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则暗想:从武则天与康熙两人的反应来看,这既身为人君,又为人父母的,其实都对他们的儿子们非常了解,只是因为权力过于集中,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的矛盾过于尖锐无法调和,最终才导致这样的结局。说来说去,还是制度的锅。
“对了,咏哥儿,朕有一事要问你!”武则天似乎不欲回忆往事,岔开了话题,提起另一件事,“近来你可曾见过当初将宝镜交到你手中的一僧一道?”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当初就是这两人将伪装成“风月宝鉴”的宝镜交到他手上的。难道这两位终于拿着尾款来要求自己交货了么?
石咏摇摇头:“没有啊!”
宝镜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地说:“朕似乎,朕似乎能觉出什么……”
石咏一凛,道:“我明日便托人在琉璃厂一带打听这两人,一旦听说这两位出现,我便立即告知您。”
宝镜听了,便低声喃喃地道:“不必……其实这倒也不必……应该没有那么快!”
它突然提高声音问:“你可知当今皇帝,皇祚几何?”
石咏下意识地回答:“在位六十一年,是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宝镜惊道:“听说今年已是御极六十年了,这么说,大事便在明年!”
石咏应:“如果不出幺蛾子的话……的确是如此。”但问题是他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只依稀记得后世的影视剧上演来,应该是冬季。所以康熙传位,如果不出意外,便大约是整一年之后的事了。
难怪康熙着急要命人建郑家庄的王园,若是康熙传位,新皇登基,无论新皇是哪一位阿哥,二阿哥都不适合继续住在宫中,必须得挪出来。这也愈加证明了康熙心中属意的继承人可能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二阿哥。
“行,朕知道了!”宝镜的言语之中又恢复了底气,信心满满,似乎什么和尚道士它都不再放在眼里了。
此后,石咏往往一连数日都留在昌平郑家庄监督王园的修建。他的任务,是保证郑家庄里那几处秘密“设施”能够妥当建成。其余外面的房舍殿宇,各种家居装饰,自有营造司的官员们负责,他不用亲自过问。
待到十一月底,那几处秘密设施已经先行修筑完成。石咏一一验收无误之后,请十六阿哥过来亲自眼看。十六阿哥也不敢怠慢,亲自看过之后,与石咏一道跑了一趟畅春园,向康熙皇帝禀报。
好容易十六阿哥禀报完,带着笑容出门,舒了口气向石咏道:“这工期赶得可真好,这下子腊月里咱们可以好生松快松快了!”
石咏已经不着家一个多月,听到上司这样说,也暗自高兴。于是两人一道骑马回京,将将疾奔至西直门的时候,一直奔在前头的十六阿哥突然勒马,道:“这谁呀,这么大阵仗?”
石咏也跟着一勒马,果然见西直门外,不少人正候着。石咏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见到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等人,带同兵部尚书白潢,吏部尚书马齐等,都候在门口。
这副出迎的架势,大约就差在这“皇家御道”上铺一幅红地毯列队欢迎了。
十六阿哥是个聪明人,见了这等情形,登时给石咏使了个眼色,然后笑嘻嘻地打马上前,自个儿来到诚亲王等人面前,跳下来问道:“哥哥们在这儿列队相迎,是在迎着哪位呀?”
石咏则趁诸人都不在意,悄悄地溜到西直门一侧,缩在人群后面,捡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默默等候。
前头十六阿哥自是与诸位哥哥和大人们嬉笑连连,不时高声冒出一句:“原来是年羹尧年大人回京啊!难得,几位哥哥竟都来这儿相迎!”
