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有无必要,就算他真想那样做,以他的口才,完全可以说点别的……
“再者,从博格的反应和视线移动来看,显示投票的装置应该就在固定摄像机的下方,博格和判官都能看见……既然都能看见,这岂不是一句废话?
“刚才判官发出的那声很轻的惊叹,明显是看到了白色票变化才产生的反应,而在短短一息之后,他就说了那句话……
“从他那轻浮的语境来看,用‘貌似有几名热心市民觉得你没罪’也可以,但他偏偏要把‘四个’这种具体的数字说出来,就仿佛……他故意要把这一信息在镜头前强调一番。”
卡门的思维很快,这些念头在其脑中快速掠过、便已理得清清楚楚。
“他好像……在试探我们。”数秒后,卡门望着屏幕喃喃念道。
“什么?不是我们在试探他吗?”
“怎么可能?”
“他发现我们了?”
“但就算他用技术手段追踪了,这也只是我们的私人手机啊,他怎么知道……”
那四名负责投票的探员听到卡门的推测时,当即就有些慌了神。
“他并没有完全确定是有人在试探他。”卡门却还是从容,“但他无疑已经起了疑心,所以……他立刻放出了一个信息,告诉我们这就是‘直播’……或者说,将我打算试探的事情坐实了,然后,来看我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那……”一名探员念道,“我们接下来就暂时停止这种试探,这样他的疑心很快就会消除了吧。”
“未必。”卡门冷冷回道,过了一秒,她又道,“而且……我们也根本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隐藏自己。”她说着、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眼角的刘海,再道,“‘审判秀’做到今天,就算是一般的平民都知道……判官肯定已经被联邦盯上了,他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依我看,判官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次直播都在联邦探员的监视之下,没准还乐在其中。
“所以,‘让判官觉得我们没在看直播’这个想法,本身就是荒谬的。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你们早就应该采取更主动的措施,设法与其接触了……因为像他这种热衷于公开处刑的犯罪者,都有着相当程度的自恋倾向和表演欲,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跟执法部门玩猫鼠游戏,并以此获得某种优越感;我们就是要利用这点,让他自己露出破绽。”
卡门的话虽没有恶意,而且每一句基本都说到了点子上,但仍是让属下们感到了些许难堪。
有时候“优秀”过了头,就算你不想,也是会得罪人的,卡门就是个令人无奈的例子。
“网络部,你们先停一下。”又过了几秒,卡门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你们……能用私人手机和一般的公用网络去控制傀儡机吗?”
网络部的那几位探员闻言,对视了几秒,然后齐齐回头、齐声应道:“轻而易举。”
卡门点点头:“好,你们现在什么也不用干了,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短时间内去入侵一般市民的电脑及手机,作为傀儡机使用……越多越好。”
……
另一方面,“审判秀”现场。
“别太紧张了,博格先生。”判官稍稍离开了镜头一会儿,随即就推了一辆小推车过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接收审判,所以投票截止时间还要持续很久,也许一会儿会有今天反转也不一定哦。”
“你……你要干什么?”博格刚看见对方那辆推车上的东西,眼神就变了。
那推车的上方,摆了几个金属托盘,托盘里用消毒水泡着各种型号的镊子啊、剪子啊、钳子啊、锤子啊……反正都是些牙科诊所里常见的用具。
“时间还多,我总不能光给观众看你这个油腻大叔坐在那儿喘气吧。”判官拿起一个小钳子,轻轻在空处夹了两下,并歪着头,用有些调皮的语气对博格道。
“不……不……”博格已经在摇头了,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立刻晕过去。
“有鉴于你现在的‘有罪票’比‘无罪票’要多,‘审判’从此刻就要开始了哟。”判官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对方的头。
博格见状,奋力横移着脖子,这种时候,让自己的脑袋哪怕远离对方一厘米对他来说也是好的:“不……等等……你没必要这样的……听我说……”
虽然判官这时看起来正享受着给博格“动刑”的快乐,但他的余光其实一直在看摄像机下的显示器,看着……“白色数字”的变化。
也就在此时……
白色的数字动了,以一种极快的频率增加到了8,停顿了几秒后,又跳到12,接着就是16、20,到20就停下没有再跳了。
