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七呢?叫他进来问问吧,夫君刚走,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也跟着想想辙,别光叫他一个人费神。”
她倔起来,尚梅尚香都见识过,已经准备穿鞋下榻了,看来是非得掺和一把了。
尚梅只得出去叫甲七,尚香帮她把衣裳穿好,怕夜里风凉,她一冷一热再作下病来,又给她系了件披风,屋里的灯都点亮了,尚梅领着甲七进来,沉央问外头怎么回事,甲七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到底怎么了?”
外头吵嚷声越来越大,沉央从他嘴里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急得推开门就往外去。
尚梅尚香忙跟上去扶她,甲七想拦她,可她怀着身子,他怕自己粗手粗脚的有个什么闪失,不敢真的挡她的路,只好在后面喊,等她停住脚了,人也到门口了。
门口的侍卫结成了人墙,堵着一个劲儿往上涌的灾民,那些灾民,个个儿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远看着,就像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甲七这才道,“王爷处死了李长庸,宿王派了人过来填李长庸的缺,咱们不让进,那位世子就挑唆百姓。”他手一指宇文潞给沉央看,“百姓们可不管是谁当家做主,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吃饱,自然要让新大人坐镇,这一来二去的就闹了起来。”
沉央顺着甲七指的方向看过去,人堆里,一个玉面狐狸似的人含笑朝她看过来,一张年轻稚嫩的脸,瞧着好像跟她一边儿大,不过却是一脸的算计。
“要填缺怎么也轮不到宿王派人啊,他不是叛臣吗?他派人填缺,这算怎么回事?让皇帝怎么想?怕不是要把夫君当成他的同谋了吧!”
别看她平日里瞧着傻不愣登的没个主见,真遇上大事,她也拎得清,这个什么世子带来的大人,是决计不能进府衙的,否则这乱臣贼子的帽子就扣头上了,京城就回不去了。
甲七挠挠头,“可眼下王爷也不在,蒙城那边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走的时候连个人也没带。”
沉央轰然一惊,“挨着蒙城什么事儿了?他不是去买粮食去了吗?”
甲七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自扫了两个嘴巴子,嘀咕两句,又开始支支吾吾。
------------
第四百章这种姿色还当宝贝似的宠着
宇文潞一眼就看见了卫沉央,终于见着了冯夜白口中他美过九天玄女的夫人,还以为有多惊艳,真的见到本尊其实不免失望,哪儿就美过九天玄女了,还不如他那两个通房好看,瞧冯夜白那样儿也不像个缺女人的,怎么眼光这么不济,就这姿色他还当个宝贝似的宠着,还有脸到处宣扬,不嫌丢人的。
沉央也盯着他看,到底是不够成熟,冲他狠狠翻了个大白眼,怒不可遏的直捯气儿。
尚梅怕她气着了,要拉她回去,“主子,您注意身子,别气坏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这种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吧,咱们先回去歇着吧!”
她不走,扭头问甲七,“今儿查抄的粮食都分发下去了吗?”
甲七说没有,“王爷说等明儿一早在府衙门口设个粥摊,再照顾人来领粥喝。”
沉央道,“你看看他们饿这样,不用等明儿了,就今儿晚上吧,你叫人把粮食扛出来,敲锣打鼓的宣扬宣扬,让这些灾民都过来领大米,一人先分两舀勺,然后给他们手上盖个戳,等明儿一早把粥煮好了,再让那些没领到米的人过来吃,先把人稳住了再说,横竖是不能让他们往里闯。”
有了粮食,谁还管他当不当官儿,甲七应了声,招呼了几个人去扛米,又叫人敲锣打鼓的把灾民都引到角门上去,这些人早就饿的两眼发昏,看见米袋子哪儿还用得着招呼,自发就跑过去了,前一刻还堵在门口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甲七敲着铜锣吆喝,“排好队,都排好队,每个人都有份儿,别慌别抢,领完米都把手伸出来。”
拿墨水盖戳,回去他们蹭蹭土搓一搓就掉了,明儿再来领粥,那剩下的人就不够吃了,所以法子有些疼,就是那小刀在拇指上轻轻剌一下,见了血就好了,明儿把手伸出来,谁领了谁没领,看一眼就知道,省的有人冒充。
能吃上一口饱饭,流点儿血算什么,所以还都挺配合。
宇文潞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丫头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说的永远没有做的实际,画饼充饥哪有眼前现成的饼实在呢,计划落了空,跟她一比,自己就被显得很傻帽。
沉央挺着肚子走过去,现在台阶上,睨他一眼道,“你们休想给我夫君扣帽子,只要有我在,你和你身边儿那个填缺的人就永远别想进来。”
宇文潞恨的咬牙切齿,“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你懂个屁!就这点地粮食能顶个屁用,城里灾民这么多,守着这么点儿粮食,能顶多长时间?你……头发长,见识短!”
