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客舱门开启。
早已准备就绪的乘客们纷纷挤进狭窄的过道,等着离开这个密闭的客舱,结束这段疲惫的旅程。
宋雨樵的行李交了托运,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钱包和手机。他腾出空间让15a和15b的乘客挤进过道后,再度落座,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联通网络。
明明已经是夜间十点,接下来从析津飞往锦蓉的航班还有好几趟。宋雨樵以航司为分类,对搜索结果进行筛选,依然能搜出两趟航班。
“还不走?”忽然,覃晓峰的声音从宋雨樵的身后传来。
他抬头一看,见到余下的乘客已经不多,说:“哦,我还有事。你先回吧。”
覃晓峰惊讶地眨了眨眼,道:“那我不等你了?”
“嗯,挺晚了,赶紧回吧。”宋雨樵点头确认。
乘客纷纷下机的过程中,乔宇颂和同事们一直留在客舱后排,随时等着帮助有需要的乘客。
乔宇颂帮那位在西部城乘机的老先生取下行李后,客舱内的乘客所剩无几。看见宋雨樵还在座位上,乔宇颂不由得后悔自己的态度太冷漠,否则,刚才在飞行途中,他们可以有很多机会说话的——尽管说的应该都是些空乘与乘客间惯常的用语。
他怎么会突然间摆出姿态了?因为,宋雨樵说了喜欢他,正在追求他,所以他就可以高高在上,随便摆脸色了吗?
想到这个,乔宇颂愧疚不已,来到宋雨樵的身边,没精打采地提醒:“我们要清舱了,快下飞机吧。”虽然很舍不得,不过接下来还有一段航程,乔宇颂不希望因为私人原因拖延其他同事开始地面工作的时间。
“你们不下飞机?”宋雨樵拿着手机起身。
尽管宋雨樵看起来对他先前的态度毫不在意,但乔宇颂心中有愧,说话的声音也低。他摇摇头,说:“时间比较短,还有准备工作要做。”
“下一趟航班是ju1311?”宋雨樵问。
乔宇颂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宋雨樵将手机屏幕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忍笑道:“我刚刚买好的机票。”
听罢,乔宇颂大吃一惊,立即拿过他的手机,定睛一看,还真是一条航班确认的短信息。
“我出去拿行李过安检,待会儿见。”宋雨樵把手机拿回来,放进口袋里,见乔宇颂一动不动,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乔宇颂回过神,连忙让出过道。
见他发愣的模样,宋雨樵只觉得好笑,离开前,勾起食指,往他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望着宋雨樵的身影消失在舱门,乔宇颂被乘务长的那声“再见”唤回神志。他急忙往回走,为一小时后启程的航班开始地面工作。
进行地面工作的过程中,宋雨樵要跟飞的事一直萦绕在乔宇颂的脑海里。
虽然只有这一次,他还是免不了感到不安,不知以后宋雨樵还有没有可能跟飞?
其实,跟飞算得上是空乘恋爱文化的一种了。因为机上的人员总是天南地北地飞,遇到休息的日子还有可能执勤,在恋爱的过程中和恋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见面经常成为一种奢望,所以,会有一些正在追求机上人员或者正与之处于热恋期的人选择跟飞。
不过,这既耗时间又耗金钱的事,即使基于机上人员内部的身份能够得到机票折价优惠,这么做的人还是不多。
原本想着这回分别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乔宇颂为自己的态度懊悔得很,现在得知宋雨樵决定跟飞,他喜不自胜之余,愧疚的心情又加重一层。
说是喜欢了宋雨樵很长时间,说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其实并没有。
其实只不过是发现宋雨樵的前男友不但才华卓越,而且相貌出众,就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他到底凭什么这么做?只因为宋雨樵说了喜欢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不行,是该好好道歉的。
地面工作结束后,距离上客还有一些时间。大家都坐在座位上划手机,或是自拍,或是聊天。乔宇颂到安全出口附近的座位坐下,给宋雨樵打电话。
“喂?”电话一接通,乔宇颂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激动得发颤,他平复了一番情绪,问,“你明天休息?”
宋雨樵笑道:“你让我休,我就休。”
“别胡说了。”乔宇颂知道他的工作很重要,听他这么说,分明有调侃自己的意思,不免憋屈。但他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宋雨樵应该不至于临时冒出跟飞的念头,内疚地说:“对不起。”
宋雨樵的语气还是充满玩味:“我还没问怎么回事,你却先道歉了?怎么这么乖?”
乔宇颂哑然无语,半晌,小心地问:“你明天真休息?”
“本来想去加班的,看见你,又不想了。”宋雨樵笑着说。
他听完耳热。这本是调情的话,现在他却因分不清宋雨樵是不是拿自己开玩笑而高兴不起来。
“你明天休息吧?”宋雨樵突然问。
他一愣,反问:“你怎么知道?”
