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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远处偷偷望向他时的羞涩模样。
  她第一次悄悄地靠近他,向他介绍自己,问他还记不记得她时的期待的样子,以及得到他否定的回答,她那双布满失望的眼睛。
  到最后,画面定格在他们第一次在车里,她在他身下挠着他的腰,一遍遍叫他名字的场景。
  “逸……逸……”
  小猫儿一般,伴着喘息,一遍一遍,烙进他的灵魂。
  酒店休息室,他看着沙发上铺散开来的婚纱,意识到她真的离开,密密麻麻的心疼在他胸膛里传递开。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在闻人喜痴痴等待的二十多年里,慢慢爱上了她。
  否则当初,怎会说出与她相处试试的话,又怎会被景老夫人逼着和闻人喜订婚。
  二十多年前,景老夫人以死威胁他离开苏湄,他都不曾妥协过。
  他从不做违背本心的事。
  只是想知道苏湄为什么离开的执着,蒙蔽了他真实的内心。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地发现,执着了二十多年想要得到的答案,变得不那么重要。
  景逸的眼神怔忪片刻,回神,眼前是闻人喜垂着脑袋从他身前走过的一瞬,她长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优美的脖颈在发间隐隐约约。
  “小喜。”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似乎瘦了一些,手中骨感更明显。
  闻人喜平静转身,抬手掰开他的手,笑容浅淡,问他:“有事?”
  疏淡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眼睛,景逸喉咙梗了梗,紧了紧空掉的掌心,“晚上一起吃饭吧。”
  “抱歉,我没时间。”闻人喜说:“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喜饭好像生病了,几天不吃不喝,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景逸又道。
  回家,很不见外的用词。
  “抱歉,我没时间。”闻人喜还是那句话。
  转身之际,冷漠无情的话再次从她嘴里飘出来,“替别人养猫,我养够了。”
  闻人喜进了后间,实木门板,阻隔了景逸的视线。
  景逸伫立在那儿,一身墨绿色军装本就惹眼,配合他成熟英俊的脸和军人的气概,引得茶吧里的女性交头接耳。
  他看向闻人喜消失的方向,心下怅然若失。
  苏玉琢从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上看出了淡淡的落寞,从刚刚的几句谈话,她忽地想起来苏湄跟她说过的,她爸爸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总会在一些细节之处忽略苏湄的感受。
  苏湄常常被气得跳脚,可一想到景逸像个英雄把她从那个肮脏又可怕的地方救出来,那些不够体贴的小毛病,都变得可以接受。
  苏玉琢执起茶壶给面前的茶杯添满,这是个不会追女人的五十岁中年男人。
  “爸爸,女人最需要的,是陪伴,是被呵护被疼爱,您要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在意,否则,您说什么都没有用。”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您给足了她情,她自然会回报您爱。”
  景逸收回视线,在闻人喜坐过的位置坐下,“你来这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警惕。
  “您怕我跟她说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苏玉琢百无聊赖般地拿杯盖刮了刮飘在茶汤上的茶叶,嘴角微微勾起,“放心,我只是来向她道个别,顺便告诉她,我祝福你们。”
  景逸看向这个不曾在他身边长大的女儿。
  “我妈妈把她对您的爱,都传给了我,虽然我对您没有那么深厚的父女情意,但我还是希望您能晚年幸福,她很适合您。”最后一个‘她’,指的是闻人喜。
  默了一下,苏玉琢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向景逸,“妈妈也希望您幸福。”
  “不能留下?”景逸没有继续苏玉琢的话题,“把你义父接来京城治疗。”
  “不了,他是心结,医生医身不医心,而且……”苏玉琢垂下长长的睫毛,“我也有些心结,需要自己冷静消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好久没有回去探望妈妈和姐姐,我想见见她们。”苏玉琢笑起来,“您放心,有时间,我会回来看您的,我还要监督您下半辈子呢,您要是不幸福,我妈可会不饶我。”
  景逸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苏玉琢抬手看了下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拿上行李赶飞机。”起身,似是想到什么,她问:“您什么时候去苏城看她们?”
  话音刚落,她又说:“算了,对您来说,她们都是过去,您往前看就好,您……保重。”
  景逸起身,“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苏玉琢走下位子,停在景逸身边,“我能抱一下您吗?”
