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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剑出寒山 > 第104节
  或许因为前妖王雪山大王原身是貂,所以灵山大王不许他画,他的“画貂技法”只能明珠蒙尘。
  鸾鸟一念及此,便觉自己与画师同病相怜,互为落魄知音。自己潜进宫殿看壁画,画师却没有告发她,还帮她遮掩,多么温柔善良的好妖。
  “我还想看看那幅雪貂图。”
  画师取出卷轴,星夜与雪山徐徐展开。
  鸾鸟被画吸引,怔怔道:“一生痴绝处,星夜雪山下……这只貂,有名字吗?”
  画师眉头微蹙,轻声道:“他是我朋友。”
  “那就跟我讲讲你朋友的事吧。”
  画师露出怀念神色:“以前,我有两个朋友。我们结伴出去玩,给人间小孩、妖族幼崽变戏法。”
  鸾鸟惊喜道:“你还会变戏法?”
  “我不会,我是道具,戏法也是假的。我变成手镯,貂变成围脖,由另一位朋友表演‘上天摘星’……”
  “上天摘星”的戏法,是雀先明琢磨出来,为了逗小孩的。
  晴朗星夜下,篝火点燃,围观孩童的眼睛闪闪发光。
  雀先明取下雪白围脖,喊一声“变”,围脖竟活了,变成一只小貂。
  他又脱去手镯,迎风一扔,镯子展开,变作一条花斑细蛇。细蛇直起身子,如一根长绳竖立。小貂顺着“绳子”向上爬,“绳子”越展越长,没入夜空中。
  雀先明道:“来点掌声,有请我的围脖为大家摘星。”
  不多时,空中洒落亮晶晶的下品灵石,下品灵珠,好像一颗颗小星星。孩童们纷纷伸手去接,与同伴蹦跳争抢。
  在一片欢呼、惊叹声中,摘星的小貂又顺着“绳子”爬下来。
  画师说:“我们演过很多次,那只貂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我总想盘他,紧紧缠绕他。这是蛇类本能。但我演一根绳子,绳子是不能动的……”
  他娓娓道来,情义真挚,鸾鸟听得入迷:“后来呢?你盘了吗?”
  画师摇头:“妖生最寂寞的事,不是没有朋友,是曾经有过。”
  鸾鸟顿生怜惜:“我愿意做你的新朋友!”
  画师抬眼。鸾鸟对上他目光,不知为何心头一跳,后背窜起一丝恐怖寒意。
  下一刻画师又笑了,那种冰冷错觉一闪即逝。
  “你该回去了。”画师说。
  鸾鸟听到殿外脚步声,急道:“这么晚还有妖来巡查宫殿?我先溜!”
  说罢飞出花窗,借殿檐阴影遮掩行迹。
  “大王,镇妖塔急报!”妖将进殿,伏倒在地。
  灵山大王淡淡道:“说。”
  “镇妖塔倒塌,两名罪妖出逃。鹰将不知去向,黑山大妖、白河大妖与虎将乱战塔下,都指认对方是罪妖同伙。”
  一阵沉默。
  妖将不敢抬头,心底发寒。如此荒唐噩耗,必惹大王雷霆怒火,别妖不敢来报讯,怕遭迁怒,推来推去,最后推到自己头上。
  却听大王声音平静:“传虎将回风月城领罪。传令黑山封锁领地,带兵捉拿罪妖和鹰将。传树妖前去红林交涉,请红林老妖协助搜查。去罢。”
  妖将松了口气,满额冷汗,起身退出殿外。
  灵山大王对画卷自语:“你真的回来了。还未露面,就让我损兵折将。本事不减当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对蛇蛇付出真情啊,他不会洗白,就是要领便当的反派角色
  ps:戏法脱胎于《聊斋志异》的“通天绳”
  第128章 斩草除根
  孟雪里回来了。
  夜空中青鹰展翅, 双目怒瞪, 利爪如钢钩, 尖喙如铁剑。
  青鹰已显出庞大妖体,更衬得孟雪里人影渺小,还不如鹰爪大。但他浑然不惧, 自飞剑上跃起,假作正面交锋,直刺青鹰双目。
  青鹰俯冲, 尖喙大张!
  就在此时, 闯镇妖塔一层被敲晕、安放孟雪里袖中的碧游醒了,不知状况地探出小脑袋。乍见血盆大口, 腥风扑面,“嘎”一声又吓晕过去。
  电光火石间, 青鹰以为对方袖中暗器将发,偏头一避, 忽然眼前虚影晃过,紧接着背上一沉。
  孟雪里翻身猛扑,落在青鹰背上, 一双手如铁箍, 真元狂暴倾泻,紧紧扼住鹰颈,正好扼在最脆弱的命门。
  脖颈被擒拿的青鹰,转头不得,更是怒不可遏, 长翼狂乱拍打,时而旋身高飞,时而俯冲撞树,用尽浑身解数要将他甩下来。
  孟雪里袖袍鼓荡,发髻也被烈风吹散,墨发如瀑,迎风飞舞。他身形随鹰腾转,轻盈灵活,分毫不离鹰背。
  当年雀先明载貂飞行,有意炫耀飞行技术,疾停急转,忽快忽慢,直将孟雪里折腾得天旋地转,吐得昏天黑地。次数一多,貂逐渐习惯了,不以为惧。
  只见巨鹰虽强,甩不脱后背包袱,在空中无能狂怒;人影虽小,看似如怒海小舟随波逐流,下一刻将被打翻,却险中有稳,屡屡重踏浪头。
  紫狐、白鹤立在飞剑上,目不暇接,连连惊叹。
  白鹤心想:“真不愧是雪山大王,好生厉害的擒拿术!若我是青鹰,该如何挣脱他?”