“哦?”面具之下,判官的脸上已经勾起了一个几乎可以裂到耳根的笑容,他在心中念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个挺有意思的家伙想跟我玩玩儿嘛。”
想归想,他手上的动作可没停。
别看判官的胳膊看起来并不粗,但他用单手就能牢牢钳制住博格的脸,强行将其嘴给挤开。
博格就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一个钳子伸进了自己的嘴里,并用一股子蛮力随机地拔掉了他的一颗牙齿。
且不说从他嘴里喷出的血有多壮观,就说那种钻心的疼痛和惨叫……哪怕是坐在电脑前的不少观众都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第四章 通话
“唔呃——呃啊——”博格的惨叫持续了数分钟,渐渐变得断断续续,这说明他大脑释放的内啡肽已经在起作用了。
这几分钟里,判官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想看看白色票数有没有进一步的变化。
“各位观众,就在刚才,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确认了票数已不再改变后,判官才接道,“此时此刻,正在看直播的人当中,似乎有一位十分精明的侦探……而且他/她已通过了某种方式,主动跟我打了声招呼。”
那些普通的观众中也有很多聪明人存在,他们都是注意到了刚才白色票的异常增涨情况的;所以,此言一出,他们即刻就明白了判官所说的“打招呼”方式,就是通过白色票的变化来进行的。
当然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没关系……在网络上,乐于炫耀自己才智的人很多,很快就有人在直播的评论框里说了正解,而且还不止一个。
“既然对方这么有热情,那出于礼貌……我也该有所回应才是。”判官的话还在继续,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自己的袍子里掏出了一支i—pen,“嗯……”他把东西拿在手上时,又停顿了一下,接道,“为了避免误会,我想再确认一次……屏幕前的那位侦探先生、或侦探女士……请问你是真的要跟我玩这场游戏吗?如果要的话,请再以你刚才所用的方法,让无罪票涨个20票。”
他话音落后,没过几秒,白色票就开始上涨,并在短时间内涨了整整50多票。
这其中,卡门令部下们投的票自然只有20票,且是按照那“四票一涨”的节奏来投的;而另外的三十几票,无疑是一般观众在听到判官的话后跟着起哄投的……反正这会儿有罪票都已经好几百了,无罪票再翻几倍也不会改变结果。
“嗯……明白了。”判官看到票数的变化后,就展开了手中那支i—pen的电子膜,毫不避讳地在镜头前调出了一张表格,“那么……我们就用这个来沟通一下好了……”他说着,干脆把i—pen转为正面朝着镜头的状态,“这张表格上的姓名、银行账户、和数字,就是博格先生与他的那些‘客人们’的交易记录。”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时,直播间里的评论弹幕就炸锅了。
“什么?真的假的?”
“连那种东西你都有吗?”
“证据啊!这就是铁证啊!”
“这么确凿的证据,这畜生居然也能脱罪!联邦高层都去死吧!”
不仅是他们,就连惨呼的博格听到了这句话时也立即有了反应,他强忍住疼痛,含着一口血,用浑浊不清的声音在判官身后说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的?”
“哈!”判官大笑一声,转头对博格道,“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以为自己洗钱的手法很高明?”他微顿半秒,接道,“到一些当地贸易法案相对混乱的郡去注册几家空壳公司、再搞几张活着或死掉的流浪汉的证件去建一些‘安全的银行户头’,然后拆分和转移资产……呵,诸如此类事情……只要知道了操作流程,任何成年的联邦公民都可以做到。
“不过,像你这种能力比较差的蠢人嘛……果然还是得请专门经办这种事的公司和中间商来帮你一把、从中抽走一点利润。
“那些公司每年要替无数像你这样的中下级联邦官僚、毒枭、鸡头、商人去清洗巨额的灰色收入和黑色收入……但作为利益交换环节中很关键的一环,他们的保密工作却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因此,要查你,实在是太容易了,从你的那些账目往源头回溯,我就能清楚地知道你这些年来都干过什么……通过虚报账目、拿以次充好东西来压榨养老机构中那些老人的退休金;利用儿童领养机构搞地下拍卖,让出高价者得到‘让他们满意的孩子’等等,你上次曝光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要不是你的某些客人‘玩过火’让那些女人受了伤,恐怕到现在那些事还在继续呢,不是吗?”
