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令人头疼。”李绍揉了揉眉心。若然真如周靖文信中所言,龙骑卫他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第一件事要做的,定然是来寻沈青云啊,毕竟,真是强敌压境,相较于杨泽芳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怎么也是沈青云这十万大军更靠谱啊。
“不就是两个龙骑卫吗,弄不好是正好有事从这里经过……”沈青云嘟哝道。
“那龙骑卫首领还真是不走寻常路。”饶是李绍自诩智计百出,依旧苦思半天无果,暗暗打定主意,待得五皇子荣登大宝,怎么也得见识一番这人的真面目。
“这样,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在这里,再部署几道防线……”
见李绍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即便有满肚子的意见,沈青云也只好先咽回去。
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也就任凭李少忙碌了。
不想这一日睡到半夜时分,便有轰隆隆的嘈杂声响传来。
沈青云半睡半醒间受惊坐起,朦胧间想起,好像听当地人说过,之前就是半夜发生了地龙翻身,难不成又要旧事重演?
这么一想,睡意登时消散无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捞了件袍子就往外冲。
迎面正好碰上神情肃然疾步而入的李绍,慌忙一把拽住:
“军师,外面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地龙又翻身了?”
“不是。”李绍忙摇头,却是有些艰难道,“元帅快些升帐吧,叛军,来了。”
“不是地龙就好。”
“来了就来了呗,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沈青云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甚而还有些兴奋——待得平定了叛军,凯旋而归,看还有哪个王八蛋敢小瞧自己?
不想刚把袍子穿好,却听李绍艰难道:
“元帅,咱们之前的判断有误,来的,不只是叛军,还有,西寮铁骑!”
沈青云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晃了晃头,好长时间才消化了李绍的意思,嘴里却全是苦涩的味儿道:
“军师是不是,看错了?”
直到天光大亮时,登上高台,远远的瞧见田野上漫无边际的西寮骑兵,沈青云才意识到,之前笃定绝不会出兵的西寮人,真的参战了。
李绍心里也是苦涩的紧,再聊不到,师兄竟然骗了自己。若非之前因为那两个龙骑卫,设置了几道防线,说不好今儿个就胜负已分。至于眼下,摆在两人跟前的分明是一场苦战,说不得稍有不慎,就会兵败如山倒……
“怎么可能!”接到消息的周靖文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这事儿要传到帝都……
“王爷,那云之锦的衣服料子当真是与别不同,这件是我亲手裁制,王爷试试可还合身。”周隽捧来一件衣服,亲手服侍五皇子姬晟穿上。
“有劳王妃了。”姬晟微微一笑,顺势握住周隽的手——
虽是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可外有周靖文沈青云的大军坐镇,内有周家全力支持,姬晟监国皇子的位置越来越稳如泰山。投桃报李,姬晟自然对周隽也颇为宠爱。
“王爷,外人看见了……”周隽含羞带怯,却并没有多加抗拒,由着姬晟的性子,又亲热了一会儿。
直到姬晟起身要走,才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王爷,臣妾看上了一间铺子,就是这云之锦……臣妾不想有人穿和王爷一样的衣服……”
“看上了买下就是。”姬晟随口道,“本王的王妃,还有什么要不得的。”
“臣妾知道了。”周隽眉间带笑,温温柔柔的送姬晟出了门。
直到姬晟的车子走远了,周隽才又回转,脸上笑意未减。迎面一个仆妇趋步而来,瞧见周隽,忙不迭行礼:
“王妃,那杨希和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周隽脚下未停,懒洋洋道,“让她等着便是。”
心里却暗自快意。所谓风水轮流转,之前那杨希和不还仗着谢畅的势嚣张的紧吗?眼下谢畅被软禁宫中,杨希和自顾不暇,还不是任自己搓扁捏圆?
由仆妇服侍着吃了顿丰盛的早餐,又去花园里散步消食,直折腾了个把时辰,才施施然往客厅而去。
透过窗棂往里看了一眼,眼中笑意简直要溢出来——里面那个木偶泥胎似的直挺挺坐着的女子可不就是杨希和?
再是美丽又如何,还不得在自己面前低头?
仆妇是个懂眼色的,揣度周隽的神情,当即明白该如何做。直接提高声音对迎过来的侍女道:
“这大早上的,什么要紧事就来打扰王妃?以后有些眼色,不是要紧的人,莫要扰了王妃清净。”
那侍女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希和在里面听个正着,明白外面分明是指桑骂槐。只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自打西南地动,皇上昏厥过去后竟是再没有清醒过。五皇子权势日重,朝中文武心里如何想的无人知晓,明面上看,可不尽皆臣服?
