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之前,衡王府是没有其他姬妾的,衡王夫妇恩爱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可等衡王登基成元平帝,这种情形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一来元平帝不能无后,二来元平帝当初登基仓促,立身不稳,大梁疆域之辽阔,可不是仅仅拿下一个长安就可以的。他需要稳固自己的帝位,最快的手段就是联姻,刘贵妃,王淑妃、卢德妃,崔贤妃等人,就是那时候进宫的,不过那时她们还不是妃位。
新帝登基,广开后宫。
一个又一个新人,就这么冒出来了。这期间上官皇后养好了病,这期间上官皇后把贤名传了出去,人人夸赞,这期间吐蕃和西突厥不断冲击边关,上官家的主力转移到安西,渐渐淡出长安。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都在往好处进行,当上官老爷子平定了西突厥,朝廷已经封无可封。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上官老爷子死了,上官家的人虽是悲痛,但老爷子年纪已经不小,常年在外打仗,又是军伍出身,身上暗伤无数,早晚有这么一天。
上官老爷子死后,安西大都护的位置传给了上官宏。彼时安西大都护府是大梁六大都护府兵力最强的,辖下在于阗国以西、波斯以东十六国中,设了十六个都督州府,通下八十州,一百一十一县,一百二十六个军府1,东西方交汇最大的贸易通道就是在此,足以见其地位。
上官老爷子死后的第二年,上官皇后怀上第二胎,也就是六皇子宫怿。上官家的人一直驻扎安西,彼此西突厥死灰复燃,大战没有,小战不断。战争是无情的,谁也逃不过,上官家肩负着多大的荣耀,就承担了多重的重责。
就好像上官皇后一样,贤后的名声虽然好听,谁又知背后葬送了什么。
人人都说帝后恩爱,宫怿也是多年后才从当年服侍在立政殿里的老人口中得知,自从大皇子死后,帝后之间就生了嫌隙。
上官皇后怨恨元平帝当年拿自己和孩子当诱饵,即使元平帝怎么解释,她都不信他的说辞,因为大皇子死的次日,元平帝就在宫里匆忙登了基。所以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这就是个隔阂,永远也消除不掉的隔阂。
而元平帝广纳后宫,又给上官皇后沉重一击,两人恩爱多年,她还承受着丧子之疼,却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来瓜分自己丈夫,美曰其名为了大义。
可大义是什么呢?也许对一个女人而言,她的世界不过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没人知道上官皇后是怎么振作起来的,又是怎么当好一个贤后,她后来又和元平帝和好了,也就是在这时有了宫怿。
可到那时候,恩爱的帝后也真就只是帝后了,而不是夫妻。
直到那一场大火。
其实上官家的人早就有所察觉,因为那几年上官家的人死的太频繁了,且都是地处要位。直到上官皇后的葬身火场,跟着没多久上官宏战死沙场,似乎所有的霉运都集中到了上官家的头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上官家决定转明为暗。
……
“萧皇后不过是个替死鬼,刘贵妃也是,当年他拿萧皇后牵制母后,现在又拿刘贵妃牵制萧皇后。萧皇后多年来一直没有子嗣,到最后也不过只有个公主,不是不能生,不过是他不想让她生。”
“你既明知道他的手段,还是暴露了自己。”
宫怿苦笑了一声:“我只有这样,才能试探到他,才能迅速地积累自己。”
说白了,就是急躁了,不想再浪费无谓的时间。
可将自己暴露出来,同样也是一步险棋,看似获利非常,实则如履薄冰。
“之后我很矛盾,这步棋牵扯我也就罢,可你跟孩子我赌不起,我动过和你们断掉联系,让你们先待在巴南的念头,所以……”所以信越来越少。
“那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他抹了一把脸:“我怕你会伤心。”
宫怿清楚秦艽的性格,一旦心死,就是真死心了,不会让他有任何解释,即使让她躲过这几年,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干出带着两个孩子藏起来,永远也不让他找到的事。
再加上朝堂上一直有人提他大婚之事,他便换了念头。
“我不会学他,我让你自己选,未来可能有无数刀光剑雨,你可能会被人算计,被人下毒,被人害,而你没有可以逃的机会,你甚至不能哭,只能笑着面对,因为你现在有两个孩子。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保护你和孩子,但也有可能会有兼顾不到的时候,这个时候就需要靠你自己了。
“这个期限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数十年,你要陪着我一起去演戏,一起去经历很多很多东西,你可能会慢慢变得不再像自己,我同样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就是,在你活着的时候,我只爱你一个人,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又来这套!
