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聚会原本约定在金筱筱家附近,照顾八个月身孕的大肚婆,她却坚持要来学院外面她们曾经最钟爱的那家烤肉店。
时隔经年,不仅她们都变了样子,烤肉店也重新翻修过。
司真来得早,站在路边等了会儿,金筱筱的车便到了。斯文俊秀的男人下车,绕到副驾打开车门,扶着胖了很多的金筱筱下来。
“嘉言学长?”司真有些惊讶。
男人向她点头致意。金筱筱摸了摸鼻子:“对,我老公。”
那位曾经被司真误会是乔赫的传奇学长。
金筱筱当然还记得自己当年断言,没有姑娘会嫁给这种背着无底洞的男人,但生活嘛,打起你的脸就是如此的不留情。
韩嘉言把一顶米色的遮阳帽戴到金筱筱头上,又弯腰把她的包从车上拿下来,递到她手里。一直没说话,但那熟练的动作,一看便知平时也把她照顾得妥帖又细致。
司真笑了笑:“挺好的。”
司真邀请他一起吃饭,金筱筱却把人赶走了:“我们吃饭,他在这儿多碍事啊。”
被司真扶着向烤肉店走的时候,忍不住道:“司真,你好像变了点。”
“变老了吗?”司真笑着问。
头发剪短了,没怀孕时那么瘦了,穿着简单又宽松的棉麻衬衣和米色长裤。以前她温柔又文静,现在虽然还是很温和,但却给她一种很淡的感觉,金筱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嘿——”
两人刚走上台阶,背后传来盛佳寻的喊声,司真回头,见她从一辆跑车上下来,笑着向这边挥手。
她穿着一条很漂亮的印花裙子,跑起来裙摆舞动。到了跟前一把抱住司真:“哎哟,可把我给想死了!”
司真笑着在她背上拍了拍:“我也想你。”
“你们就没人想我吗?”金筱筱试图凑过来,得到盛佳寻一句评价:“唉我去,你怎么又胖了?”
“……”
她们选了一个带帘子的卡座,隐蔽性比外面大堂好许多。三个人坐下来,服务员送上菜单便先离开。
盛佳寻比金筱筱直接得多,翻着菜单便问了句:“你见过乔赫了吗?”瞧见金筱筱拼命给她使眼色,无所谓道:“避讳什么呀,她肯回来肯定是已经想明白了。”
司真倒了四杯茶:“还没有。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没关系的。”
“你真的放下了?”金筱筱迟疑地问。
司真还没回答,盛佳寻抬起头,看着她:“他订婚了,你知道吧?”
刚入夏的时候,作为连续三年蝉联排行榜第一名的“钻石王老五”,乔赫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之间占领了各大娱乐网站的头条。
一个财经杂志的采访曾问到这个问题,他没有否认。
在金筱筱的目瞪口呆中,司真点了点头:“我知道。”
第63章 六十一分
罗青容来的稍晚一些, 在盛佳寻身旁的座位坐下:“不好意思,下午去看新房子的装修, 地板材料有点问题,跟他们好一阵磨。”她喝了口水, “现在这些人真是到处钻空子,不盯着点儿不行。”
“怎么不让施宇陪你去啊?”金筱筱说,“这种事上男人还是比女人要占一点优势。”
罗青容耸耸肩:“他什么都不操心。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一个人结婚。”
金筱筱似有所感:“要是一个人能结婚,还要男人这玩意儿干什么?”
“干嘛这么说话?你家韩嘉言对你不是挺好的?”
金筱筱摇头叹道:“就是一根木头。”
盛佳寻敲了敲桌子:“好不容易吃次饭, 能别提男人了吗?”
“对了,”金筱筱看着她, “你跟徐然到底什么情况?都纠缠这么多年了还不打算结婚吗?”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 ”盛佳寻支着下巴, “我的爱情说它还还不想死。”
“得了吧,”金筱筱说, “人家都入赘到你爸的公司了, 你跑得了人也跑不了庙啊。”
司真看向盛佳寻:“徐然去你家的公司了?”
“你走之后他就被辞退了, 我看他可怜,就把他捡回来了。”盛佳寻看到她的表情似乎误会了, 解释道,“不是因为乔赫,他那阵也挺惨的。”
司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了口茶。
金筱筱插嘴道:“别说的好像徐然是个小乞丐一样, 人家可是凭自己的能力做到副总的。”
“这倒是。”盛佳寻笑着一挑眉。
吃到中旬, 罗青容很然想起一茬, 问司真:“听林姐说,你现在住的我以前的那间宿舍?”