“对了,年羹尧大人的兄长,年希尧大人,与弟弟一直有同僚之谊,说不得,弟弟也来凑个热闹,与几位哥哥和众位大人们一起迎迎这位。”
十六阿哥这话说得非常响亮,石咏在后面听得直想笑,知道他是在变着法儿提点自己,惹了这么多人聚在此处等候迎接的,是年羹尧。这样间接说明了,为什么诚亲王等人都到了,雍亲王却没有出面的缘故,少时年羹尧指定是要去雍亲王府的。
可是一想到年羹尧进京,石咏又有点儿笑不出来。
在他看来,年羹尧真是一位人物。单凭他此前迅速出手,平息青海郭罗克的叛乱一事来看,此人有勇有谋,是个优秀的军事家。再想到此人从前是个书生出身,也是一路科举考上来,取中的进士,石咏便更生一番钦佩:是个文武全才之人。
只不过对方越是这般文武全才的俊杰,他就越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算计石家。大约是以前未居显位的时候顺手就设了个局?还是真如十六阿哥所言,四处都下一点注,待局势明朗了再决定用那枚棋子?
他这么想着,远处只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听得出不止一骑,可是这马蹄子踏在柏油路面上的声音,就如有个人在指挥一般,齐刷刷的,听不出半点错了步子的杂音。
这种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果然带给西直门跟前等待的皇子与官员以不小的震撼。诚亲王等人面上更显热切——只不过,这马蹄声丝毫没有放缓的意思,这令城门前候着的人,心情渐渐由热切转为紧张。
眼看那疾奔而来的马队转眼便奔至众人眼前,忽然有人高声呼哨,众人一起勒缰,所有坐骑同时停下,无人多迈一步。一群健马被骑手们紧紧勒住缰,口鼻里喷着粗气,马蹄不断地敲打着坚硬而平整的柏油路面,偏就是前行不得。
正在这时,居中一骑稍松马缰,悠哉悠哉地来到候在西直门口的众人面前。
诚亲王刚露出笑脸,可后来他还是矜持了一把,毕竟自己是亲王之尊,亲自出迎已经是给脸,若是再凑上前,他背后这些人没准都要暗暗骂他不要脸了。
岂料马上的人依旧未下马,倒是来人身后有一名亲兵,从马背上跳下来,迅速奔到当先这一骑身边,瞬间跪倒,伏在坐骑一旁。
马上这人终于一动,翻身下马,踏着那名亲兵的脊背,硬生生将人当了马凳,踩着下了马,来到候着的众人面前,带着少许矜持,看似谨慎地向诚亲王等人行礼:
“下官年羹尧,见过王爷、贝勒爷、贝子爷……见过诸位大人!”
第309章
石咏就这样立在众人之后, 远远地观望年羹尧这样耀武扬威地进京。偏生年羹尧整个一行人的“耀武扬威”虽然给人不小的震慑,但表面看起来很低调, 而年羹尧对一直迎候在西直门前的所有人, 包括那些皇子阿哥们, 都显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与矜持, 对人始终淡淡的。
石咏心想,这种态度教康熙知道了,一定会大加赞赏。康熙原本就不喜欢皇子阿哥们结交臣子。因此这次诚亲王等出迎, 打的都是打听西北诸将的近况, 顺便慰问一下年羹尧的旗号。
年羹尧见过诚亲王等人,众人一一都见过礼之后, 便坦然受了白潢等人的恭维, 二话不说,向众人提出告辞, 说是要到雍亲王府上去。“多年未见, 舍妹会为下官接风洗尘!”他这么一说, 众人都再没有了宴请年羹尧的借口,只能暗自羡慕雍亲王,娶侧个福晋也能得到这么得力的姻亲。
一时年羹尧候在诚亲王等人身后, 等皇子阿哥们都进了西直门之后, 才带着随行的数十人一起大摇大摆地进城。他已经官封川陕总督,定西大将军,身为封疆大吏,已经不屑再与白潢马齐等人客气, 径直提了马缰进城。
白潢与马齐等文官在这西直门外的风口里等了这么老半天,热脸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心中自是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年羹尧一行人大喇喇地纵马进城。
石咏依旧默默在一旁候着,眼见着年羹尧的从人里有他家二叔石宏武。石宏武依旧穿着守备的官袍,进城的时候显然微微有些失神,座下的马匹稍稍乱了几步,石宏武赶紧让至一旁,等他的同僚都进城之后,赶紧收束心神,一提马缰,跟进城去了。
到了晚间,雍亲王府上,接风宴已经办过,如今年羹尧正与年侧福晋处与自己的长子年熙长谈。
雍亲王则在外书房里与谋臣戴铎私下讨论适才年羹尧回京进城是的情形。听说这许多皇子阿哥抢着去迎接年羹尧,雍亲王微微冷笑着道:“看来亮工确实是出息了!”
