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想了想,玉娘的娘主要是被这种亲戚之间情面大过天的想法束缚住了,觉得如果姐姐不来会很丢脸。
林飘知道她说这个,是想要问她,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叫她一定来参加,林飘却是淡淡道:“她若不来,总有她的原因,若是故意不来,便是要称病,如此理由由她自己想,夫人你照着说一遍就是了,如今玉娘嫁给二柱,她不来不会有人觉得玉娘丢脸,只会觉得是她不敢来罢了。”
玉娘的娘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她看着还是有些在想这个事,看得出是真的很想自己的姐姐来参加婚礼了,但林飘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便没有再继续在这件事上询问。
因为是想要尽快完婚,婚礼筹备好之后,一切便拉开了序幕。
玉娘和二柱合得来,两人属于一个说一个笑,一个犯傻另一个能很认真陪同的人。
玉娘爹娘提前在城外布置一下,在那边出嫁,由二柱将玉娘从外面接进来,一直接进将军府中。
十里红妆是提前备好的,玉娘爹娘装了一整船送过来的,加上二柱给的聘礼,林飘他们这边送的礼物,一齐裹上红布往将军府里送,往后都是玉娘的嫁妆,压箱底的底气。
到了府中,拜天地拜高堂,二婶子和玉娘爹娘坐在上面,二婶子双眼泪汪汪的,看着堂下的一双佳偶。
她心里高兴,如今二柱有了出息,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媳妇,身边又有那么多人帮着扶着,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全是甜头。
她心里一阵叹,想起自己的相公和二柱他大哥,这么多年了,如今二柱有了这么大的出息,她也从不敢提让二柱派人去找找他爹和大哥。
不说主动去找,他们如今这么出名,要是他爹和他大哥看见了,也早该找上门来了。
二婶子心里默默的想,相公,大柱,你俩在天有灵,看见咱们家的二柱了吗,他这么有出息,他光宗耀祖了,咱们家以后亮堂堂的过日子,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们娘俩了。
第213章
二柱洞房花烛,大家在外面吃喜酒坐席,看着满院子人来人往,达官贵人,名儒大家,即使是瞧不起武将的,也因为二柱威名赫赫的战神之名,对他颇有崇敬,把他视为项羽一般的英雄人物来赞叹。
当然,文人说话主要是给自己抬咖,顺便找点素材来作诗,歌颂一下盛世,大家也算和乐融融。
玉娘的娘的担心也落进了肚子里,她一直害怕自己的姐姐不来参加婚礼,作为娘家人脸上挂不住,成婚当天她们也算匆匆赶到,给足了脸面。
她们来到将军府,看这府内府外,手捧小暖炉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是上京,当真是不错,兆娘,如今玉娘也算是有一个好归宿了。”
兆娘是玉娘娘亲以前在闺中的称呼,如今只有家中人和旧时友会如此叫他。
兆娘点了点头:“是啊,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活泼天真,但性子却不强,如今有了这样的人家照顾,往后我也算安心了。”
姐姐点了点头:“当初你折腾了半天,不想把玉娘嫁过来,后面选来选去,也选得不过如此,耽误了玉娘,若非玉娘有造化,早误你手里了。”
兆娘有些羞愧,虽然如今她们都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但在姐姐面前,她好像还是一个做不好事情,容易犯错的妹妹,对大姐的教诲的挑剔不敢反驳,只能尴尬的笑着附和:“大姐待我好,我是知道的。”
姐姐同她走了一段路,看着雕梁画栋:“这府邸还不错,我们既来了,安排我们住在哪里?”
兆娘道:“先皇给虎臣封定远将军的时候赐下的,大姐既来了,必然是贵客。”
林飘拿着糕点从一旁路过,看见玉娘的娘亲正在陪客,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甚至笑得有些讨好,便多看了一眼,站在玉娘娘亲身边的夫人简直是穿红着绿,当然,并不俗气,她穿得十分富贵大方,浑身上下都写着张扬和端庄这两个词,一看就是豪门贵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
林飘在这边看她们,她们自然也看见了林飘,亲家姐看见他站在不远处,手上端着东西,另一手还拿着一块糕点在吃,一副没规矩的样子,便皱起眉头:“这可是你们府上的哥儿?怎么这样没规矩!”