司真放下茶杯:“是吗,我不清楚这个。”
“我结婚买了新房,就搬出来了。那个热水器好像有点问题,不知道他们找人修了没有。“
“应该修过了。”司真道,她用起来没什么问题。
司真入职时,学校给安排了一居室的小公寓,有些年头的家属楼,内里却很惊艳。
墙面刚刚粉刷过,地上也是自己铺的木地板,一应电器都像是崭新的。朝向很好,光线充足敞亮,白色系的家具干净又漂亮。
后勤的林姐只说以前住的女老师很爱干净,没想到这么巧就是罗青容。
公寓很好,只是小了些,司真打算接奶奶过来住,还是得另外找一套房子才行。
市里的房价比她离开之前已经又上涨许多,她手里虽然有一点余钱,但买房子还是远远不够。
社会现状如此,凭自己的能力在一线城市买一套房,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真从来都没奢望过依靠家里,像盛佳寻和罗青容那样,根本不需要烦恼,便能轻轻松松拥有一套喜欢的房子。
她只希望他们能顾好自己,安安分分地生活就行了。只是听说司志明的生意最近似乎又出了一点问题。
回去的路上,司真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她刚回来的时候便想回去看奶奶,时机不巧,司志明带她们去了北京旅游。
“你的工作定好了吗?”奶奶关心地问,“他们说现在想留校可不容易呢,好些留洋回来的博士没有背景人家都不收的。”
“都办妥了,这周已经开始上课了。”司真说。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放了心,“那你什么时候放假呀?”
她话语里的小期待藏不住,司真心里酸酸的,又软软的,轻声答:“我周末回去看你好不好?”
奶奶高兴得连声说好,嘿嘿笑了几声,又问她:“打打,你去看过我们南南了吗?”
司真脸上的笑淡了些:“还没有。”她走在夜晚学校清静的道路上,昏暗的路灯拉长地上的影子。
“奶奶,我应该去看他吗?”
奶奶轻叹了口气,道:“小赫那孩子挺好的,就是你们没有缘分。但是南南毕竟是你十个月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哪儿能不见呀?”
“我觉得,没有脸去见他。”司真低声说。
她走的那一天便知道这会是自己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还是那么做了。
她怨恨爸爸的懦弱,妈妈的自私,可是最后她变成了才最懦弱自私的那一个。
“打打呀,你回来就好了,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奶奶说,“等你想通了,去找小赫谈一谈吧,那孩子现在已经放下你了。”
这个世界上司真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就是乔赫。
她出国以后也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在想起这个名字时,不至于抑制不住地崩溃想哭。
然而,生活总是以捉弄人为乐趣。
越抗拒的事,越是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上午两节课结束,她从教学楼回到办公楼,刚走到三楼,便被人一把抓住。
“司老师!你来的正好,”生物医学科学的一位女老师抓着司真,把手里的电脑往她怀里一塞,“江湖救急!你以前不是跟罗教授搞过生物医学么,帮我去开个研讨会吧,照着这个ppt讲就行,th17细胞分化你应该了解吧?我他妈就喝了口凉水就开始闹肚子,不行不行了……”
她弯着腰便冲进了洗手间,司真甚至来不及问地点在哪里。
找人一问便知道了,研讨会就在前头的会议室,马上就开始了。
电脑没有关,打开便看到了全英文版的ppt,司真走向会议室,一边快速浏览着,似乎是学院和企业的一个合作项目。
刚走到门口,一个男老师打开门出来,撞见她便问:“司老师,看到秦老师了吗——你怎么拿着她电脑?”
“她去上洗手间,让我替她……”
司真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拽了进去:“赶紧的,该开始了。”
长方形的会议桌,两边坐满了人,除了学院的几位教授,还有好几位外国企业代表。
会议开始,司真坐在后面一排看了会儿ppt,在男老师的提醒下起身走上讲台,微微欠身致意。抬头时,目光掠过几位外国代表身后,有一瞬间的凝滞。
演讲还算顺利,秦老师的ppt做的很详细,而且scott教授就在研究th17细胞的产生机制,司真上次去看他时听他提过几句。
演讲完,她合上电脑走下台,到原来的座位坐着,静静地听完整场研讨会。
等到会议结束,她站在院方最后,默默地看着教授们与对方的企业代表相谈甚欢。
有人来与她握手,她礼貌地回握,点头微笑,说着你好。
那道身影也终于来到她跟前,骨节分明的手向她递过来,司真听到他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些玩味:“司老师。”
司真微垂着眼睛,视线中是他笔挺的西装外套,藏青色,竖条纹,双排扣,一如既往的风格。
她甚至闻到了他惯用的那个香水。有时候鼻子的记忆比大脑要深刻的多,熟悉的味道刹那将她拉回了那一段刻骨的记忆。
“你好。”
司真不变的语调说着,轻轻握了下他的手指,一触即离。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插进口袋。
“乔总,”有教授过来打招呼,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同寻常,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司真说。
教授也没多问,熟稔地跟乔赫说话:“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司真趁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