秦艽还记得很清楚,几年前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把所有不好的都提前说了出来,似乎一点都不怕吓到她,近乎施舍似的告诉她,她如果能坚持下去,就能得到什么。
这一次倒是没了施舍的口气,但为何跟上次一样,把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好像怕她拒绝了似的。
秦艽垂了垂眼,道:“你说的这么可怕,你就不怕吓到我,我能拒绝吗?”
“拒绝?你是不是想去找那个胡商?”他哼了一声,隐隐有咬牙的声音,“当我告诉你这个故事时,你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你只能陪我走下去。”
“如果我不答应,你还能把我灭口了不成?”
这话让宫怿愣了下。
“好吧,让我想想。”
☆、第96章 第96章
96
宫怿还是会讨孩子们喜欢的, 不过是一个上午,甯儿就愿意搂着他脖子让他抱了。
他来的时候, 身上背了个包袱,里面似乎装了很多东西, 都是讨小娃儿们喜欢的。除了一些外面见不着的饴糖和点心外,还有好几样玩具,昨儿那九连环只是其中之一,那个包袱就像一个宝库, 他随便从里面拿一样东西出来,就能引起两个娃儿的欢呼声。
秦艽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耳朵里都是甯儿的笑声。
她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更有些气他怎么这么会讨孩子喜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个孩子全叛变了。
这种不忿的心态, 以至于秦艽切菜的动作格外狠, 恨不得把他当菜切了。
菜是阿朵早上出去买的, 比往日他们自己吃要丰盛一些,毕竟多了个人。秦艽见阿朵买了羊肉,便打算中午炖来吃, 现在这种天气, 炖羊肉来吃很合适。等羊肉炖得差不多, 便捞起一大半羊肉来, 等下用来烧, 剩下的继续炖, 喝羊肉汤。
有了这两样硬菜,剩下随便弄点青菜就是一顿了,可还有阿力和大山在,两个壮汉很能吃,得让他们吃饱了。
秦艽刚忙完细活儿,正看着灶膛里的火,甯儿拿着一个玩意儿跑来了。
“娘,这是爹送你的,我想要他都不给,说要先给娘,娘愿意给甯儿,才是我的。”不得不说,甯儿是个鬼灵精,先把话说在前头,都说成这样了,当娘的好意思跟女儿抢。
“什么啊?”
从甯儿手里接过来看,秦艽才知道是什么。
是一对小瓷人,烧制的工艺很精细。两个瓷人都做劲装打扮,其中一个比另一个高很多,若是让别人来看,是看不出什么蹊跷的,可秦艽一眼过去就认出是照着当年他和她烧制出来的。
“娘,这个给甯儿了,好不好?”
秦艽又看了一眼,点点头:“拿去玩,别摔碎了。”
其实她是不想给甯儿的,不是舍不得,是这孩子太皮,结果一定会打碎。这对瓷娃娃看起来工艺精制,但从底部和边缘去看,并不是新物,似乎烧出来有几年了。是他回来后让人烧的?
这个人从来这么狡猾,她猜若是她一直不软化,他肯定多的是手段对付她。但一想到早上他咬牙切齿又得瑟吃定她的样,她又想碎了就碎了,反正东西也不是她的!