兆夫人一直应承讨好,听见大姐说了这样的话,一瞬变了脸色,紧张的道:“大姐慎言!”
“怎么?玉娘嫁过来,我连个哥儿都训不得。”
“那是林飘。”兆夫人急着压她话头,快快的把话一说。
亲家姐一怔,看林飘一步步走过来,神色不自然起来,等林飘到了面前来,浅笑着道:“原来是沈夫人,失敬了。”
林飘看了一眼兆夫人:“这位是?”
兆夫人道:“是我娘家的姐姐,特来参加玉娘的婚礼,才入上京,还识不得人,夫人别见怪。”
林飘扫了一眼:“没事。”
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林飘也不多管,只说了两句让兆夫人带着客人好好转一转之类的话便离去了。
待到林飘离去,亲家姐有些微微诧异:“沈夫人怎么如此模样?”
兆夫人不解:“何等模样?”
“他这般端着东西,在路途中进食,成何体统。”
兆夫人摇摇头:“大姐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为好,他同亲家母是一起把虎臣他们带大的,如今在这府上也是主子,是大长辈,想要做什么都没得指摘的份。”
亲家姐点点头:“倒也是,如今你和人家结亲了,这一家上下都是权贵,没一个好惹的,偏偏又是乡下出身,未必有什么礼仪,你也得和他们好好相处。”
兆夫人听她说这个话,脸色有些不高兴:“大姐还是不要说这种话好,我同他们相处许久,并未觉得他们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兆夫人面对大姐向来有一份血脉压制的瑟缩,但现在也忍不住道:“倒是大姐,方才失礼了,还好沈夫人不计较,如今沈夫人是何等人物,别说女子哥儿,便是男子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
亲家姐听他如此说,脸色有些微妙:“话虽如此说,但我毕竟年长他如此多,如今也是虎臣和玉娘的长辈,一家人还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两人没有说太久,兆夫人先引着亲家姐去休息,待到了休息的地方,兆夫人离去,亲家姐的脸色一下便难看了起来,将暖手炉在面前一搁,抽出帕子压了压脸上粉。
“如今她结了这样一门亲事,心气倒是高了起来,也敢和我顶嘴了,方才那话你听见没有,说我才入上京,还识不得人,这便是笑我没见识了,当初她嫁了那个没出息的举子,后面跟着去那穷乡僻壤不知道待了多少年,熬到了州府也并不是一个富庶的地方,比不得我,一直都在繁华州府中养着身子,如今玉娘嫁来了上京,她倒是终于扬眉吐气了。”
身旁的丫鬟听她冷言冷语的讥笑一番,待她说完便奉上了茶水:“夫人消消气,不过是玉娘小姐运道好,给了这一时的得意风光罢了。”
亲家姐摇摇头,但笑不语,看着这客房,虽然没有多少华丽的装饰,称不上金玉一般,但上京就是上京,上京的东西,上京的格局,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和州府比起来,兆娘的那个县府便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了,但是和上京比起来,她那个繁华的州府却又小了起来。
“人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再没出息的人,也有一时运道好的时候。”说着她收回目光:“不过人总是这样,蠢的人只能等上天眷顾,聪明的人却不管何时何地,总能借到几分运道到身上来,如今咱们已经有了这门亲戚,好好处着,以后未必不能到上京来。”
说着她笑了笑:“我瞧刚才那个林飘,虽然是个厉害的,却不像有什么心眼的人,一个哥儿,如同男子一般的糙,想来只要好好相处,必然是个好说话的。”
林飘此刻在堂中坐下,不知道已经有人正在评价自己缺心眼,在沈鸿身边坐下之后,便侧头和他说起话来。
沈鸿看他走进来:“这些东西让下面的人去拿就好,何必亲自去。”
林飘道:“我本来只是出去走走,顺带看见厨房这个糕点新出炉了,便想着顺便带一碟过来,也不费什么事。”
