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只想给他一个白眼,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东西是要送给隐尘的,他直接往旁边一放,总也得有别的人去送,别想支使他跑这种无聊的腿。
不过他的确有段时间没见隐尘了,虽然隐尘和沈鸿在宫中的线人一直有联系,但也该进宫去看一眼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看看有没有什么讯息需要帮忙传递出去。
林飘检查了一遍摆件的完好,然后装好盒,出门准备前往皇宫。
章坊主看着林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冷笑了一声,想起公公的嘱咐,说要让林坊主多往皇宫走动,暗示他以后往皇宫送的东西都尽量让林飘去。
他心里冷笑,公公这个意思,不就是看林飘漂亮吗?不就是长得漂亮皇上爱多看两眼吗?
整天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不嫁人的事传得整个上京都知道,要是皇帝真看上了他,看他到时候是哭还是笑。
林飘带着夏荷进了皇宫,两人找准方向一路往里走,很快就到了隐尘住的地方。
皇帝很重视隐尘,把隐尘的住所都改成了道观的名字,里面重新软装了一遍,和一个小道观没任何区别,一进去就是一股淡淡的香火味。
还找了几个小道童来为隐尘打理这座小道观。
林飘走进去,迎面便有小道童迎出来,小道童认识他:“林坊主来此是为何事?”
“我来给隐尘道长送金莲出水。”
“林坊主稍等,陛下正在屋中同隐尘道长论道,请去偏厅歇息片刻。”
林飘点了点头,到了偏厅,见正中间供着三清画像,下面摆了一张小供桌,有三样水果,三样点心,小香炉里燃烧着供香。
过了一会,小道童便来请林飘过去,林飘一踏出偏厅,就对上了楚誉的视线。
楚誉正站在院子中,含着淡笑望着他。
林飘吓一跳,心想是发什么病了,低头微微俯身:“见过陛下。”
楚誉点点头:“今日天色不错,秋高气爽。”
林飘点头:“陛下说的是。”
“都说百姓之中又一个流行,便是进了秋日要贴秋膘,我看你脸色不错,看来进补得不错。”
“陛下说的是。”
楚誉笑了笑:“最近吃的什么?我瞧你是个馋嘴的,要说会吃,上京也没几个人能超过你了。”
“喝的羊肉汤,吃了顿羊肉饺子。”
楚誉见他这么言简意赅,便道:“上前来,让我看看,金莲。”
林飘让夏荷上前,自己在旁边帮着打开盖子,然后便退到了一旁。
楚誉看了两眼,略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点评,侧目看向林飘。
他越看林飘,越觉得心动。
他从未对谁如此心动过,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明明世上所有人都只是利益,只是选择,可偏偏只有林飘,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让他心生渴望。
林飘和沈鸿在一起之后,越发动人了。
楚誉神情笑着,心中却止不住那一层层的涟漪,那种妒意的烦躁。
林飘是臣子妻,是沈鸿的嫂嫂,都是不干不净不清不白,可沈鸿近水楼台早就已经得手,不知将他品尝过了多少遍。
待到事情落定,天下太平,他将沈鸿铲除,林飘便能是他的,他不嫌林飘脏,林飘可以是他的例外,唯一的例外。
他淡笑:“去吧。”
林飘微微矮身:“是。”转身带着夏荷快步走入隐尘的禅房。
隐尘已经让小道童准备好了茶水,进了屋子夏荷先把盒子放在桌上,林飘进去坐下,先中规中矩的问候了几句,然后说要向他介绍一下这个摆件的精细之处。
隐尘的习惯向来是和客人说话会让身边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小道童自觉的退出房间,夏荷也到门外去候着。
林飘见人都离开了,这才上上下下打量起隐尘来,隐尘依然是那副少年模样,虽然穿的衣服变得肃穆又华丽,但依然是那个面嫩的少年,没什么装腔作势的端架子,也没有什么故弄玄虚的表情和眼色。
“小道长在宫中可还习惯?”
隐尘点了点头:“在哪里都一样,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在宫中事情稍微多一些,但总体也清闲。”
“你过得习惯就好,可有什么需要的?”
隐尘摇了摇头。
林飘给他递了一个眼神,隐尘接手到他的眼神,又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没什么需要他做的,林飘这才安心,看来他和沈鸿的暗线联系得还挺顺利,目前也没遇见任何问题。
林飘让他看金莲,这花朵做得栩栩如生,隐尘看了一眼,夸赞了一句十分精巧,之后没有再多看。
林飘发现他真的是高人风范,虽然年纪小小,但稍微接触一下,那个气场和感觉是完全不容小觑的。
旱灾和蝗灾都顶过去了,这两件事之后,目前最大的问题便是异族结盟的事情。
大宁和边境这几年的关系越来越不好,想要派探子打入对方阵营都比较难,在不知道对方内部在做什么的情况下,只能靠打来压制对方的动作。
林飘突然想起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的安危如何,这两年都没怎么见到过对方了。
穆玉做边境贸易的,之前靠这种来往和自己的人脉关系赚了不少钱,但现在情况如此严峻,即使他有韩修和沈鸿两座大山在上京护着他,他如今都不敢轻易再来上京了,可见稍微有点权势的混血儿如今是多么的受忌惮。
林飘思维发散得越来越远,和隐尘道别之后遣了一个小厮去铸造坊说事情办好了,他则回到家中,在书房坐下,取了纸笔给穆玉写了一封问候信。
话语很简单,基本都是询问他近况,问他在哪里做生意,最近可有遇见什么问题,若是需要帮助记得写信来上京沈府之类的。
林飘知道他傲气,信里几次强调旧友的关系,希望他能明白,遇到事来求助他们并不丢脸。
林飘把信按穆玉之前留下的地址寄出去,却不知这一封信到了穆家旧宅外,之后又再次出发,兜兜转转到了边境。
边境的营帐中,穆玉坐在低垂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在黑夜中变得如同黑海,风吹拂这草地发出哗哗的声响,草随着风摆动,一阵一阵如同浪涛起伏。
他穿着异族的的衣服,皮毛大袖一半穿在肩上,一半绑在腰间,不冷不热的天气,他得散散热。
有人的脚步声在靠近,异族的语调是奇异的,带着草原和旷野的味道,同时粗鲁又蛮野。
“遂,你有大宁来的信,是你上京的相好吗?”