  景逸朝她张开怀抱。
  苏玉琢笑了一下,轻轻靠近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
  小时候,苏湄经常对她们姐妹俩说,她们的爸爸很高,坐在爸爸肩上,就能摘到星星。
  苏粉雕经常嚷着要去京城找爸爸,骑在爸爸脖子里摘星星,苏玉琢没有这么宏图的大志,她只想着爸爸能像邻居胖丫的爸爸那样,在下雨天时把她护在怀里就好。
  嗯,爸爸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安全。
  大厅里父女告别的一幕,落在叶倾心眼底。
  叶倾心收回目光,回到后间,小家伙们还在和橙子战斗,吃得满嘴满手都是黄黄的汁水,叶倾心伸手夺下来,橙子略酸,她担心吃多了对以后长牙有影响。
  年年和朝朝很不高兴,瞪着眼嘴里发出‘哎——’的抗议,伸手要来抢,暮暮倒是很淡定,不给就不吃,咂着小嘴回味刚刚的味道。
  “就一个橙子,看把你们馋的,多跟弟弟学学。”叶倾心拿暮暮做正面教材教育年年和朝朝。
  “哎——!”年年发出一声抗议。
  “年年不高兴了。”闻人喜抽了张婴儿湿巾给朝朝擦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的笑意。
  叶倾心笑了笑,道:“现在对他来说,吃最重要了。”
  “喜姐,你和二叔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叶倾心每次回老宅那边,见景逸被景老夫人数落,倒也挺同情的。
  刚开始,闻人喜总是阻止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景逸,后来渐渐的,别人跟她说景逸,她也能坦然面对,叶倾心可不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越是能泰然面对的,越说明不在乎了。
  闻人喜掐着年年的腋下,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小小的男孩坐在她腿上,像个小大人似的。
  听老人说,怀孕的时候多抱一抱健康漂亮的小孩,肚子里的孩子就能长得健康漂亮,虽然迷信,但为人母,还是愿意相信的。
  “我要的,他给不了。”闻人喜语气淡淡,说:“贪心不足的例子,我们身边就有许多,一开始我只想能够待在他身边,后来,我想他能够多关心我一点,再后来,我希望他爱我,最后,我渴望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想得到的越来越多,得到的却始终很少,我怕有一天自己会把自己逼疯,所以,不如就这样吧,我什么都不求,反而过得自在。”
  “喜姐……”
  “现在这样就很好,更何况……我也有了新的追求和希望。”说这话时,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腹部。
  是的,新的希望。
  男人不能完完全全属于她,但,孩子能,她生的,就独属于她一个人。
  冬季的京城,天黑得很快,不到五点,就已经擦黑。
  景博渊来接叶倾心时,景逸坐在之前的位子还没走。
  “二叔,我们先走了。”叶倾心走前跟他打了招呼。
  景逸手里拿着烟盒把玩,茶吧里贴了禁止吸烟的标识。
  他朝叶倾心和景博渊点了下头,随口叮嘱了一句,“慢点开车。”
  景博渊抱着暮暮,搂着空着双手的叶倾心往外走,身后跟着三位阿姨,两位抱着小孩,一位拎着孩子们的用品,有点浩浩荡荡的既视感。
  两个大人的高颜值和少见的三胞胎,自成一道风景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目,不少女性对着三个小家伙发出惊叹。
  “好可爱!”
  “三胞胎哎!”
  暮暮趴在父亲肩头,淡淡地看了眼发出噪音的阿姨们,年年和朝朝倒是冲几位阿姨笑得露出粉色牙床,好像知道阿姨们是在夸他们,高兴得挥舞着两只小肥手,隐约可见长大后的骚气。
  “后面那两个好可爱,前头那个有点冷——”
  茶吧里的话,传到门口被寒风吹散。
  叶倾心先坐进车里,景博渊把暮暮放到她腿上,伸手帮她系上安全带。
  另外两个小家伙还处在被阿姨粉丝赞美的兴奋里,笑得咯咯有声。
  叶倾心不由得有些狐疑,这骚包的个性,随谁?
  暮暮一看就是随了景博渊的,这么点就一副老成的架势,颜老夫人经常说年年和朝朝更像她,难不成年年和朝朝的骚包个性随她?
  她小时候这么骚气?
  转而想起苏玉琢今晚要走,之前苏玉琢的话,她多少听见一些。
  “博渊,苏玉琢今晚要走,萧砚知道吗?”前段时间三个小家伙一起感冒发烧,去医院时撞见程如玉,叶倾心听程如玉提了一嘴萧砚,说他离婚后酒瘾烟瘾都变得很重,叶倾心想,他应该也是割舍不下苏玉琢。
  之前在景家老宅一块吃饭,萧砚对苏玉琢不动声不动色的照顾,可不像做戏,分明是一种习惯性的行为。
  “你觉得呢?”景博渊不答反问。
  “应该……知道吧?”叶倾心迟疑着回答。
  景博渊没再说话。
  天色越来越暗,几颗冷星在欲黑不黑的天幕上闪烁。
  京城国际机场。
  航站楼大厅,宋羡鱼握着苏玉琢的手,又问了一遍不知道问了多少回的话,“一定要走吗?”
  苏玉琢扬了扬手里的机票,笑道:“你说呢?”
  “是不是因为他?”宋羡鱼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干嘛非要和他离婚?”
  苏玉琢微微叹口气,说:“还记得你和你家那位闹得最凶的那次?我也问你,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非要分手,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有些事,不是外人看到的、以为的那样。”苏玉琢不等宋羡鱼有什么回答,直接道:“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
  宋羡鱼合上还想再劝的嘴巴。
  “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宋羡鱼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