  紫狐比鹤心思更细:“与妖搏斗,他怎么不变妖身?看这飞剑也是人间法器,他这三年杳无音信,多半是去了人间界吧。他这位使剑的同伙,不,伙伴本领厉害,且身上无一丝妖气,不知又是什么来头……”
  青鹰被扼脖颈,头颅供血不足,头晕脑胀,带着孟雪里一路冲撞,长翼如刀,不知削断多少老树。山林大片倾折,仿佛狂风过境。
  鹰翅一斜,忽又转向,直向山崖绝壁冲去。
  白鹤轻呼出声,目光担忧:“不好,青鹰被逼急了,恐怕想两败俱伤!”
  紫狐:“我们快去接住雪山大王。”
  飞剑如一道流光紧随其后,却悬停在崖壁一丈两尺外,霁霄稳稳立在剑上,没有更近一步的意思。
  若是寻常山岩,自然对孟雪里毫无威胁,但此时已到黑山领地,正前方岩壁显露不详的黑色。
  建造镇妖塔的石料,便是这种黑山特产的黑石,在妖界以坚硬著称。青鹰以极高速飞行,与黑石岩壁相撞,必产生极强冲力。孟雪里的护体真元、青鹰的坚韧妖骨都扛不住。
  青鹰想借撞崖之势,先逼背后恶人主动跳下。仗着飞技高超,与山崖碰撞前一刻,自己再骤然转头扑杀叛妖。
  三丈、一丈、三尺,狰狞陡峭的岩壁在眼前放大,狂风吹得孟雪里双目微眯。
  恰逢此时,袖中阮灰悠悠转醒,茫然露出毛茸茸小脑袋,却见罡风剧烈,一面岩壁撞来,两眼一翻又吓晕回袖中,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功夫。
  一尺。孟雪里依然紧扼鹰颈,毫不放松。
  崖壁逼近眉睫,“啪”一声,孟雪里猛踩鹰背,足下灌注真元,将鹰身往前送去。
  “轰——”
  山石崩落,地动天摇,烟尘滚滚。
  青鹰收势不及,一头撞碎岩壁,顷刻头破血流摔下去,染血落羽漫天飞舞。
  崖壁坍塌大半,紫狐、白鹤眼见飞崩碎石、土砾迎面打来,正欲闪避,却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战斗余波不及,只有几片飘零鹰羽,随夜风打着旋儿擦过衣角。
  两妖转头看看霁霄,心想难道他都算好了,这是人族未卜先知的道术吗。
  而孟雪里借一踩之力,跃至悬崖上方,举起双臂,向飞剑奋力挥舞。好像完成了花样表演,等待观众评分、准备谢幕的杂耍艺人。
  霁霄笑了笑。白鹤、紫狐忍不住叫好。
  片刻之后,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声,自崖底传来。
  白鹤怔怔道:“这……青鹰死了?”
  霁霄:“死了。”
  霁霄操控飞剑,向悬崖顶端飞去。
  白鹤回过神:“等等,咱们先飞下悬崖,找到青鹰尸体。确定他死了最好,他没断气就补一爪,然后再去接雪山大王不迟。”
  飞剑方向依然。
  紫狐面色严肃:“这位朋友,您一定知道‘斩草不除根,贻害无穷’!万一青鹰没死,只怕他再来报复!”
  白鹤性子稍急,展翅欲飞向崖底,然而他双翅血肉模糊,使不上妖力,扑扇两下就失去平衡,直直坠落。
  霁霄看也不看,随手一拎,又将鹤拎回剑上。
  霁霄微微皱眉,因为他不太明白这种道理:“那让他来就是了,为什么要怕?”
  即使重活一世,他的处事准则没有变。没有变得与暗害他的人一般。
  或者说,霁霄下意识认为那些人不配改变他,也不值得耗费什么精神。
  白鹤、紫狐齐齐一怔。
  敌妖刻苦修炼,立志复仇,不可怕吗?
  敌妖暗中筹备,寻觅机会,创造机会,不可怕吗?
  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夜放跑了敌妖,不知他何时卷土重来,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哪是轻飘飘一句“为什么要怕”,就能浑不在意的?
  两妖心中又生疑惑:雪山大王这位同伴,到底什么来头。
  白鹤慨然叹气:“可恨我双翅不争气,形同废鸟!”
  霁霄:“你们有别的事可做。”
  紫狐:“什么?”
  霁霄微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悬崖边。
  孟雪里轻盈地原地纵跳,迎着夜风挥手。衣袍猎猎,墨发飘扬。
  霁霄淡淡笑道:“记得夸他。”
  白鹤、紫狐略感无语。
  孟雪里纵身跳上飞剑:“走吧!”
  紫狐硬着头皮道:“大王,你真厉害……却不知那鹰咽气了没有,不如咱们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