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声音,第六个声音也不甘示弱:那么初七呢?初七怎么办?他在无缺院内,我们根本没办法下山去,然后不引人注意的将他带上山!而且……他也许根本就不会跟我们走,反而会通知教官——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七个声音在一旁喃喃低语:流烟不是很喜欢冉初七么?她那么关心他,她会照顾他的——我们就自己走吧。等我们强大了,再回来报仇,绝对会对初七和流烟好的……
第八个声音却又冒了出来,一针见血的冷静道:也许那个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初七会变成敌人,流烟也会……
凤十六怔怔的床上平躺了许久,终于,终于,没忍住坐了起来。
他凝视着一旁的女孩,凝视了很久很久,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抽出了身子。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从她身上跨过,下了床。
凤十六站在床边,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绵长的女孩——也许他期盼着她会从睡梦中醒来,把她叫住。可是她没有——于是他终于还是转过头,推开了门,大步跑进了夜色之中。
今天月色很好。
凤十六只觉得心脏狂跳。
他要自由了——
就此自由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沿着找到的“兽道”冲出去!
等到明天早上,他就已经在另一座山上了!
他就可以就此摆脱月明楼,摆脱那牢笼和枷锁,再也不必小心隐藏,艰难度日——永远,永远的,自由了。
第三十九章
但自由的火光与激情,就像是在夜色中燃起的篝火。
当你站在一旁的时候, 你看着它, 觉得它那么明亮, 那么热量充沛,那么令人激情膨拜,热血沸腾。
它似乎足以照亮四周的黑夜, 带你击败迷茫与恐惧。
可当凤十六头也不回的闷头跑入丛林深处, 只凭着一时冲动往前冲去的时候,他却渐渐发现,那燃烧的篝火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原来近看时仿佛艳阳烈焰般的火堆, 所能照亮的,也不过只有眼前的那一片黑暗。
它看起来那么烈焰熊熊, 但它照不亮的地方,却远远要比它所能照亮的地方更加庞大。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 凤十六的脚步,慢慢的停滞了下来, 他急促的喘息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不定, 却迷茫的停在了原地。
四周一片漆黑。
而他茫然无措的环顾四周, 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天地之间, 只有他孤独的一个人。
继续往前走吗?
但凤十六其实并没有提前在天有亮色的时候查探一遍, 他原本准备, 明天探索到更深一些的地方去的, 可是回来的时候, 却从流烟那听说了麒初二他们,似乎也有人发现了“兽道”。
他担心,若是拖得久了,这可能是唯一的出口,就会被教官们发现堵住。
……再往前走走吧。
凤十六在心中,这么为自己打气。
难道你还可以回头吗?
你已经“叛变”了。
但就算他的心里这么努力的鼓劲,他却发现自己难以再向前迈出一步。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他呆呆的凝视着面前的黑暗,脑海中划过很多很多的片段,那些凌乱的场景,带来无数纷杂的感受——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哭喊、弟弟的茫然无措、汹涌的仇恨、最后都不得不化作冰冷谨慎的隐忍、学院里流烟说要当他的搭档、在山上,他一个人慢慢的洗着碗、他看着流烟坐在门口,安静的刺绣、演武堂里的映山红、凤惊蛰的匕首划破他手臂的痛楚、长剑刺入胸膛的感觉、冉初七望着他,胆怯又讨好的笑容、流烟甜美的睡颜……
不对……
他忽然明白,他一定会离开这里。
但不会是现在。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枝叶中传来一阵“簌簌”轻响——那声音很轻微,若不是此刻万籁俱寂,凤十六绝不能听得这样清晰,这样明显。
他顿时绷紧了身子,习惯性的想要去拔腰间的长剑,却摸了个空。
——他出门前只顾着盯着流烟去了,却忘记带上自己的剑!
是老虎么?
那只曾经被流烟遇见过的老虎?据说它那时因为吃不到流烟,最后跑掉了。
难道,此刻它又出现了吗??
但先一步从密林深处射来的,却是一枝羽箭!
凤十六心中猛地抽缩收紧,他转身躲入身后的树后,听见箭矢“咄!”的一声,直没入树干的声音,却又有些紧张而又放心的,小声喊了一句:“……阿兄?”
那从树影之后,窥见前方一个人影,便先发制人,射出一箭的人,便迟疑了一下,慢慢的走了出来。
月光下,他姿容皎湛若神,手提弯弓,腰挎箭筒,身姿挺直,看起来正是一位如玉君子——他的武器和其他人的都不大一样,非刀非剑,而是使用弓箭。
而整个月明楼里,学生中只有凤十二选择了弓箭。
因此一看是羽箭,凤十六便有些不可思议的猜到了自己偶然撞见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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