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姬晟出了院子,裘妃这才回头,转身就往皇上寝宫里爬,“皇上,皇上呀,您快醒醒啊,我和晟儿,就要被他们害死了……”
下一刻骤然失声,却是锦衣卫指挥使雷炳文却鬼魂般骤然出现。
听得里面裘妃声音突然消失,姬晟也意识到怕是情形有异,犹豫了下,终是一跺脚转身朝着宫外飞奔而去。
方仲等人这会儿却是已来至安乐公主宫苑外面——
毕竟事关皇家体面,郭章等人早被侍卫带到旁边宫舍中“休息”,倒是谢畅和希和跟在后面。
之所以如此,一则方才太妃话里明显是让谢畅并希和主导全局,二则,杨家那位小姐就不说了,谢畅则不独有公爵在身,更是堂堂四皇子妃。
除非眼瞎了,才会察觉不到,姬晟和裘妃的失势十有八九已成定局。即便四皇子之前再不得宠,如此内忧外患之下,势必会一飞冲天。
方仲这会儿姿态就拿捏的很是到位,事事以谢畅为主。甚至对希和这个四皇子妃的好姐妹,也客气的紧。
猛然瞧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过来,守在安乐公主门外的侍女吓了一跳,登时尖叫起来:
“公主——”
还没把话说囫囵,就被方仲身后的侍卫给制住。
“做什么呢?这么吵——”安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叫素锦,明显听到了外面的喧哗,挑开珠帘就走了出来,待得瞧清楚外面情形后,吓得哧溜一下转身就往里跑,“公主,公主,不好了——”
想起什么,又忙闭嘴,脸上神情却是惊惧不已。
方仲已是得了谢畅示意,径直上前一步,应声道:
“公主——”
还未说完,就被安乐公主不耐烦的打断:
“本公主今儿个心情好,不和你这奴才一般见识,识相的话现在就赶紧滚!”
话音甫落,一声重物跌倒的钝响忽然从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似是还有男子的喘息声,以及女子的娇嗔:
“大师……”
那素锦登时脸色惨白,双腿也抖得和筛糠一般。
谢畅脸色也难看至极,上前一步挥开素锦,抬脚“哐当”一声踹开了门,待瞧清房间里的情形又忙转身,直接把希和拦在了外面:
“你去外面等着。”
希和听话的退后,心里却是百味杂陈——虽是匆匆一瞥,却依旧能认出,那富贵奢华的公主寝宫内,地上这会儿可不正躺着两个人,半躺在下面的那个满脸娇羞的无疑正是安乐公主,至于上面撑起身形的光头男子,不是沈亭又是哪个?
听到门响声,安乐公主最先抬头,待得瞧见破门而入的谢畅,也是又羞又窘。只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安乐公主如何能忍受谢畅那等鄙夷的视线?当即尖着嗓子道:
“让你滚出去没听见吗?你以为你是谁,就敢跑到本公主的地界撒野……”
谢畅却和没听见一般,身子一矮直接拽住沈亭的脚就往外拖。
“放手——”沈亭也看清了来人是谁,脸色登时难看至极,忙拼命挣扎。
只谢畅自来习武,即便瞧着很是苗条,却自有一把子力气,这会儿又大怒之下,如何会让沈亭得逞?
拉开门把人用力往外一丢:
“方公,人交给你了——”
“王妃放心!”方仲自来就瞧不上沈亭这样的小白脸,更甚者方才房间里的情形,也是瞧得一清二楚,上前朝着沈亭心窝处就狠狠踹了一脚,“什么大师?分明是打着护国寺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竟敢骗到公主这里,还真是胆大包天!”
谢畅神情一凛——事关皇家声誉,即便裘妃并姬晟的失败已成定局,皇上怕是依旧不愿有这样的丑闻传出去。
当下感激的看了方仲一眼,把到了嘴边的叱骂给咽了回去。
“王妃,并,这位大人,怕是误会,了……”沈亭这会儿已是气若游丝——高烧了一宿,本就浑身无力,又被谢畅这么拖出来,更是生受了方仲一脚,不是强撑着,早昏过去了,“是娘娘说,公主身有,不妥,让我过来,帮公主,祈福,两位不信,自可带我,去,见,娘娘,自有分晓……”
即便头脑昏沉,沈亭也能瞧出,谢畅分明是有备而来。为今之计,自然得赶紧想个法子脱身。
安乐公主的性子,裘妃自然知道,沈亭笃定,不管是为了安乐的名声,抑或自己对姬晟的助力,裘妃娘娘都必然会认可自己眼下的这个说法。
哪想到方仲却和没听见一般,甚而直接拿了团布把沈亭的嘴巴塞了个结结实实,更是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
“是吗?可方才却是裘妃娘娘却明确告诉我们,你正在皇上寝宫里帮皇上诵经、祈福……”
沈亭瞳孔猛地一缩,眼神里明显是不敢置信,忽然察觉到什么,猛一抬头,正好对上冷冷瞧着这里的希和的视线,登时面如死灰。
第214章 214
“老实点, 快走!”侍卫也是个有眼色的, 看沈亭视线胶着在台阶下一个美丽女子身上,唯恐他冒犯贵人,沉着脸上前一步,用力推了沈亭一把。
沈亭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
方仲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押下去。另, 着人即刻查封护国寺。”
口中说着,心里却是复杂的紧。
护国寺香火鼎盛, 本就是个中翘楚,只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竟妄想参与到大统之争, 可不是自寻死路?