甚而本已凤体好转的谢太妃,听闻这一噩耗,也再次病倒在床。加上太后娘娘,后宫里竟是足足躺到了三位贵人。群龙无首之下,裘贵妃重新打理后宫事宜。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谢畅急的起了一嘴的燎泡。好不容易求得贵妃准许,入宫给太妃娘娘侍疾,结果倒好,进了宫,竟然就出不来了。这都五天了,硬是没有一点消息。
今儿一早,四皇子府的侍卫就求上门来,央求自己帮着打探谢畅的消息。
正好周隽派人递话,说是看上了杨家铺子的云之锦,希和当即就寻了地契,亲自捧着过来。
周隽迈步进门,一眼瞧见希和已是侍立在门旁,嘴角不觉翘的更高,却是直待希和上前拜见,才故作惊讶道:
“咦,这不是杨小姐吗?还真是稀客啊。”
“王妃抬爱,希和愧不敢当。”希和神情恭谨却不卑怯,顺手从青碧手中接过描金楔玉的匣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王妃笑纳。”
说着打开来,露出里面云之锦的地契。
“啊呀,杨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本王妃怎么敢当呢。”还没怎么着呢,这杨希和就服了软,周隽登时眉开眼笑。当初三王妃可不同样是看中了这云之锦,结果杨家软硬不吃,还设了个套给三王妃,结果硬是折了个姓张的少夫人,好像还是堂堂三王妃的表姐……
眼下自己不过那么一提,就巴巴的捧了地契送上,简直不能更听话。
“云之锦能入得了王妃的青眼,委实是希和的福分,王妃若然当不得,这世上就没人能当了。”看仆妇收下匣子,希和眼睛闪了闪,语气依旧恭敬,“不独是这间铺子,还有那些做香料的法子,熏衣的诀窍,王妃看上眼的话,希和均愿拱手奉上……”
不是吧?这杨希和怎么这么大方?想要抢占云之锦,不过是为了打杨希和的脸,出一口怨气罢了,至于说那些独家秘方,周隽却委实没想过。不是不敢,而是知道不可能——
云之锦之所以会成为今日日进斗金的云之锦,靠的可不是杨希和的独门秘方?
真是连云之锦和那些秘方都拿到手,说是得了一只下金蛋的老母鸡都不为过。
即便已有了丰厚的嫁妆,周隽依旧心动不已。
只周隽也不傻,知道杨希和既然下了这么大血本,必然有求于自己。好在礼够厚,周隽便有些意动:
“希和你真是太客气了。只无功不受禄,你若有什么为难事尽管说,但凡能帮得上忙的,我自会帮把手。”
“王妃果然一片慈心。”希和神情感激,“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是四王妃——”
脸上神情明显有些嫌弃:
“不瞒王妃说,今儿个一大早,四王妃府里就来人寻我,说是想要给四王妃送些换洗的衣物。只那毕竟是皇宫内院,可不是等闲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这不就求到了我头上。”
“我也是个心肠软的,看她们说的可怜,就想着斗胆求一下王妃您……”
周隽脑子急速运转起来。谢畅被软禁在宫中,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可不就是为了防备谢家和在边关领兵的老四?
只私下里,周隽却是颇不以为意。不说四皇子远在边关,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更不用说谢畅,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又能起什么作用?
眼下杨希和不过是求自己帮着通融下,送个使唤的人给谢畅罢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89章
“嗐,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已然有了决断,周隽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模样,却还想要奚落一番,“畅姐姐那人啊,就是性子倔,又爱要个面子,你说我们本是亲姐妹的,真有什么事求到我头上,还能不帮她不成?竟还要拐个弯劳烦你开口。这真真是……”
“罢了,毕竟姐妹一场,她既是有难处,我这里少不得要出些力。对了,我这里还有些果子,是前些时候南边进贡上来的,府里太多了,也吃不了,你拿去尝尝鲜吧。”
说着让仆妇接过希和手里的匣子,端起茶杯。
“小姐,真的把云之锦送给她呀?”出了五皇子府,青碧不由道。
倒不是质疑希和的决定,委实是替主子不值。实在是只有青碧知道,那云之锦耗费了主子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成了气候,却要让那周隽平白得了去。
更看不惯的是周隽那猖狂样,什么叫“宫里的果子你们没见过吧”?
话里话外分明是把自家小姐当成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
“要是老爷还在就好了,一定不会让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正说着呢,车夫忽然猛一勒缰绳,希和猝不及防之下,好险没栽倒。
车子外面随即传来一声呼喝:
“瞎了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车子,就敢冲撞!还不滚下来磕头赔罪。”
“你们还讲不讲理了!”车夫也是杨家的老人了,当初可不就是看他是老成的车把式,且为人沉稳,杨泽芳才特意挑出来给希和赶车?
这会儿也气得涨红了脸:
“哪有人在闹市里把车赶得这么快的?得亏没有出事,不然……”
“呦呵,你还跟爷横上了?不然,不然怎样?”
希和蹙了下眉头,明显不愿节外生枝:
“罢了。不须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走吧。”
不想外面传来一阵怪笑:
“还真有人上赶着充什么大尾巴狼,不同我们一般见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损了我们这些东西,不拿十倍来赔,就别想走!”
损毁东西?希和隔着车窗往外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些这会儿帝都里极为少见的水果。明显是方才对方车速过快,又险些和自家车马撞上,就撒了出来些。
要收回视线时,却突然注意到对方马车上的族徽,不觉怔了一下,怎么好像是,沈家的马车?又凝目瞧了片刻,哪里是像,分明就是了。
忙叩了叩车厢,递出来二百两银票:
“给他。”
既是沈家的马车,这个哑巴亏自是吃定了。真是闹出什么事来,反而不美。
希和既然发了话,车夫自然也不敢违抗,只得接了银票,下了车捧给那人:
“银子给你,莫要再同我们纠缠。”
明显没想到马车的主人竟然这般好说话,待得瞧见银票上的数字,眼睛转了一下,却是挡住车夫的去路:
“以为我们是叫花子呢。这点儿银子哪里够!”
说着一指地上的水果:
“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这可是宫里贵人赏赐,那一粒不得值个千儿八百两的?你既然下来了,就别走了,去数数烂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