他打小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君子之道,骂起人来,能想出来的词儿十分有限,来来回回也就会骂个屁。
沉央不屑于跟他吵架,掐着腰,团团肚子,叫尚梅给她搬把椅子来,“我今儿就在这儿坐着,有本事你们就往里闯,就你们这仨瓜俩枣的,来一个我拍一个。”
------------
第八百七十五章你也想当皇帝
赛吉杵在这儿做了大半天的灯笼,越到晚上这灯笼就越亮,冯夜白本想无视的,可她杵在这儿实在是太碍眼,人来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提醒,“要是没事儿的话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赛吉抱着灯柱,浑浑噩噩从满脑袋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愕然“啊”了声,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明天我来差人叫你到议事厅,剩下的事,我们到时候再说。”
她说完飞快的跑了出去。
沉央缓缓,提上来一口气问他,“你们商量的什么事?”
那句“没什么”就要脱口而出,他又摹的转念一想,两人之间的多少次误会都是这么来的,再瞒着她,只怕两人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大,这么一想,话到嘴边又改口了,“皇帝和宿王到底是一家人,连对付人的法子都一模一样,有句话叫官逼民反,我不想反,他们非逼着我反,我也没办法,不反就没有活路,这天下不去争一争怎么知道没有我们的份儿呢?”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意思就只有一个,沉央一句话捅破他,“你也想当皇帝?”
本来是不想的,可现在不想不行,不想就没有活路。
冯夜白摇摇头,“我不想,可形势所迫,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天下这么大,我也不知道哪里才能做我们的容身之处。”
做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就算是他不想,为了稳固各方关系也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往家娶,这是不可避免的,沉央心里顾忌的也是这个。
“那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安顿我和小金鱼?”
她这种出身,想要再宫里求的一席之地很难,乡野出身的女子,纵使跟他是结发夫妻又如何,身份上到底还是低人一等。
冯夜白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我在哪儿你们就在哪儿,我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
沉央没再说话,脸上落寞刺在冯夜白眼里,疼却泛滥在心里。
“你别这样,你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愧疚,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惩罚我,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把你装在心里,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沉央任由他握住她的手,没吭声说话,几不可闻叹口气,可这一声轻叹却像一把重锤砸在冯夜白心上,搅的他心里惶惶难安。
沉央沉默片刻问他,“你跟赛吉是怎么回事?”
冯夜白一直在等她问,她不问他就没有勇气说出口,现在寻着机会了,忙道,“这一切都是宇文潞算计好的,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赛吉要把兵借给我,但要求是让我娶她,我没答应,然后不知怎么就碰上宇文潞了,两人一合计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骗我上当,然后他再趁机叫你来看,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让你对我死心,他好霸占你。”
沉央听他话里有浓浓的委屈,心里登时就软了,可还是化不开那个疙瘩,“我去的时候你可是在赛吉床上躺的好好儿的。”
------------
第四百零一章王爷这是瞧上我了
冯夜白到了蒙城是宿王亲自出来接的,见他独身一人,朗朗笑开了,又引他到城楼上去,指着城下哀嚎遍野的百姓,还有城外满目疮痍的疆土叹气,“这就是我大邺的天下,好好儿的,就被我那个哥子治成了这样,我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天际黑茫茫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哀嚎遍野是听得见的,满目疮痍也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宇文家的天下,从先祖皇帝时期的丰绸盛世,但如今只剩下了个空壳子,他流着宇文家的血,怎能不痛断肝肠。
冯夜白知道他找自己来要说什么,不待他再开口,便抢先道,“我跟你们姓宇文的不和气,谁做皇帝于我来说都没分别,你们斗你们的,我不想掺和,皇帝升我爵位一开始是为了牵制我,后来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能脱身,所以,你们之间的事,最好别来找我。”
宿王愣了一下,转而又笑道,“我知道,当初皇父抢了你娘,你跟你爹心里都气,可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天下都是他的,女人还能逃得出他的手心儿?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儿放别人家,磕头谢恩高高兴兴就把人送进宫了,偏你和你爹是死脑筋转不过这个弯儿来,现在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老人家也早已入了黄陵,老一辈儿的恩怨就此打消吧,你还能惦记一辈子不成?”
