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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飞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裴燃, 他连忙将身下的人推了出去,语气轻佻,“哟, 我裴大兄弟来了”。
  说完又瞟了一眼身边人,“还不快滚?”
  那战战兢兢的同校生抬头瞄了一眼裴燃,即刻便屁滚尿流地逃离开。
  许飞自傲地抬了抬下巴,“怎么还戴个大口罩啊?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裴燃缓缓取下口罩,“我们换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许飞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想搞我?你当我被骗了一次,还会被骗第二次吗?”
  “你选地方,”裴燃将口罩揉进兜里,眼皮微抬,讥笑道,“还是说,你怕了?”
  许飞眼睛冒着怒火,“呵,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你?去后山,那里没人。”
  他随后将冰棍往外一丢,白色的冰棍瞬间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
  两人往着后山的地方走去。
  汤淼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外套,头上还带了一顶纯白色的毛线帽子,她跑动着,仓皇地四处张望,嘴里时不时哈出白色的雾气。
  “汤淼。”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汤淼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他们班上的同学。
  她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回家?”
  突然,她脑海灵光一闪,“对了,你有看到裴燃吗?”
  同学脸色立马变得煞白,“他、他跟着许飞去后山了”。
  “后山?”汤淼眉头夹得紧紧的,“谢谢你了,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吧。”
  她几乎是狂跑着过去,衣摆还有头上的帽子都一颤一颤的。同学被甩在身后,满脸焦急,完全来不及喊住她。
  裴燃和许飞到了后山一块干涸的泥地里,上面还有不少杂草。
  许飞用脚几下就清走了身下的碎石,过后又把书包随意扔到一边儿去。
  下一秒,他如同背后插了翅膀般飞过来,右手一把扯住裴燃的领口。
  他语气阴森,“老子一直想教训你很久了”。
  说着,另一只拳头冲了过来。
  裴燃用一只手接住,死扣住他的手腕。两人随即殴打起来。
  “你妈的,踹得老子心窝子到现在还疼!”
  许飞的拳头几乎如同狂风暴雨袭来,招数完全毫无章法。
  只见裴燃脸色微微绷紧,几下子就把比自己高的许飞压在了身下。
  许飞的手宛如麻花一样搅在一起。他的侧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脸上都挤压出了几道褶子,脸色和脖子通红一片,看上去狼狈不已。
  他看到裴燃脸依然干净,眼睑微垂,就像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一样。
  意识到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鄙视自己。
  胸腔的怒火越烧越大。
  许飞嘴角猛地裂开,“你就跟你那个下贱妈一样,无耻,令人作呕!”
  裴燃面色有一瞬间动容。
  许飞趁此机会,反压住他,拳头猛地往他肚子上招呼。
  裴燃仰着头,闷哼一声,唇色失尽。
  天空中已经出现星星的影子,微弱的星光就像人脆弱的身躯一样。
  “叫你妈的,暗算老子!”
  “你不是很会装吗?总喜欢在别人面前装得你懂事,你乖,你能干,别人怎么都不如你!怎么?现在在我面前不装了?”
  “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不可攀的裴家小少爷?不,你就是个小渣滓,贱种。”
  疼痛让裴燃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胸腔里感到空气稀薄。他忍不住咳嗽几声,紧接着大口大口喘气。
  许飞揍得满头大汗,他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掌心撑着地面,起了身。
  裴燃躺在地上,半侧着身体,苍白着脸,还在剧烈地咳嗽。
  许飞提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挂在了肩头。
  这次轮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燃。
  “你那个淫·荡的老妈死得太早,真该让她来见见你现在这幅狗样子。”
  “噢,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还不知道呢吧?你知道你妈怎么死的吗?”
  裴燃微侧转过身,斜睨着他。
  许飞哈哈大笑起来,“你他妈还拽个什么劲啊?都被我按在地上揍了。”
  他半蹲在裴燃身前,拍了拍他的脸蛋,“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好心告诉你。你那个亲妈呀,以前就跟人偷情,结果被人发现了,京城早就传出流言,她才羞愧得自杀了。”
  裴燃眼眸渐冷,他努力忽略从腹部传来的疼痛,手紧握成拳头,浑身战栗。
  不,不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总爱穿着漂亮的裙子,不喜欢出去,只喜欢呆在别墅里,就像城堡里的公主。
  很小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抱着自己,声音轻柔得就像温暖的春风。
  “小燃,我的宝贝,你是妈妈的宝贝。”
  后来的每个深夜,他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但他胆子太小了,大人告诉他晚上不能开门,门外会有鬼来抓小孩儿,所以他从来不敢踏出门一步。
  第二天,他去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总会看到女人半赤·裸地躺在床上,头发乱乱的,脸上也是脏脏的。
  他总会努力地把裙子往她身上盖,“妈妈,穿衣服。不要睡懒觉了,陪小燃玩”。
  那个女人就会睁开眼睛,露出有好看花纹的手,紧紧抱着他哭。
  那个时候,为什么她会哭呢?
  应该是太寂寞了吧,都没有人找她玩。
  所以他要好好多陪陪她。
  他整天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他觉得他很快乐。别人说他像小王子,那么他陪着公主在城堡里度过一生是最幸福的吧?
  直到某一天,那个女人突然开始每天每天地跳舞。
  家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他真的很讨厌那些人,他们总喜欢戴着一张面具,用尽各种方式逗他,总逼着自己猜他们是谁。
  他才不管他们是谁,他只要能找到自己的公主就好。
  每次到了最后,他总能从戴着面具的人群里找到她。
  他拉住她的手,“妈妈,陪小燃玩”。
  然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记得,她撇下了他的手,踩着轻快地舞步,就像是仙女终于要回到天庭一样,渐渐远去。
  心中闷闷不已,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
  第二天,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他们说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于是,某一个夜里,他终于鼓起勇气跨出房屋的大门,去找她。
  他果然听到了她的哭喊声。
  他想,她生病后身体一定很痛苦吧。
  所以他焦急地每间每间屋子地找啊,终于找到了角落里的一个房间。
  他使劲敲门,使出吃奶的力气呼喊着“妈妈”。
  屋里的动静突然戛然而止。
  裴柏华从房间里出来了,胸前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得完全,他面色不虞地叫喊着佣人。
  最后佣人把他带了回去,而他只从门缝里看到床上鼓起的弧度。
  为什么她不愿意见他呢?
  他不是她的宝贝吗?
  一直到他已经稍稍明白,家里有些人不喜欢她,也许也并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才出来和自己见面。
  她变了。
  脸上画着妖艳的妆容,身上香水味总浓得让他打喷嚏。
  她对自己也不笑了,也不再亲吻自己的脸颊。
  那一刻,他觉得她不是自己的妈妈了。
  可是,每当她挥了挥手,嘴里叫着那句“小燃”。
  他的脚步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她那儿去。
  某天,她终于愿意出门,他和她约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游乐园玩。
  到了晚上,他兴奋地睡不着觉,偷偷摸进了她的房间里,想和她一起睡。可卧室里没有她,衣帽间里也没有她。
  当他走进浴室里的时候,他看到满地鲜艳的血红,就像开在黄泉里的彼岸花一样。
  那血红是从浴缸里流出来的,水还在哗啦啦地流。
  她浑身赤·裸地躺在浴缸里,眼睛紧紧闭着,脸上浓妆褪去,露出原本娇俏的脸庞,就像睡美人一样。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脸颊,“妈妈?”
  她睡得很熟。
  他想他还是不要打搅她了。
  他刚一回头,就看见佣人进来了。他朝着她嘘了嘘,让她不要吵醒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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