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坊主一看林飘不接话了,便哼笑一声:“这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我们皇家铸造坊自然是样样都听陛下的,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咱们肯定是连夜忙活起来,就是累死在这里了也不敢有一声怨言的。”
林飘看他一眼,这个章坊主不知道是不是和太监混在一起太久了,说话也监里监气,配合他一身在薄衫下撑得鼓鼓囊囊的肌肉,特别像熊gay。
章坊主说得起劲:“林坊主只要去求一求陛下,那一切事自然是听坊主的,不知坊主是如何个打算?”
林飘看他的模样越来越生厌,形容他像熊gay都辱熊gay了。
林飘冷淡的扫他一眼:“我自会去求见陛下,陛下爱民如子,岂会不应?”
林飘没在铸造坊待太久,里面太热,他又不负责打铁,在里面呆着也没用,待到中午便回了家,打算先和沈鸿商量一下这件事。
待到下午沈鸿回到家里,林飘便和他说了要去求见皇帝的事情,沈鸿听见这件事动作停顿了一瞬:“飘儿为何生出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我生出吧,本来也不想去,那个章坊主拿话激我,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说我不去也丢脸,何况这是我上任之后第一次提出的意见,总不能这样轻飘飘的带过去了,到时候没人做也没人在意,我这个坊主当得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沈鸿听了他的话,想了想道:“我替飘儿去请旨意如何。”
“倒也可以,但我还是想自己去,否则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不敢抛头露面,什么都要家中人帮我做好的哥儿了。”
沈鸿看着他:“飘儿已经有想法了,是想让我想个法子接应你吗?”
“我想先同你说清楚,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准备,好叫你安心。”
沈鸿点了点头,思虑一瞬:“我知道了,明日你去面圣,我依旧去接你,你我都不必担忧。”
林飘嗯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感觉皇帝并不喜欢我,就是一时新鲜,之前他还对我有点意思,但现在我都和你在一起了,他虽然傲慢,但也是觉得自己是皇帝,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飘儿,帝王乃天下至尊,正是在这个位置上,能毫不费力的得到世间所有的一切。”
林飘点了点头,他懂沈鸿的意思,但真要说皇帝会怎么样,他觉得不至于。
沈鸿知道皇帝品行并没有低劣到这种程度,但心爱的人被别人觊觎着,他不护佑在身边,如何能安心。
两人商议完毕,林飘觉得沈鸿对皇帝之前让他叫嫂嫂的事还是怀恨在心的,虽然林飘不许他折腾,但还是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在他衣襟内留下了些星星点点的印记。
第二日林飘提前通禀,然后在午饭后等到了皇帝的行程空缺,赶紧前去见面,把自己的想法一顿输出。
今天皇帝看起来才忙回来,早晨上朝,下朝之后又要和内阁的臣子们商议一下国家大事,现在看起来有点疲倦,需要一个午睡的样子。
不过林飘才不管他缺不缺觉,把自己要说的噼里啪啦说完了就跪在下面等答复,听见楚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你的想法很好,但可知这样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林飘抬头:“陛下既然想要横扫六合,想要一统天下,却连几片鳞甲都舍不得吗?”
一旁的公公听见这话呼吸都屏了起来,生怕呼吸重了一瞬惹上什么麻烦。
皇帝被噎住了片刻,随即笑了笑:“林飘,国库的钱从不是朕一个人的钱,不是朕舍不舍得,想要花在哪里就能花在哪里的,你这话太过无知了。”
“战争是陛下决定要打的不是吗?陛下决定开战,集天下之力却供养不起将士们的几幅盔甲吗?”
林飘才不想温言软语,或者卑躬屈膝说什么讨好的话,让楚誉一开心就答应他,如果是别人,说几句好话就能换来别人的善意和优待自然不错,可楚誉是一个身处高位,时时刻刻都在不自觉羞辱别人的人,如果这时候他还自动自发的谄媚起来,大概能给楚誉爽死。
楚誉脸色微变没想到林飘敢说这种话:“你是在指责朕不负责任了?”
“草民没有这个意思。”
“你如今已经是铸造坊的坊主了,你是臣子。”
“臣没有这个意思。”
楚誉看着林飘跪在下面的模样,看了好一会,觉得有些可恨,又觉得他还是很漂亮,倔起来就和别人千篇一律的温婉柔顺更加不一样了。
“你当真大胆,大宁国土辽阔,需要拨下银钱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你小叔子要修的沟渠也花销极大你可知道。”
“旱灾时有,大宁需要沟渠。”
皇帝看着他这样维护沈鸿,他也没说沈鸿什么,林飘都要替沈鸿争一个清清白白。
如今沈鸿在他心中大约是一个爱国爱民,不知有多好的人,楚誉想了想,便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那便说说你的打算,你打算如何做,如何施行。”
“方才臣已经说了,若是等到全部锻造出来未免太费时费力,便一批一批的赏赐下去,这样一年到头的做也不耽误什么,将士们也有一个盼头,知道每月都有赏赐的名额,便会更加努力。”
“他们为国尽忠是本分,你如此说显得我们大宁男儿都是无利不起早了。”
“盔甲不是利益,是大宁对他们的重视,恩赐,爱护,没有盔甲照样杀敌,有了盔甲神勇百倍。”
林飘不知道这个皇帝到底还要扯多久废话,就打个盔甲的事情非要和他论道一样的论半天。
皇帝走出桌后看着林飘:“今日天气不错,和朕出去走走吧。”
林飘:“……”
林飘起身,跟在他身后,听见皇帝在前面道:“有时候听见你们说家国,天下,我其实很好奇你们曾经见过什么。”
“陛下也曾去过县府,我们看见过的东西陛下也看见过。”
“不,那不一样。”
“陛下以己之身去想普通人也是一样的,陛下要吃饭,要睡觉,爱惜身体,不想受到损伤,普通人也是如此,天下人个个都如此,所以要重农耕,要养民生,要少战争,即使有了战争,也要为将士为将军们做好后面的事情,粮草不能断,物资不能缺,这些我想陛下也是思虑得清清楚楚的。”
楚誉笑了笑,他没有说话,他自然见过县府中的一切,可是那是不一样的,他那时候已经是皇子,看见的一切都是俯视,一眼看下去并不能看见什么普通人的吃饭睡觉,而只能看见他们谄媚的嘴脸,挤着笑脸想要多靠近他一点。
他觉得林飘的眼睛很有趣,他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说出别人说不出的东西,仿佛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另一个样子,而和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这让人很好奇。
“那你来到上京,上京在你眼中也是如此吗。”
林飘觉得楚誉多少有些荒唐了。
“陛下是觉得上京人不吃饭,还是上京人不怕死?”
