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钱,很多事情没办法做,现在她手里有点钱,她想让母亲过得舒适一点。
专家说过,越到后期,病人所承受的苦楚越严重,但就算是这样,叶倾心还是希望母亲能活得更久一点。
人都是这样吧,在亲人重病时,总想不顾一切,将亲人留得更久一点。
“妈,如果实在受不了,就吃点止痛药吧。”
周翘翘在那边安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等叶倾心说完,周翘翘咳了几声,忽然很情深地唤了声叶倾心的名字:“心心。”
那声音,饱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欲说还休,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叶倾心笑问:“嗯,怎么?”
“心心,对不起。”周翘翘声音低沉。
叶倾心笑:“妈,你怎么总是道歉呢。”
周翘翘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心心,你怎么忽然又给家里装空调又给我找阿姨的,这些都要钱,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还有那药,我听久久说那些药都好贵的,好将近一万块一盒,你怎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周翘翘的话音卡了下,默了一瞬,才道:“是他给你的吧,心心,他是个好人,你要好好把握。”
叶倾心又想到景博渊见母亲那天,两人在病房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母亲对他的态度忽然就来了一百八的大转弯。
“妈,那天……他跟你说了什么啊?你对他态度怎么忽然就变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人看起来很是沉稳可靠,说话也诚恳。”周翘翘再次转移话题,“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叶倾心的回答,直接就挂了电话。
叶倾心举着手机,总感觉母亲瞒着自己什么。
还有母亲,为什么总是跟她道歉呢?
母亲那声‘对不起’里,似乎饱含了一种叶倾心读不懂的情感。
下午又是好几个小时忙碌又枯燥的课程。
晚上。
叶倾心去医院看窦薇儿,路过水果超市,下车买了好些时下的水果。
水果超市旁边有个小书店,叶倾心拎着水果站在书店门口想了想,进去买了几本娱乐杂志。
窦薇儿在医院难免无聊,现在刚做完手术最好不要看手机,辐射不说,手机屏幕的光很伤眼睛,买几本书给她打发时间。
到医院病房,窦薇儿半卧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两个护工在坐在沙发里嗑瓜子唠嗑。
叶倾心推门进去,“薇儿。”
窦薇儿一转头,叶倾心看见她眼睛里有一抹没来得及掩去的落寞与悲凉,以前总是顾盼生情的一双美目,似乎黯淡了一些,下眼眶隐隐蓄着晶莹的液体。
叶倾心一怔,“薇儿?”
窦薇儿扬唇一笑,眼睛又变得和以前一样明眸善睐。
“你来啦。”看见叶倾心手里的东西,她笑:“买什么好东西?”
叶倾心把水果和书放在柜子上,“怕你无聊,给你买了几本书,还有些水果,你现在想不想吃?”
窦薇儿摇摇头,“没胃口,以后再吃吧。”
叶倾心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时沉默。
许久,她握了握窦薇儿的手,说:“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一个刚二十岁的女孩遇到这样的事,心里的打击和伤害可想而知,叶倾心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所有的语言在实质创伤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窦薇儿回握叶倾心的手,“心心,那天的事我还没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心心,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认识了你。”
叶倾心:“薇儿……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那个男人……还有你那个老乡和时影……”
窦薇儿将放在床头的一份京城晚报递给叶倾心,“你看看。”转头又对两名护工说:“你们先出去逛会儿,我跟朋友说说话。”
京城晚报,京城发行量最大的报纸。
叶倾心不解地接过来,“看什么?”
窦薇儿:“娱乐版头条,你看看。”
叶倾心狐疑地打开娱乐版块。
‘震惊:影视圈老大方天宇人面兽心,三年内下药迷奸良家女孩余百人’
看到‘下药’二字,叶倾心隐约明白了。
头条内容大概是天宇影业方天宇昨天被一百多个受害者联名告了,上面很重视,连夜彻查,这一查不但查出他给女孩下药的证据,还查出方天宇开地下钱庄,利用影视投资洗黑钱,这下不但方天宇倒霉,就连天宇影业同样被查封。
叶倾心看完,抬眸看向窦薇儿,“那个男人……是方天宇?”
窦薇儿没有回答,只说:“你再看下面一则新闻。”
下一则:‘昔日影视圈老大虎落平阳,被醉汉殴打致残’
这则消息语言很笼统,大意就是方天宇被两个醉汉殴打,断了四根肋骨,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最严重的是下身被打烂,今后不能人道,目前两醉汉已经被拘留。
看到这里,叶倾心心中完全明白了,她折起报纸,“贺际帆做的?”