戴铎知道这位的脾气,心知这位十成十是在说反话,赶紧劝慰道:“有侧福晋与年熙在京里,不愁年大人不心向着咱们这边。”
雍亲王登时叹了口气,道:“年氏倒也罢了,他们兄妹确实感情甚好,但是年熙那孩子……本王只怕他未必真的就是年羹尧最属意的儿子。”
戴铎却道:“王爷无需担忧,年大人向来重名,此前即便是迎娶了继室,依旧善待先室纳兰氏的族人,如今军中但凡姓纳兰的,好些都是得他提携过的。他既重这份名,小年大人又是这样出色,年大人断不可能如此糊涂,轻长子而宠信继室所出的幼子的。他……表面上还是会装装样子的。”
雍亲王听了微微点头,觉得按照年羹尧的脾气,当是如此。
两人转眼又说到早先在西直门外那一场“相迎”。雍亲王提起诚亲王等人,想起旧事,登时又没有什么好气:“当年接受孟光祖的贿赂之时,拿得一点儿也不手软,如今倒晓得装矜持了?”
孟光祖一案,堪称二废太子之后的一桩奇案,险些将诚亲王拖下夺嫡的浑水。此人本是诚亲王胤祉的门人,并以此为名,在各地活动,结交地方大员,有时更会以诚亲王的名义给地方大员馈赠厚礼。年羹尧当时还是四川巡抚,收了孟光祖的重礼之后,竟然还回赠了马匹等物。地方官员按律不得结交皇子,所有皇子馈赠均需上报。然而年羹尧却将此事昧下不报,自然是留下把柄。
这孟光祖在地方上借胤祉之名活动了数年,康熙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雍亲王本人亦全不知情。待到此人东窗事发,康熙命人迅速将孟光祖捉拿正法,年羹尧当时得了个革职留任,以观后效的处罚。后来因西北军情紧急,年羹尧又懂兵事,康熙才让他官复原职的。
所以雍亲王此时想起年羹尧这等四处活动的小机心,实在没法儿不恼,“还有年熙,当年年羹尧巴巴地送嫡长子进京,要向本王表忠心。可他若在地方上循规蹈矩,没有那些不轨不臣之心,又可以刻意如此做作,演给本王看?”
这陈年的旧事,当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还有当初忠勇伯府那件事……那么早这局就布了下去,现在想来,实在教人心寒!”
戴铎察言观色,晓得雍亲王还有句话没说出口:这样的人品,偏又不得不用,这样才真的教人心寒。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但如今情势已经不同了,年大人已经再也不用拉拢结交任何一方了。他只需等着旁人来拉拢结交他即可……以他的性格,此时自然求稳,束手旁观,静待结果,如此便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雍亲王听了这个谋臣的话,脸色铁青,却也知道这是实话。
年羹尧确实不需要再下注了。他终于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一枚最重要的筹码,四方都来拉拢他,他只需择一良主栖之便可。
“但如此一来,您与年大人之间这层联系,便天然是一种优势,至少年羹尧束手旁观的时候,旁人看起来,他还是靠向您的。”戴铎斟酌着说,“既然不能不用,王爷何不……”
雍亲王登时吐出一口气,多年来潜心修佛的养气功夫令他瞬间平复了心气儿,怒意已消,只平静地点了点头,道:“这个本王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既然拿定主意要用年羹尧,那便当全心全意信他……”
戴铎点点头,心中暗道:这能成大事者,须当如此。
但雍亲王只冷静了这片刻,眉头再度轻轻皱起,摇头坚决地道:“不,不行,若是年羹尧当真行事不妥,本王绝不能就这么看着,便还是要暗中敲打敲打!”这位冷面王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时忍不了的便始终忍不了。
戴铎一急,赶紧道:“那您……可千万要注意分寸!”