他们坐在最里面,有屋子和屏风隔绝外面的视线,这一桌只有他们自家人在里面,是二柱和婶子特意为他们安排的,他们在里面说话做事,任何举动都不会给外面看去。
因为是自家人成婚,不能吃了席就跑,从早上帮着结亲,中午下午吃两顿席,现在傍晚,吃完了还守着桌子上的茶点,时不时帮着去招待一下人,或者是盯一下场子。
林飘累得够呛,说着说着头已经偏了过去,靠上了沈鸿的肩膀:“婶子今天倒是精神百倍,活像打了鸡血,陀螺一样转了好几天了,一点都不觉得累一样。”
沈鸿笑了笑:“婶子高兴,自然如此。”
小月和娟儿在旁边嗑瓜子,看着人都已经疲了:“成婚当真是麻烦,给咱们家操办了几次,如今已经不想成婚了,咱们帮着做一点就这么累,成婚的两个人得多累。”
二狗笑道:“正是累了咱们,才有新婚小两口的甜,两位妹妹若是成婚,我来操办就是,定不叫你们做新媳妇还操这么多心。”
小月娟儿一阵笑:“真的假的?二狗哥如今做了官,嘴是惯会说的,糊弄起人来有一套了。”
二狗道:“我同外人,那话确实拿不准真假,糊弄便糊弄了,却没有糊弄自家人的道理,看来这婚事我还非办不可了,不然以后我在家里,人人看我都要成骗子了,岂不是半点地位都无!”
正说着话,就听见屏风外传来秋雨的声音:“这位夫人,此处不能进。”
外面传来一道声响:“这位姑娘是?”
“我是沈府的丫鬟。”
“第一次来,姑娘不认得我也没什么,我是玉娘的姑母,想来都是自家人,便来和大家说说话。”
秋雨思虑了一瞬:“夫人稍等,我去问问我家夫人。”
声音淡下,很快秋雨的身影走了进来,目光看向林飘:“夫人,是玉娘的姑母,她想进来见一见大家。”
秋雨知道一般是不许别人随便来他们相聚的地方,他们相聚不守规矩,说的话也不能让外人听去。
林飘想了想:“兆夫人呢?玉娘姑母来了,她们姐妹许多年未见,也该好好叙叙旧,兆夫人的亲族也全都前来了,还是他们叙旧要紧。”
秋雨一听这话,就知道夫人不想见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笑着应了一声是。
林飘给玉娘面子,但不代表什么不靠谱的人都愿意接待,何况玉娘和这位姑母的关系本就不算紧密,玉娘还小的时候就因为结亲的事闹了许多不愉快,若是诚意不足,林飘不会随意接待,让自己陷入这些后宅的来往中。
秋雨走到屏风外,不用她转达,亲家姐也不是聋了,方才林飘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笑着点了点头:“我本意就是要同亲友相聚,想着过来问候一声罢了,如此便先告辞了。”
亲家姐转身离去,另一旁有丫鬟引着他去了她娘家亲族那边,大家满满的坐了几桌,虎臣正在和大家说话,一群人满脸的谄媚讨好,生怕抓不住这个权贵的姑爷。
她看了觉得心中厌烦,只觉得人家如此瞧不起他们,他们还要如此上赶着,当真是没有意思。
待到夜里,人散去了,她同族中人一同前去歇息的地方,便对家中的大哥道:“大哥,如今咱们也是有了一个好亲家了,在上京也算有了一层关系在,同别人已经大不相同了。”
大哥点点头,神色十分的钦羡:“所言甚是,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机缘,那可是虎臣大将军,大宁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亲家姐道:“但别人的关系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关系,咱们族中年轻貌美的姑娘也并不少,如今我看就当是送两个陪嫁过来,也是应当的,如此才算稳固。”
大哥一听便皱起了眉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玉娘同虎臣才成婚,咱们之前提了这件事也就罢了,如今成了婚才说送陪嫁,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咱们打的什么主意吗?兆娘还是很信赖咱们的,做出这样的事,兆娘不得和我们离心?”