窦薇儿没有否认。
叶倾心抿了抿唇,道:“他对你还算上心,只是你那个老乡和时影……”
窦薇儿道:“你看报纸不仔细,方天宇下药那则消息里有说,他还有十几个帮凶,都被抓进了警局,其中就有我那老乡周桐,至于时影……”
窦薇儿眸子沉了沉,“这事儿她做得很巧妙,利用我的虚荣心引我去试镜,让我出现在方天宇的视线里,她应该是深知方天宇的为人,我这相貌,他见了肯定要动心思,接下来的事,根本不用她插手,方天宇就能帮她除掉我这根刺。”
借刀杀人,摘清自己的同时,除掉对手。
“下药的事她没参与其中,明的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暗的……她现在怀着贺际帆的骨肉,而且贺家人也知道了她肚子里孩子的存在,有贺家人护着,贺际帆就是想动也动不了,更何况……”窦薇儿笑得有几分讽刺,“他怎么可能为了我去动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没有停顿,她继续道:“不过没关系,时影不是想做贺太太吗?她不是喜欢贺际帆吗?我就要一点点,抢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叶倾心沉默。
许久,她说:“薇儿,我还是比较希望看到你跟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幸福……”
窦薇儿看着叶倾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心心,你觉得就我这具破败的身躯,还能有幸福的可能吗?男人娶女人,一开始可能会因为喜欢因为爱,不计较女人能不能生,也不计较别人在背地里说长道短,可时间一长,等爱和喜欢慢慢消磨在柴米油盐里,面对外界和亲人的压力,他们会渐渐心生疲惫和不满,这样的婚姻,长久不了的。”
“既然不能长久,我又何必一头扎进去,等着将来被抛弃?”
“薇儿,现实没有你说得那么悲观,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在乎那些,真正爱你的人,爱的只是你。”叶倾心试图改变窦薇儿的消极想法。
“你也说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在乎,但,大部分男人都是在乎的,有没有孩子,不仅是传宗接代的问题,更关乎男人的尊严,而且……”窦薇儿依旧盯紧叶倾心的眼睛,“如果当真有这么一个男人,能抗住来自外界和亲人的压力、不顾你身子残缺,对你至死不渝,但你呢,你忍心让他因你而断子绝孙?”
叶倾心心头猛地一沉,犹如压了千斤巨石。
断子绝孙,多么沉重的一个词。
她现在才豁然明白,这件事对窦薇儿的伤害究竟有多大,也明白窦薇儿刚刚眼睛里的落寞和悲凉是什么意思。
“薇儿。”她想安慰,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窦薇儿却兀自笑得璀璨,“我没事啦,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不在乎了,反而,更轻松了一些,以后我只要想着怎么给奶奶赚到更多的生活费,就够了。”
过了会儿,有酒店工作人员给窦薇儿送餐。
叶倾心起身离开。
从住院大楼出来,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斜洒过来的阳光少了几分炙烫。
回别墅的路上,叶倾心安静地坐在后座。
陆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讲电话。
不知道手机里说了什么,陆师傅一阵唏嘘:“老陈家几代单传,到他这儿算是断了根了,那女的我也看见了,长得普普通通,离过婚就算了,还做过绝育手术,你说他看上那女的哪点呢?死活要娶那女的,把他爸都气得心梗住院了。”
顿了会儿,他又说:“可不是嘛,算了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管不着。”
等陆师傅挂了电话,叶倾心不动声色地问:“陆师傅,谁的电话呀?”
陆师傅人看着忠厚老实,但私下是个话痨,叶倾心一引头,他忍不住又是一番感叹:“是我隔壁邻居,说我们楼上的邻居老陈家儿子今天偷偷跟一个大他七岁、离过婚还做过绝育手术的女人领了结婚证,把老陈气得当场就心梗发作,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那女的也真是作孽。”
“这大七岁又离过婚,老陈家勉勉强强也能接受,可是这不能生,老陈家不是要断子绝孙了么?唉,那女的真是作孽,老陈家儿子长得不赖,又没结过婚,就这么被祸祸了,也不知那女的给老陈家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叶倾心安静地听着,没再开口。
回到南山墅,张婶已经做好了晚饭,叶倾心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
上楼复习了三个小时课本,九点半,洗了个澡,景博渊还没回来,她想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怕打扰他,于是发了条短信。
——什么时候回来?
隔了有五分钟,有条短信进来。
——还有一会儿,你先睡。
叶倾心趴在沙发上,两只嫩白的脚丫子上下晃着,心里微叹了口气。
忙碌的男人,总是晚归。
转念一想,他要不是这么忙碌,如何站得比别人高?
这大概就是有得必有失。
找个时时刻刻腻在自己身边的,只怕那个男人也没什么上进心,更别提事业有成了,这种男人很少女人会去喜欢吧。
叶倾心脑海里忽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景博渊头发乱糟糟,胡子邋遢,穿着几天没洗的t恤和大裤衩,脚上夹着人字拖,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厨房里是几天没洗的碗,地上脏衣服臭袜子让人无处落脚……
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两者相比,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景博渊,虽然忙了些,但有本事又有魅力。
想了想,她回了条短信。
——注意身体,别太累。
顿了会儿,又补充一条。
——别喝太多酒,烟也少抽点。
扔了手机,叶倾心拿起书准备再看一会儿。
时光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