秦艽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站起来将锅盖打开。
饭已经蒸好了,她用锅铲铲了一下,时间刚刚好,饭熟了,但没出锅巴。秦艽把饭拨到锅边,把锅底的米粒全部铲走,将切成小片的猪肉丢进锅里炼油,一直炼到肉片焦黄,才把葱姜蒜炸香,放进切丝的萝卜和香菇,萝卜丝要越多越好,因为她本来做的就是萝卜丝饭。
放进酱油和各种佐料,炒拌均匀,加水再闷一会儿,就能出锅了。而另一个灶头,羊肉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只用放些配菜,中间小灶头上,羊肉汤已经炖好了,香味四溢。
那会儿还在家里时,她娘最喜欢在中间那个灶眼上放一锅羊肉汤,任它炖着,这个灶眼平时是用来烧热水,用来炖汤最好。汤放在上面,一天都不会凉,不拘她爹什么时候回来,就能喝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若是一碗汤不够,舀一些汤用来煮面,放些青菜,怎么煮都好吃。
感觉身边来了个人,秦艽看了他一眼。
厨房里烟气缭绕,人站在其中若隐若现。
是宫怿。
“我做饭,你跑进来做什么?”
他露出个笑:“我进来陪会儿你。”
看到他的笑,她才想起她现在应该气着,不该理他。
见她掀开锅盖,用锅铲在锅里翻炒,宫怿凑到近前来,道:“做什么吃的,好香。”
“你没吃过的。”本是气话,说出来却变了味。
不过宫怿确实没吃过,这种吃法是穷人为了节省粮食和菜想出来的,一般是不加肉的,顶多放些许油,可油少的话,这种萝卜丝饭并不好吃。但经过秦艽的改良,不光甯儿颉儿喜欢吃,阿朵阿力大山都喜欢。
其实那会儿在去蜀地的路上,秦艽就想过好几次做这种饭,可惜路上没有材料。今儿这么多菜,她本来没打算做萝卜丝饭的,米下锅后,她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反应过来萝卜都切好了,只能做。
“确实没吃过,好香,色香味俱全。”
此时那锅饭已经变成了浅褐色,青的是蒜苗,红褐色的事肉,有油脂被铁锅烤得滋滋声,这种声音格外诱人,尤其对饿了的人而言。
宫怿顺着烟气看去,就见她侧脸线条柔和,以前虽是清艳,到底有几分稚气,现在当了娘,气质柔和了许多,身上格外多了一种属于女人的柔媚。
“小艽。”
他一个克制不住,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他个子比她高许多,但这几年她似乎也长高了不少,他从后面抱着,可以轻而易举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想起昨晚的馨香馥软,他的脑中旖旎不断,更是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揉碎了。
正浮想联翩着,一只手肘撞在他腹上。
“你干什么?”是恼羞成怒的红,看样子羞占了多数。
她挣扎了好几下,没挣开,感觉到后面抵着她的硬物,有一种想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我想你了。”
万恶的男人对着她耳根子吹气,秦艽才不承认自己不争气的哆嗦了两下。
藏在骨子里的欢愉似乎是上辈子的记忆,但其实是没有忘记的,至少身体没忘记,即使秦艽再不愿意承认,昨晚开始他是臭不要脸的用了强,但她也有半推半就。
“你让开点,我做饭。”声音不自觉就软了,似乎还有点娇。
“那你先让我亲一口。”
若说几年前宫怿耍无赖的要亲亲,秦艽的顺从是基于羞涩基于喜欢,那此时已经成了个成年男子的他,哑着嗓子说出这种话,则多了一种勾引。
“小艽,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他一边吻着一边喃喃,被亲得晕陶陶的秦艽,顺着眼缝看着他的脸——男子的脸庞少了少年的柔和,多了属于男子的硬朗,似乎更俊得让人不敢直视。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充斥了她两辈子的记忆,他心机深沉,他狡猾算计,他和她开端并不好,他们一路走来隔着面具,隔着千难万阻,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却又再生波澜。
可这一次,因为他因为两个孩子,因为他紧拽着她说她只能陪他走下去,她的勇气似乎又回来了,一种永远陪着他走下去的勇气。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孩童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无良爹娘不合时宜的举动,秦艽猛地推开他,下一瞬就闻到焦糊味儿,忙转身去看锅里,饭已经糊了,幸亏就糊了下面一层,把糊了的饭去掉,还能吃。
“你还杵在这做甚,还不把孩子抱出去。”她头也不回地说。
宫怿笑了笑,拉着甯儿出去了。
甯儿还在问刚才他们在干什么,宫怿清了清嗓子,蹲下道:“爹和娘在亲亲。”
“亲亲是什么?”
因为这个亲亲,旁边和花花玩的颉儿也跑了过来,蹲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