“兆娘无知,不知笼络男子的心就得如此才算万无一失,就算玉娘当真有什么不好了,还有家族中别的女子,如此对于咱们家族才算万无一失,她要知道大局为重,如何才算最稳妥的。”
大哥听她如此说,见四周没有将军府的奴仆,怒斥一声:“无知妇人!别拿后宅那一套来说事,你当这将军是泥捏的,任你揉圆搓扁?人家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到时候只管将你料理了,便是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哪里管你说得这么多,如今人家愿意娶玉娘,便是心中看重才得如此好事一桩,不然以如今玉娘的出生,她再嫁妇的身份,哪里嫁得进这样的高门大户!”
亲家姐脸色越发难看,见大哥如此斥责自己,以往自己在家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便是出嫁之后,因嫁得好,说出的话也没人敢驳,如今不过说了一个想法,得了大哥如此一大通的训话,脸色已经铁青起来。
她向来是家中过活得最好的,如今玉娘再嫁一遭,却显得玉娘成了天上云,他们这些亲戚成了脚下泥,叫她心里不舒服得厉害。
“大哥不听便不停,为外人来贬斥我一顿又是什么道理?”她不想再搭理,转身离去,心里打好了主意,要去找兆娘说说这个是。
她是家中的大姐,出生得早了三年,家中每样好东西都是紧着她给,作为家中的第一个女儿,爹娘如珠似宝的疼爱着她,后来兆娘出生,也分不走她的宠爱,兆娘穿的小衣服是她以前的小衣服,兆娘玩的小老虎是她以前的小老虎,有些东西她不乐意让兆娘玩,爹娘也是好好的收起来不给兆娘,不敢惹她不高兴。
她在家中向来说一不二,各方面都更加出挑,兆娘向来听她的话,只是后来远嫁了,两人生分了一些才会如此。
她想着便朝着兆娘那边走去,想她好好说一说,兆娘也该知道轻重,不敢拂了她的面子。
……
林飘这边吃完了席,到了入夜宾客散去,二柱也准备要入洞房了,他们便准备散去,出门前林飘就听见有人来通传,说兆夫人和她姐姐吵起来了,林飘和秋叔对视一眼,看向一旁的二婶子:“婶子,咱们过去瞧瞧吧。”
婶子连忙点头:“成,过去看看,看看是出什么事了,要不是什么大事,有咱们在旁边,她们俩姐妹也不好吵得太厉害,劝和劝和倒也平息了。”
毕竟是长辈的事情,小月和娟儿不好去搀和,便没有跟着过去,因为这个小插曲,沈鸿和二狗暂时也走不成,只能寻了附近一个亭子坐下,等林飘他们回来。
小月和娟儿便被侍婢请去了附近侍婢的屋子中休息。
二狗看着沈鸿,笑了笑:“如今二柱也成婚了,不知道你和小嫂子的好事什么时候来?我可等着喝你们俩的喜酒的。”
沈鸿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中的茶杯,心中存着心事,二狗看他这个神情,像是还有顾虑,便道:“如今陛下为了拉拢二柱,便给二柱赐了婚,我帮你寻个法子旁敲侧击,陛下和他母家心领神会,也该做出点表示了。”
沈鸿却了笑了笑,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灵岳,你错了,若我是肆意妄为,权倾天下的权臣,他们为了讨好我,必然会如此,但我如今是名满天下的贤臣,他们拿我没办法,急着想要一个把柄,一个能让我受控的把柄,一旦他们察觉了我和林飘的事情,他们便会把这个把柄握在手中,而不是轻易的成全我们。”
二狗怔了一瞬,被沈鸿的话一瞬点醒,但却皱了一下眉头:“可纵然你名声受损,他们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他们怎敢如此,只是拿名声来要挟你吗?你也并非是在乎名声之人。”
“我在乎。”沈鸿看着他:“若想终老,便不能出错,世上的事物变化得极快,若不能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先前露出的裂缝,可能在之后就要被人趁机而入,多年的经营也将要成一场空。”
他要陪林飘终老。
这件事,他不允许出一丝错漏。
二狗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沈鸿说得没错,如果现在为了婚事就和陛下以及陛下母家纠缠上,以后要是再出一些事情,这一招棋子落得不算漂亮,还很可能被拖下水,虽说人生如棋,但人却不是棋子,道理如此,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要生生的压下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