穆玉抬头看向他,看见他手上捏着的信纸,伸手拿了过来,转身走进帐子里,借着火光打开了信封,取出了那一张薄软的宣纸,一行一行仔细的看着。
“遂,这是谁?”
“上京的朋友。”
“男的女的?”
“长辈。”
来人谑笑:“遂,你同上京的缘分深得很啊。”
穆玉扫了他一眼:“我不会心软。”
对方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穆玉跳过这个话题:“各部有回信了吗?”
“都派了使者前来,如你所说,大宁已经让所有人都胆寒了,如果我们再不紧紧的团结起来,大宁就要将我们彻底的吞并了。”
穆玉看向外面的夜空:“如今大宁天灾不断,是天命要绝大宁,只是大宁绝处逢生,得了一个沈鸿,否则就南方缺水的那几年,就足够大宁走向破败。”
“遂,你早就说过,我们是抵抗不了大宁的,只能用计,这些只有你们大宁人才擅长。”
“没关系,等所有人到齐之后,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第一步,便是把大宁的布局撕出一个口子,第一步必须诱杀李虎臣,否则寸步难进。”
身旁的人点了点头:“你要想出万全的法子,李虎臣必须死。”
他跟着遂看向天上,看见了天上的下弦月。
“遂,我懂你的心,你想要光明正大的回到大宁,我也想,我见过大宁的月亮,再看草原的月亮,都已经没滋味了。”
他还记得大宁中秋,宫宴那一日,琳琅满目,乱花渐欲迷人眼,天宫楼阙,金玉人间,仙娥下凡。
过去他读不懂大宁人写的酸诗,不懂这些话语到底在说些什么梦话,见过那日宫宴之后,他才明白大宁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同大宁的繁华比起来,大宁人鄙夷他们是粗鄙野兽,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但野兽有野心,野兽想要当人,野兽要登堂入室,否则便不是野兽,而只是家犬。
他们的獠牙和野心,远比大宁人想的还要锋利。
林飘这边将信写出去,之后迟迟没有收到回信,便想着大概是穆玉在外面走动,短时间内估计都拿不到这封信,便没有放在心上。
日子渐渐入冬,正是到了吃羊肉的季节,秋季的时候要是吃太多羊肉燥的慌,也怕上火,冬天却是正合适,烤羊排这种东西只偶尔吃吃,如今在上京生活得久了,日子也讲究了起来,因为烤羊排比较燥,烤的东西也认为火气比较重,如今厨房准备的都是炖的羊汤,清粼粼的一碗,撒上葱花芹韭菜段,往里面下点细粉丝,也是热乎乎的一碗。
再有就是羊肉饺子,厨房包的次数多了,调馅调得越来越有经验,如今饺子做得十分好吃,羊肉和菜拌在一起,又有羊肉的浓香,又有菜的清甜,连吃十个都不会觉得腻歪。
羊肉吃多了,浑身暖呼呼的,到了晚上自然火气也重了起来,林飘便裹着松软的被子,和沈鸿慢慢做消遣,这个初冬过得十分快活。
沈鸿年龄渐长,今年便是要奔着二十三岁去了,是个不折不扣的成熟男人了,他如今这个年纪,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便是日日消遣也十分热衷,常常写着手中的字帖,便笑着唤林飘过去,将他搂入怀中,安安静静写完字帖后,便侧头开始吻他,缠绵着便要将林飘抱起身。
林飘冬日进补得多,倒也耗得起,夏日的时候嫌热不愿意多亲近,冬日贴得越近越暖和,他便没道理再拒绝。
因冬日大家消遣比较少,刚开始休沐还要一起出去玩一玩,后面便基本都是在家中歇着。
正好今日休沐,林飘上午同大家聚餐吃饭,下午便和沈鸿在房里看书,天还没黑,两人的书便已经踢到了床尾。
外面细雪声簌簌,林飘忽然想到这样落细雪的日子,每一年同自己看雪的少年,垂眸凝视着现在正在陪着自己的男人。
曾经的少年,已经变成如今的男人了。
林飘汗津津的打了一个激灵,战栗得有些厉害,沈鸿抱住他,将他按在怀中,抚着他光滑的背脊。
……
沈鸿负责收尾,林飘便裹着被子挪到了内侧闭目养神。
沈鸿回来的时候轻唤了他一声,声音有些紧张:“飘儿,你没事吧。”
林飘睁开眼看向他,声音有些没力气:“我没事,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沈鸿对他了如指掌,不至于为这么点反应这么激动。
林飘看向沈鸿,见他穿着里衣里裤,外面只简单的披了件袍子在身上,衣襟松散的半敞开,正站在床榻前,眉目微皱,神色看起来有些担忧。
林飘摇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不至于这么紧张,余光却看见一抹红,定睛看过去,发现床单上有一片血渍,并不算小,有巴掌大那么一块,颜色鲜红。
林飘一下瞪大了双眼,沈鸿在柜子里取了药来,为他涂抹过后却神色有些晦暗的告诉他。
“没有受伤。”
林飘震惊得裹着被子原地坐了起来,看着那一块血渍两眼发直。
“这……我……”
我靠,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年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