雍亲王此时大约已全盘想通,微微点点头,很有把握道:“这个自然。年羹尧不是个蠢人,只消没了切身利害,他不会喜欢抛费这等闲功夫的。”
石咏料到年羹尧回京之后,孟氏那里就一定会作妖。果然,隔不了几日,忠勇伯府那边就找到了石咏,这次是富达礼与庆德一起过来做传话筒,将消息送给石咏:孟家给了石家寻了两条路。
一条路是委屈王氏做小,孟氏为大,喻哥儿认在孟氏名下,大家皆大欢喜;另一条是再次对簿公堂,闹上步军统领衙门,但却再不需孟氏与瓜尔佳氏族人出面了,石宏武昔日在杭州时相识的同僚将会出面举告石宏武娶不在旗的汉女为妻,若是这步军统领衙门当真查实了这一点,石宏武当年娶妻之事便是无效的,王氏从头至尾都不是石宏武的妻室,而石喻亦成了非婚所生。
孟氏那里拿捏了石家一定会选头一条路走:虽说王家那边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已经将昔年的一应文书全部补全,但是经不起孟家能找到人证。若真能应证王家那些旧日文书是日后补造,甚至将王家遗弃亲女的旧事也一起查问出来,王子腾也少不了要吃挂落。所以,若是石家当真不同意第一条路,杭州那边,也未必真有这等底气应招。
上一次年羹尧不在京中的时候,孟家好歹还给了石家一个说理的机会,让这事儿闹上了步军统领衙门。但这一回,年羹尧回京,石家便连选择都没了,给个所谓的“两条路”充其量只是逼迫你能自己认清形势,乖乖地低头而已。
石咏问清了两位伯父,打听得知孟家新找的“人证”,石二叔昔年的同僚,也一直在四川年羹尧手下当差,与孟逢时似乎也是相识。他自忍不住冷笑:“巧,好巧!”
富达礼也瞥了石咏一眼,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石咏想,只不知这些背后的门道,石二叔自己想明白了没有。
庆德却茫然不知这两人在想什么。今日过来石家,他是主劝的那一个。富达礼几乎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庆德却费了一大通口舌,力主劝石咏选头一条路,息事宁人,免得再生事端:“不就是你二婶名分上退一步么?而且喻哥儿的名分也无损,现在是嫡长子以后也是嫡长子,孟家那边对喻哥儿也是看重,指着喻哥儿以后出息了,能提携弟弟。”
石咏笑得不失礼貌,却始终不接这口。
庆德赶紧放低了声音,推心置腹地劝:“咏哥儿,你当差也当了一阵子了,当知做官没那么容易,如今你们家好不容易得了一门这么厉害的亲戚,平白就这么得罪人家,对你们自己也没好处。”
石咏反问:“二伯,您说的这么厉害的亲戚,究竟是孟逢时,还是年大将军呀?”
庆德被这话里的讥讽噎了一噎,心想:孟逢时不过是个粮道,确实算不上什么,可是孟逢时一直都是年羹尧的忠犬心腹,以后也是。眼看着年羹尧现在是上升之势,那才是最最要紧的。这个咏哥儿平日就实诚,时不时犯点儿呆气什么的,但可千万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较这等劲儿啊。
他转转眼,又转而劝说:“你想想,喻哥儿确实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可是又如何?今年的会试,他还不是没底气去考么?少年中举是件好事,也让孟家从此看重喻哥儿。但是你想想,科举多难呀!若是三年之后,喻哥儿还是考不中,旁人就会将他这‘神童’的名头给忘了;之后若是还考不中,旁人就又当方仲永拿出来说了……到时候少不得得出来寻个差事当当吧!到那时,在官场上没点关系,便始终无人提携,若是曾经得罪了什么人,仕途也会不顺,在个六七品的官位上熬一辈子,这种例子也不少见!”