不管护国寺其他人是否参与其中,一个沈亭却足以令护国寺就此消失于世间。
被推搡着前行的沈亭身体猛一僵, 不敢置信的抬头,下一刻忽然撞开侍卫,朝着希和那里狂奔。
那侍卫明显没有想到沈亭竟会这般大胆, 慌张之余更是勃然大怒, 身形随之跃起, 抬脚朝着沈亭后背踹了过去,沈亭身形猛地前倾, 好巧不巧,正趴在距离希和脚前不足几尺的地上, 冲力太大之下,口中塞着的布也随之掉落。
一干侍卫俱是身手不凡之辈,这一脚之力, 委实令沈承痛不欲生。疼痛太过之下,登时虾子似的弓成一团,却是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就挣扎着往希和身前爬去,哀求道:
“希和,事情和护国寺无关,求你——”
当初愤而离家,若非偶遇师父,说不得自己这会儿已然成了累累白骨。
也是万念俱灰之下,才遁入佛门,想着这一世就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吧,却不想终不能做到六根清净,因缘际会之下,竟是遇上了五皇子,又深受倚重……
之后更为了一己之私,贪图从龙之功,掺和到皇权废立之中,只自己万劫不复也就罢了,若是令得护国寺上下尽皆牵连其中,当真是罪孽深重。
可惜话未说完,那侍卫已是赶了上来,跪下请罪的同时,手中刀背朝着沈亭的头部就砸了过去。
沈亭瞬时头破血流,却依旧直直的盯着希和,看希和始终不愿看他,终究叹息一声,落下两滴豆大的泪珠,闭上眼睛彻底昏了过去。
方才一幕,谢畅也尽收眼底,瞧着方仲把人拖出去,才走上前嘱咐道:
“这沈亭为人太过狠毒,阿和你切莫心软。”
犹豫了下又低声加了句:
“一切自有圣裁……”
别说沈亭,便是谢畅,何尝不觉得一切发生的太过离奇?
如果说这里面没有皇上的影子,简直是骗鬼还差不多。
只裘妃并姬晟也就罢了,竟是连安乐一个女孩子也难逃此劫,一则可见皇上对裘氏一系厌恨之深,二则,更是领教了何谓帝王心术,当真让人心寒。
希和点了点头,垂下的眸子里同样复杂难言——
方才引起了方仲怀疑的小沙弥身上那方帕子,别人记不得,希和可最是清楚,可不是之前太妃宫苑里安乐摔倒时从身上落下的?
更甚者那方帕子最终分明是落在了曲翎手中。
怪不得古语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般恨不得弄死对方,哪有一点夫妻、父子之情……
两人一时尽皆沉默,转身就要朝外走,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却是收拾妥当的安乐公主,正大踏步从寝宫里追赶了出来。
却在瞧见希和身前不远处的血迹时,立时意识到什么,不觉倒抽了口凉气:
“这是?”
素锦方才也是被吓晕了,这会儿终于回神,却发现脚都软了,哆嗦着嘴唇道:
“是,是大师的,血……”
因着安乐的得宠,素锦这样的大宫女,也甚是有脸面,便是那些侍卫见到她们,也都客气的紧,何曾见过这么冲进公主公里大闹的情形?甚至,还见了血……
安乐公主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那澄观大师本就是母妃并兄长看重的人,眼下却因为自己出了意外,更别说这可是自己宫里,今天的事传出去,自己这个公主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说不得,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这堂堂公主当软柿子来捏了!
“安乐!”看安乐公主神情不对,谢畅抢先道,“嫂子知道你是被那和尚给骗……”
话音没落,却被安乐公主尖着嗓子打断:
“谢畅!你以为你是谁!”
“父皇母妃不过是看你可怜,才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倒好,竟还死皮赖脸不想走了!不知道想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才死活赖着嫁给了四哥!”
当初母妃有意为兄长求娶谢畅的事,安乐公主也是知道的,即便内心里对谢畅颇为看不上,可始终拗不过裘妃的意思。
本想着能嫁给兄长,已经是谢畅天大的福分了,倒好,谢畅竟请动谢太妃给她做主,配给了木头疙瘩似的四哥姬临。
“可即便入了我姬家门又如何?想要管本公主的事,也得看你配不配!现在,马上把澄观大师给送回来,然后,从本公主这里滚出去!”
口中说着,视线又转向希和——
说心里话,安乐公主真恨不得立即着人把杨希和打死了事。只上回在谢太妃宫里着实吃了亏,也明白母妃眼下怕是有事要倚重杨家去办……
可一想到杨希和方才怕是看够了自己的笑话,又跟着谢畅狐假虎威,寻自己的晦气,安乐公主又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臣子之女罢了,难不成竟比自己这个公主还要尊贵吗!
直接抬手就要推开谢畅去抓希和。
却被谢畅一下钳住手腕,厉声道:
“安乐,不要再闹,回你的房间闭门思过!”
若然裘妃失势、姬晟被圈禁,安乐公主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只毕竟是女孩子,顶多会失去些尊荣、特权,公主的身份却不会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一句话,这个时候,低头做人也就对了。不然,以眼下皇上的盛怒,安乐缩在宫里也就罢了,真是撞到皇上面前,不见得会是什么结局。
倒不是谢畅和安乐有多少感情,委实是眼睁睁的瞧着娇花一般鲜妍的少女这般跌落尘埃,委实还是有些不忍……
安乐公主却明显没有体会到谢畅的好心,手虽是被钳制住了,却抬起脚来,朝着安乐身上就乱踢,更是冲周围慌成一团的侍女叫嚣:
“都是死人吗?眼睁睁的瞧着外人来本公主这里撒野!去,喊我母妃过来——”
没想到安乐这么能闹腾,眼瞧着方仲已然回转,谢畅一用力,就把安乐公主的手反剪在背后,安乐公主疼的“啊呀”一声,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谢畅随之弯腰,凑在安乐耳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