见他抿唇不语,他又道,“听说你跟太后现在还闹着别扭?不至于,真的,太后为你们爷俩儿做的不算少,当初听说你爹带着你辞官离开京城了,她是千方百计的想要联系上你们,你也知道,宫里守备森严,她那些信一封都没送出去,后来有人上谏要把你和你爹杀了以绝后患,还是她在养心殿外跪了一黑天白夜求皇父改了心意,抢人老婆再杀人一家子这种事忒不地道,传出去,做皇帝的脸上不好看相,要不你和你爹哪能活到今天。”
冯夜白凉不嗖的接茬说了句,“我爹早死了。”
宿王嗐了声,“得,算我失言,我这个哥哥呢,做事儿是不地道,我知道他一直想害你,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手上又没病,况且现在夫人有有了孩子,你自保尚可,可老婆孩子呢?你未必能时时刻刻护得她们周全,咱们这算互利互惠,你帮我,也是帮了你自己。”
冯夜白笑两声,“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不是你们宇文家惯用的手段吗?一个娘胎里生不出两种人,王爷要起兵,甭管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进京,毕竟是谋反,想都留下好名声不可能,若有朝一日事成,势必得找个人出来做替死鬼,替你背负这一身的骂名,所以,王爷这是瞧上我了?”
几句话把宿王说成了闷葫芦,他背着手来回踱两步,过半晌真诚的看着他问,“你信不过本王?”
冯夜白声口淡淡的,“那王爷就信得过我了?先斩后奏,派人到绥宁填缺,都把我逼上绝路了,王爷还叫我拿什么信你?”
------------
第四百零二章一点儿不像个女人
这灾民就像海子里的水,要赈济的话,怎么也赈济不完,从早上到第日一早,来领米的人就没断过,一袋儿一袋儿的米从饱汉子变成溜扁的饥汉子,散出去就没个完,跟个无底洞似的,张着口永远也填不满。
宇文潞也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着,跟沉央面对面的对峙,他是男人,又是个练家子,平日里扎马步一扎三五个时辰不带眨眼的,坐屁蹲儿这种事,舒舒服服的,自然不在话下。可沉央不成,她怀着身子,坐下没多久就腰酸的撑不住,尚梅劝她,何苦跟他置气,反正有禁军在这儿守着,横竖是不会让他进去的,说话要扶她回去休息。
宇文潞也在底下吆喝,“实在受不了就回去躺着吧,没得传出去又说爷欺负女人,还是个孕妇,坏了爷的名声。”
沉央倔的很,自己托着腰站起来,在门口踱来踱去。尚梅尚香吓坏了,她怀孕的头三个月都很不稳定,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王爷回来还不活刮了她们?
“主子,您都一晚上没睡了,这身子受得了吗?好歹听奴婢一句劝回去躺会儿吧,不然王爷回来了,瞧见您这样又该心疼了。”
沉央旋身对甲七道,“你派个人出去瞧瞧,看看王爷回来没有。”
甲七应个是,下去办了。
宇文潞看着她怔了怔,这女人还真是够犟的,没见过这样当娘的,自己肚里的孩子也不顾及,也不知上哪儿借来的这么一股劲儿,能跟他对坐僵持一晚上都面不改色,他之前碰上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娇滴滴水一样的人,一摸就软,一捏就化,偏她像铁打铜铸的,一点儿不像个女人。
到现在,差办的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争这口气,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在一个女人面前败下阵来,这叫他以后拿什么脸去面对底下的将士?
