头转向的。
“夫人不必着急,夫人研制天机弓有功,陛下爱才,要赏赐夫人。”
林飘:“……”
有种被常永思卖了的感觉。
上次做锁子甲不赏赐他,这次他想躲起来却着急忙慌的要赏他,总感觉怪怪的。
“谢公公,公公深夜前来辛苦了。”
“算什么辛苦,夫人才是辛苦了,咱家不搅扰了,夫人回去安歇吧,明日还要进宫呢。”
林飘让秋雨去给公公塞辛苦费,大家皆大欢喜,各自撤退。
林飘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沈鸿便站在院中等着他。
林飘快步走上去:“皇帝传旨意说要赏我,真是怪得很。”
“望山已经来给我说了,明日进宫飘儿不必太紧张,若是有事,我去寻你。”
林飘点点头,底气和安全感一下就上来了:“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估计是我连着做出来两样东西太厉害了,皇帝都有些傻眼了。”
“飘儿向来出类拔萃,引人侧目。”
“那是自然。”
林飘走上去拥住沈鸿,靠进他怀里侧脸轻轻蹭着沈鸿的侧颈,感受得到沈鸿皮肤上的温度依然还没降下来。
林飘轻声:“都怪这道旨意。”
他们正蜜里调油,被这道旨意打断了。
“飘儿,可困倦了?”
“没困。”
“那便继续,如何。”
沈鸿抱紧林飘,将人揽进怀中打横抱起,抓着他的衣衫手背青筋微微鼓起,走上台阶,将门扉合上,关住一室春色。
第二日早上林飘没有起得太早,沈鸿帮他算好了时间,从上朝到后面处理事务,皇帝至少要等到个十点钟以后才有空,林飘九点半起床,随便收拾收拾打扮一下,简单的把头发梳理一下,穿了一身最简单的暗绣冬装,考虑到天气冷如果要等就会更冷,于是穿上了厚实的披风,衣服还特意选的一个带衮边小毛领的衣服,保管一身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
如果不是考虑到太夸张,林飘还想戴个保暖耳罩,但想到皇宫是有地龙的,只要进去了也不至于冷成那个样子。
林飘进皇宫时正好沈鸿还没回家,沈鸿特意在宫门口来见了他一面:“飘儿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会赶来。”
林飘觉得他说话有点夸张了,虽然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样公开召见他能出什么问题。
沈鸿看着林飘,心中却越发阴沉,他知道这次是公开的召见,皇帝不至于做出什么太过离奇的事情,但皇帝对林飘的心思他却不是看不见。
锁子甲的事情之后,陛下的后宫中便增添了好几位哥儿,正是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威胁感。
陛下以前便对林飘起过念头,但不过是一时之意,并没有要真的发展出什么事情来,但锁子甲的事情之后,陛下的心意明显活动开了。
沈鸿了解这世上的人,在陛下眼中林飘不过是一个哥儿,一个最普通的后宅之人,即使一时有兴趣,却也不值得挂念,但林飘懂锁子甲,这件事足以让他和所有普通的哥儿区分开来,如今林飘又做出了天机弓,皇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会越来越将林飘看得高,看得重。
林飘此时走进去,从宫门到皇帝居所,见面不应超过一炷香时间,再次返回宫门,整个过程不该超过半个时辰,若是皇帝留他说话,挺多再添半柱香的时间。
若是超过时间林飘还没出来,他便要进去‘谏言’。
沈鸿把整个过程想得很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把林飘好好的带出来。
林飘看他神色郑重,心里也紧张上了一分,点了点头,便在马车上入了宫门。
这一路弯弯绕绕,林飘觉得皇帝要是在寝宫召见他也有些太荒唐了,何况给他封赏也该皇后来给,皇帝不该管他们这边的事情。
林飘一路想着,便到了目的地,太监请他下轿,引着他往前走。
一路弯弯绕绕,这里是林飘从没来过的地方,一路跟着走进去,进门之后抬眼看了看里面的陈设,林飘松了一口气。
是皇帝的住所,但不是寝宫,是书房。
楚誉正坐在书桌后面,他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窄袖衣袍,圆领露出白色里衣交叠的领口,林飘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打扮的,但今天穿的这一身还挺有少年气的。
林飘天天在家里骂他傻逼,心里早就觉得他说不定面相大变,天天在宫里发癫,如今一看,和前几年见过的样子并没什么差别,只是更成熟稳重了一些,面庞也更坚毅,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望过来,那双眼睛也变得更有力量。
是深邃的,被浸泡在权利中,身居高位多年,习惯了世上一切事物都围绕着自己,从容而冷淡的眼睛。
林飘走进来,老老实实在他面前下跪,行礼,呼喊万岁,楚誉没说让他起来,他便继续跪着,只是直起了腰看向他。
楚誉在打量他。
林飘发现自己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楚誉就在打量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尤其是这种有些冷淡的眼神,好像是在审视一块肉一样。
楚誉见他连跪姿都挺拔,和寻常女子哥儿软着腰肢伏在地上的模样不同,眼神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一点浅笑。
“许久不见。”
林飘看向他:“许久不见,陛下。”
楚誉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快意,一股活水一般的新鲜感涌上心头。
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无论是他做皇子时,还是如今已经成为九五至尊。
林飘是唯一一个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
这样毫不谦卑的语气,丝毫不做小伏低的姿态。
林飘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气得吐血,进来就跪了那么大一个礼,还能觉得他丝毫不做小伏低,真是白跪了。
“真听说天机弓是你想出来的?”
“并非是草民想出来的,只是草民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构想,和常永思他们商量之后根据草民的想法研究出了一些构思,基本都是常永思他们做出来的,我不过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瞎说了几句。”
“锁子甲也是你瞎说出来的?”
“自然,草民开月明坊,里面做一些首饰和衣物,首饰链子和锁子甲是越看越像,便想着要是照这样做出来岂不是更精巧,也比一般的铁甲灵活轻便,草民不过灵机一动随口一说,谁知道常永思他们便做出来了。”
林飘火速把锅甩出去,不然皇帝要是想要和他仔仔细细探讨一下这个东西,详细的部分他可是一问三不知。
皇帝听他这样说,审视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居功自傲的意思,更不打算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
楚誉不懂,林飘到底图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林飘脸上,很仔细的看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林飘并没有变老,也没有被生活磋磨得有丝毫的憔悴,甚至神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刻薄和冷漠。
他是坦然的,快乐的,轻松的。
依然犹如少年时那般的容光焕发,甚至更添几分美丽。
大约……是因为为人妇的原因。
更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润,他眼眸澄澈,还带着一分水盈盈的感觉。
他把沈鸿养成了才。
沈鸿也把他养得越发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