楚誉听了他的回答,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后面几乎是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林飘:“……”
笑个屁。
楚誉停下笑意,侧头看向林飘。
“林飘,你可真有意思。”
“那陛下觉得鳞甲的事到底可不可行?”
“朕允你。”
“谢皇上。”
得了结果,林飘已经不想和皇帝说话了,谢完就站在旁边。
皇帝看着林飘的侧脸,心中是一阵一阵的涌动,他有些后悔,林飘才来上京的时候,那时候沈鸿还没得到他,沈鸿大概也知道他有多宝贵,所以不声不响的一点点收拢掌心,把他抓在了手中。
如果那时候他心念一动,也早些将他抓在手中,林飘此时便是他的解语花,会像维护沈鸿一样维护他,而不是这样冷言冷语,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厌烦的模样。
又走了两步,林飘觉得差不多了:“陛下,既然无事臣告退了。”
皇帝道:“既然说了陪我走走,便将这条路走完再离开吧。”
林飘:“……”
嫌弃。
林飘有事要忙,哪里有空陪他压马路,但又不能说去你丫的我要走了,只能沉默的陪他走着,一直到沈鸿前来求见。
皇帝没说是让他进来还是不进来,公公一时没得到答案也并不轻举妄动,只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一旁去。
皇帝侧头看向林飘:“沈爱卿又来了?”
“他大约有事,臣先退下。”
“你们当真是。”皇帝笑了笑,笑意没有进入眼底,但还是点了头,如今林飘是沈鸿的人,即使明面上没有任何名分,有一层叔嫂关系也称得上一家人。
总是要比他亲一些的。
林飘于沈鸿是嫂嫂,于他是臣子妻,都是悖乱。
“下去吧。”
林飘得了旨意,果断跑路,到了宫门口撞见沈鸿,两人在红墙外相遇,沈鸿看见林飘出来了:“事情如何?”
“皇帝答应了,倒也没什么别的事。”
“那你便去铸造坊吧。”
“你是真的有事要和皇帝说吗?”
“我既前来,自然有事要商议。”
林飘点了点头,想他们一整天是真的忙,事情是真的多,随便都能扯出一点重要事作由头。
“那我先去铸造坊了。”
林飘让公公和自己一起前去,将这件事吩咐下去。
带着公公到了铸造坊,公公离开皇宫这就属于是外出办公了,需要出差补贴的,林飘让他跟自己出来一趟,给他贴了两锭大银子,公公虽然不缺这一点,但依然眉开眼笑的,可见十分懂得积少成多的原理。
到了铸造坊,公公将拂尘一挥,往胳膊肘里一搭,尖着嗓子道:“皇上说了,一切按林坊主说的来办,可别怠慢了~”
章坊主连连称是,没想到林飘居然真的敢去找皇帝说这件事,他一个哥儿居然有这种胆气,在皇帝面前来回走动半点都不怵。
不过想想,他家里那么硬的关系,只要不犯什么大错,皇帝也不会怎么着他,他有底气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林飘站在众人面前,决定狐假虎威一把:“如今陛下对这件事十分看重,这不光是铠甲,还是陛下对大宁将士的看重,大家一定要好好做,不要辜负了陛下!”
众人纷纷称是,没有一个人敢不应和。
林飘把这件事吩咐下去,让章坊主手底下的一个人和常永思一起负责,让他们动用起人来,一定要这个月就做出第一批,好赏赐下去。
众人应声,公公都还在,别说抗拒,一句疲懒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林飘拂一拂衣袖,潇洒离去,离去前特意交代常永思盯好这边的事情,一旦他们敢怠慢不好好做事,林飘就来解决问题,虽然解决不了事,但解决得了人。
林飘成了皇家铸造坊坊主这件事在上京引起了很大的议论,甚至很快都传到了周边的地方,毕竟这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从没有哪一个哥儿能够坐上这样的位置。
听过哥儿当皇后,都没听过哥儿当铸造坊当坊主。
虽然这件事很不合理,但想一想又有点合理,便是他们突然想到,锁子甲是他提议要研究的,天机弓是他牵头做起来的,若是一个男子做出了这些东西,别说一个坊主了,名扬天下也是应该的,如今林飘只是做了一个坊主而已,又有何做不得。
而后没多久,他请旨做盔甲的事也传了出去,后续大战章坊主的事也开始有了传闻。
“两人当初是争执不休,我侄儿在里面打下手,亲耳听见的,林坊主说做盔甲是好事,将士保家卫国,盔甲肯定是多一套是一套,将士也心里暖,那姓章的非要推辞,说一些有的没的,后面林坊主一气之下也不和他商量了,亲自去求见了皇帝,和皇帝求来的旨意。”
“真是混蛋!他一个打铁的!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推三阻四做什么!还不如一个哥儿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