宋雨樵理所当然道:“你上回自己说的,飞四天休两天。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
没想到宋雨樵记得那么清楚,他听罢错愕,酸涩的心情这才终于有些回暖了,说:“嗯,明天和后天休息。如果不被备上的话。”虽然暑运快到了,但乔宇颂觉得应该不会总有人因突发状况缺勤。
“那明天睡醒以后,约个会?”宋雨樵建议道。
乔宇颂微微一怔,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听见这个建议的时候,他的心头一跃,是高兴的。
“好。”他轻声应道。
“好。”宋雨樵说,“我好像要登机了,待会儿见。”
乔宇颂微笑道:“待会儿见。”
夜间十一点起飞的航班,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满客了,可不知是哪家缺德又缺钱的旅行社,居然给夕阳红旅行团订了这趟航班。
早在上午的航前会上,乘务长就反复强调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绝对不能因为是最后一段航程就掉以轻心。
“宁可吃苦也要贪便宜的老头子、老太太们是最不好惹的,有不少人因为夕阳红吃过单子,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尽心服务。”背景强硬的乘务长通过机内广播毫不避讳地说道。
乔宇颂和正在补口红的刘欣梅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扁了扁嘴巴。
“客舱注意,刚刚接到通知,2f新增乘客
,前舱请确认。谢谢。”乘务长说完,关闭了广播。
“怎么现在才通知?”刘欣梅吧唧吧唧嘴巴,让上唇的口红颜色变均匀。
就快登机了才接到通知,看来新增乘客是宋雨樵了。想到宋雨樵坐头等舱,乔宇颂不禁失望,不过经济舱已经客满倒是事实,他早该想到的。
乔宇颂掏出口袋里的口红,对刘欣梅说:“镜子借我用一下?”
第54章 穿云-4
为了迎接来势汹汹的夕阳红团体,刘欣梅和另一位空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们的眼睛睁得太大,以至于乔宇颂看见了她们眼里的红血丝。
乔宇颂想着等到这批乘客登机,或许会无暇和宋雨樵说话,于是,舱内广播才播报乘客开始登机,他便穿越整个经济舱,来到客舱门口。
3号位见他走来,用疑问和惊讶的眼神看他。
乔宇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只站在舱门口等待。
没多久,这趟航班唯一一位头等舱乘客就从登机桥那端走来。
看他走进客舱,乔宇颂微笑道:“欢迎登机。”
“欢迎登机。”3号位同样微笑问候。
宋雨樵对她点了点头,看向乔宇颂,哂笑道:“看来头等舱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乔宇颂知道他在讽刺自己刚才对他爱理不理,闻之尴尬,余光瞥见3号位错愕的目光,对她小声说:“我到后面去了。”
说着,他跟在宋雨樵的身后往客舱里走。
宋雨樵卸下电脑包,放在2f的座位上,回头看见乔宇颂还在,说:“这趟航班有很多老人。”
“我知道。”乔宇颂看见乘务长从后舱过来,忙道,“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刚才那位同事。”
“行,你忙你的。”宋雨樵说着,坐了下来。
紧接着登机的经济舱乘客们精力充沛,没过一会儿,客舱内就变得热闹非凡。
除了负责前舱的3号位以外,其他乘务员全部留在经济舱应对这些随身携带诸多行李的乘客。
他们彼此间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大部分选择不约而同地堵在过道上,忙着抢占座位上方的行李架。
还有不少人找不到座位,急急忙忙地冲到客舱后排,发现座位号不对,又不得不背着行李折返回来。
乔宇颂和同事们飞了一天,已经非常疲惫,突然间面对这么多急于提需求的乘客,不免有些晕头转向。
不过好在乔宇颂有着多年的工作经验,这样的团队已不是第一次遇见,应对起来仍能游刃有余。
不少老太太看中他是名青年男子,争先恐后地要他帮忙放行李。
乔宇颂帮完这个帮那个,期间不忘提醒其他乘客尽快入座,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后舱的靠枕和毯子供不应求。乔宇颂很想告诉这些急于人手一张毯子的乘客,除非是当天的第一趟航班,否则飞机上的毯子真的非常脏,可为这些乘客捏一把汗的同时,他还是微笑表示请稍等,很快会送来。
“您先在原位坐,等会儿这个座位的乘客来了,再看看能不能换。”乔宇颂瞄见有一位老态龙钟的先生坐在安全出口旁,转而对要求换座位的大哥说,“先生,您看您要不要换到12f?那里和前排的距离稍微宽敞些,但不能把行李放在前方座椅下方。”
这位大哥起身往12排望了望,说:“那里坐了人诶。”
“没关系,我帮您向那位先生说明。”乔宇颂说完,走到12f,向老先生解释因为他年事过高、行动不便的缘故,不能坐在安全出口旁,需要更换座位。
安顿好这两位更换座位的乘客,乔宇颂去头等舱拿毯子——既然头等舱只有一位乘客,应该有剩余的毛毯。
他没想到才来到头等舱,竟看见宋雨樵在吃机上提供的水果,不禁愣了一愣。
宋雨樵疑惑地看他,他连忙摇头,转而问3号位还有没有毯子。
“要不要和我换?”3号位把一叠毯子给他,冲他挤了挤眼睛,“小梅告诉我了哦。”
乔宇颂愕然,讪笑道:“不用了,趁着只有一个人,好好休息吧。”这趟航班的经济舱难度可不小,乔宇颂可不想因为私人原因让同事受累。
听乘客们的口音,不像是析津本地人,反而是回锦蓉的。
原先乔宇颂他们猜测说不定是旅行团,后来发现他们有统一的旅行社帽子,便知真是如此。
这百来号人的大团,随行的导游一共有两人。
这两个年轻人分明没有老年人精力足,飞机还没开始滑行就蒙脸大睡了。
其他乘客像聊家常似的,有说有笑、毫不顾忌,聊起旅游中遇见的事,个个喜笑颜开,笑声爽朗。
客舱服务开始前,刘欣梅坐在起降位上打盹儿,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浪笑,生生把她吓醒了。
呼唤铃此起彼伏,乔宇颂不得不通过舱内广播通知乘客,客舱服务将在飞机起飞二十分钟,飞行平稳后开始。
他放下手持话筒,瞄向那三篮小水,心中盼望赶快开始客舱服务。等他们把水发放完毕,后舱应该就能消停一会儿了。
发放矿泉水的过程中,有一些乘客问起为什么没有旅客餐,乔宇颂他们对此一一进行解释,并且根据他们的需求,把机上准备的小零食发给有需要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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