博格听到这儿,已是面如死灰。
事到如今,他再否认什么也是白搭了,这也让他不由得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厉声言道:“既然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那刚才干嘛还要啰嗦那么多?直接把证据拿出来给你那些‘观众们’看不就行了!”
“哦,你倒质问起我来了?”判官念叨着,把i—pen放到了推车上,又一次拿起了钳子,并闪电般扑向了对方,“你他妈一开始不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那你刚才干嘛否认啊!还跟我扯什么官方结论?自己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在说这段话的过程中,判官每一次断句,就有一颗牙从博格的嘴里被强行拔出。
而且……判官的拔牙动作非常夸张,每一“拔”都会将手臂伸展到极限,所以回回都能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啊!啊——啊——”这一轮连续强拔过后,博格的惨叫声那真是凄厉得难以形容,其中还伴随着一阵阵血入气管的呛咳声。
最惨的是,这样的疼痛并不能让他晕厥,他只能清醒地受着。
“呼……”而判官,在进行了这么一番令旁观者都头皮发麻的操作后,却是舒爽地呼了口气。
他淡定地离开博格,再次放下钳子,拿起了i—pen,接道:“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哦对……沟通。”他再度把那张电子表格展示在了屏幕前,“名字和账户这类信息就不用了,咱们就用这张表格上的数字来玩一个游戏吧。”
判官用手轻轻点了点电子膜:“你最初是用‘四’来试探我的,那我们就将‘四’作为这个游戏的基础,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目前显示在屏幕上的所有数字,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每两个数一组,以‘四’为准,取前15个,提示是凯撒,关键词是……”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自己凝视那表格想了几秒,再道,“……insane,嗯,就这样。”
话音落后,他就用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袍子里掏出了一部智能手机,又道:“五分钟内,我的这部手机若是响了,我就跟你聊聊;若是没响嘛……呵呵……那说明你也不过如此咯。”
……
与此同时,指挥室中。
“密码组!”
“知道了,已经在破译了!但是……时间可能不够。”
“他说的这些没头没尾,五分钟再怎么说也……”
不需要长官下令,每一个坐在电脑前、或是手持电子设备的探员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仅凭判官的那几句话,他们一时半会儿连头绪都没有。
“安静!”突然,一声轻喝在广播中响起。
这是卡门自进入这间指挥室以来,头回那么大声说话。
她的这一喝,也确是让嘈杂的指挥室顷刻间就鸦雀无声。
“把那张表格的截图放到分屏上。”两秒后,卡门恢复了冷静的口气,下令道。
指挥台边的一名文职人员即刻照做了。
接着,卡门便盯着那张图片,陷入了沉默……
“左至右,上至下……两位……转四进制……取前15……15,手机号码……凯撒……恺撒移位密码……维吉尼亚密码表……转换后的四进制数为明文、即列数……关键词,insane……密钥。”
判官说的每一个字,都迅速在卡门的脑海中转化为了信息碎片,并紧密地嵌入了一条逻辑链中,急速推进着。
对旁人来说需要纸、笔、以及大量时间才能完成的推演和逆推演,对判官来说,只需要“凝视几秒”便可,而对卡门来说,也只需要……一分钟。
一分钟后,卡门便从制服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直接输入了一个十五位的号码。
……
嗞——嗞——
“哦?”手机响起时,判官的心跳在加速,他的手甚至因兴奋而有些颤抖,“才一分钟就……”
他一边轻声念叨,一边就按下了接通键。
“喂?”判官并没有使用免提功能,所以看直播的观众是无法听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在说什么的。
“你好。”卡门用平静的语气应了这两个字。
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判官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呵……真没想到,只用一分钟就破解了我的谜题的人,竟是一位美女……”
“你只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又没看到我,你怎么知道美丑?”卡门接道,其口气冷漠依旧。
不料,下一秒,判官当即口出惊人之语:“我当然知道了,莫莱诺长官。”他猥琐地笑了两声,“嘿嘿……你的照片可是伴随我度过了无数个寂寞的夜晚。”
他这段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即便不足以让对方感到愤怒,也至少会让人有些惊讶了。
然而,卡门……既不愤怒,也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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