底下奴才端了一碗粥递过来,“世子爷,您吃点儿东西吧,干坐了一晚上,润润口也好啊。”
他瞥了眼沉央,她昂着头,眼尾扫过他,鼻子里冷冷哼了声。
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他?一把扬翻了碗,他喊了句,“爷不饿”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尚梅朝底下看了眼,端着碗鸡汤送到沉央面前,劝道,“主子,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他不吃,咱们吃。”
沉央捧过汤碗,没犹豫,咕嘟咕嘟一气儿喝了个干净,喝完拿帕子一抹嘴,神采飞扬,看着宇文潞道,“我替我儿子喝的。”
宇文潞气的七窍生烟,舔舔唇,再渴再饿也比不上面子重要,强忍着,看她坐在那儿又吃又喝,吃饱喝足了揉揉肚子朝他示威,“大锅饭煮出来的粥就是好喝,这个米又糯又香。”咂咂嘴,一脸的意犹未尽。
这头两人还僵持着,那头甲七探得了消息回来,低声道,“王爷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再有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沉央听后,来了底气,掐着腰,愈显得虎虎生威。
------------
第四百零三章情人眼里出西施
冯夜白归心似箭,回到绥宁时晌午不到,宿王要留他吃饭,他也拒了,到绥宁府衙时看见门口拉开了阵仗,那头已经煮好了粥,正挨个儿盛呢,这头沉央和宇文潞,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你盯我,我盯你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对方。
先破了功的是沉央,看见冯夜白回来了,凶神恶煞瞬间变的和颜悦色,现在台阶上一挥手,甜甜叫了声,“夫君。”
冯夜白先还以为那几个禁军拦不下宇文潞,尽早赶回来收拾烂摊子想辙呢,谁承想他连府衙的门儿都没进去,他顺声迎过去,把老婆半揽在怀里,睨一眼宇文潞,嗤笑道,“这不是世子爷吗?你怎么在这儿?不在蒙城好好儿守着你们家那一亩三分地,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宇文潞恨的直咬牙,这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真是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他能这么早就赶回来,想是蒙城那边儿进展顺利,既然进展顺利,就没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拂拂袖子,这就打算回去了。
“绥宁隶属于蒙城,城里的既是皇帝的百姓,也是我蒙城的百姓,爷听说蒙城出了个贪官,自然要过来看看,不过既然王爷已经回来了,那爷就不抢钦差的功劳了。”
底下人把马牵过来,他单身上马,走时扫了眼沉央,半是讥笑道,“这就是王爷口中美过九天玄女的夫人吧?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王爷好眼光。”
沉央自然能听懂他话里的嘲讽,头一昂,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句,“狐狸精。”
宇文潞打马转身的时候,正好听见她愤愤的这一句,一夹马腹就要转头骂回去,底下人怕他惹事儿,打着胆子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他立时就跟马一起飞蹿了出去。
冯夜白原想替她出气来着,可见她一点儿亏也没吃,还骂的相当起劲,脸上只余了欣慰的笑,揽着她的肩,一面带着她往里走,一面问这临时搭建起来的粥棚是怎么回事。
沉央便择择拣拣把昨晚的事说了,还颇有些自得,急着求表扬似的道,“我说了我来一定不给你添麻烦,你看,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寻摸到她的唇,抱着狠狠亲了一通,等她喘不过气了才分开,刮一刮她鼻尖道,“没想到你这小脑袋瓜儿还挺聪明,这次的确帮了为夫一个大忙,不过……”他脸色倏然一变,凝重严肃,“赌气也得有个分寸,他是男人,外头凉风吹坐一宿不碍事,你是女人,肚子里还装着儿子,本来身子就不大好,万一一晚上再作出病来可怎么好?要打擂台也得挑时候,你现在是能胡闹任性的时候吗?”
沉央被夸一通又无端挨一顿数落,噘着嘴瞪他,“你好意思说我?你昨儿个不是跟我说是去买粮食吗?你哪是去买粮食了,你就是一个人去蒙城了,还骗我,当我还傻呢!”
------------
第四百零四章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止跟她,跟禁军他也是这么说的,这件事除了甲七以外,没人知道,让甲七瞒着她,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