康熙六十年的这一次会试,石喻直接没有参加。乃是因为他得了景山官学的讲习指点,知道自己年纪太小,昔日所学尽是靠了一股子聪明与狠劲儿,靠着记背先吃透了。但若说要将学问用在日后的仕途之上,他确实还欠了见识与历练。石喻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再加上他的心态放平,已经不再急切了,因此宁愿将基础打牢,所以才没有马上参加会试。
可是要将石喻与那泯然众人的方仲永相比,石咏听着,着实觉得不入耳。
庆德却丢给石咏一个“你懂的”眼神,希望石咏能明白他的“苦心”。
石咏假作没有看见,反而转向富达礼,向伯父请教:“大伯,那我二叔如今是个什么态度?”
富达礼拈着须道:“说句良心话,你二叔这次回京一来,在这件事上,虽说一直没有直接表态,但至少一直表现得不偏不倚。他回京之后,一直住在伯府的客房,既没有去孟氏那头,也没有过来你椿树胡同。”
石咏一听,大致便明白了石宏武的心态。上次在步军统领衙门的大堂上,石宏武在做出决定的那一霎那赶上了难得一见的朔日日食,天象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也让他对王氏与长子生出了无穷的愧疚。所以即便这次孟家如此施压,石宏武依旧没有向孟家靠过去的明确表示,看来“天意”给了他不小的影响。
庆德马上接口:“是呀是呀,你二叔已经够仁义了,但他自己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喻哥儿若是孝顺,也该为他爹多考虑一二。这不过就是让个名分的事儿。咏哥儿你劝劝弟弟,让他别再那么犟着了,上回那孩子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要改姓王。这话族里自家人听着也就算了,日后再传出去,喻哥儿要吃大亏的……”
石咏这时已经清楚了所有情由,当即拦了二伯的话头,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两位长辈亲自过来传话!”
富达礼盯着石咏不说话,似乎想知道石咏下一步究竟会走什么旗。庆德却连连点着头说:“是啊是啊,伯父们跑这一趟也纯是为了你们哥儿两个好,是为了你弟弟好!”
石咏将这两位送走,自去找石喻。刚从景山官学回来的石喻望着兄长,见石咏一脸肃穆,便直接问:“大哥,是最后要决断的时候到了么”
石咏点点头。石喻扬着头想了一回,反而舒了一口气,对石咏说:“我觉得这样对我娘反而好。大哥,我能亲自与父亲谈一谈么?”
石咏点点头:“这个自然!明日我便带你去伯府见你父亲,这事儿拖了这么久,该是个时候了结了。对了,你娘那里,好要你好好劝慰才是。”
两兄弟将各种安排都一起说定,石喻打算继续读书用功,而石咏则回到东院,去东厢架上,从木匣里取了一封文书,重又看了看,终于郑重藏在袖中,准备出门。
“咏哥儿,你是打算,用这件东西了么?”
一片寂静之中,武皇的声音幽幽响起,似乎刚刚从沉睡之中醒来。
石咏赶紧应是,他的确是想让袖中这件东西派一派用场了。
“咏哥儿,不要太心急,慢慢来。筹码是一根一根加的,不要一次全加,但也要看准时机,一旦加上,就能把对手压住,再翻不了身。”
石咏赶紧谢过武皇提醒,转身出了东厢。
第310章
眼见又至年尾, 孟氏在京里一手创立的锦官坊已经开了将近一整年。刚刚开业时,这锦官坊因为所售蜀锦蜀绣华美而新颖, 很是红火了一阵子, 但是夏秋两季却生意平平, 且因为内城店租昂贵, 让孟氏的生意一度由盈转亏。
但是这次年羹尧一回京,锦官坊的生意一下子再度火爆起来。京里早有不少传言,说这锦官坊的东家是年羹尧得力的手下, 甚至还有人盛传, 锦官坊其实就是年羹尧的生意。因为年羹尧与孟逢时等人前一阵子好生整饬了陕西官场,如今陕西空出来不少肥缺, 不少人想要补的, 都非常自觉,造访锦官坊。如今在这里买上几匹蜀锦, 花去上千两银子的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