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秋清只觉得今日真的是见鬼了!
“姐姐勿要妄自菲薄。”襄秋清慌忙补救,到了岔路口,匆匆离去。
襄秋清走的十分急,后头的婢女都快跟不上了,一直回到她的清秋苑里,关上门,才好好发了一通脾气泄愤。
蔺芸阁。
襄芸似未看到喜鹊眼底里的兴奋,只嘱咐她把这两套头面都收好。
而后用了晚膳,吩咐人抬水来,让喜鹊帮她小心擦了身子,上了药,一天终是结束了。
次日,襄芸从梦中惊醒,脑子里尽是男人的喘气声,捏紧了拳头,过了许久,眼底里才恢复了清明。
“喜鹊。”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喜鹊连忙进去伺候。
“小姐,夫人派人送了几套衣裳来,说是让小姐挑一件在赏花会的时候穿。”喜鹊边给襄芸挽发,便低声禀告。
襄芸手指微曲,轻叩在梳妆台上,一下又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梳妆完毕,用了早膳,也不用去请安,昨日便把后头几日的给免了。
“小姐,这就是夫人派人送来的五套衣裳。”
襄芸扫了一眼,都是现流行的样式,价格不菲,林熳如下了本钱的。但都是在成衣铺中可以买到的,比不上订制,花个一年半载才能拿到的精品。
她上前每件都细细翻了一遍,有些乏味的模样,坐在了凳子上,兀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喜鹊,你去试给我瞧瞧。”
☆、第五章 雕虫小技
“啊?小姐,这可使不得,奴婢怎么能——”喜鹊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惊恐的看着襄芸。奴婢怎能穿主子的衣服,这是大不敬!
这丫头是好的,但她实在没时间每件事情都解释清楚,她需要的是一个执行效率高的帮手。
“我说你能就能。”襄芸已有些不耐烦,喜鹊慌的连忙拿了一件就去屏风那儿换,“我觉得,这些衣裳恐怕有不妥当的地方。”
她见喜鹊那样,终究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些衣服她检查了一遍,不是下毒藏针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段数,这才让喜鹊试一试的。
不过想来林熳如也不敢在这衣裳上下毒藏针,现今,这些人还没这个胆子。
襄芸眼底带着嘲意,只见喜鹊已出来。
“过来给我看看。”襄芸招招手,伸手扯了扯几处的连接处,裙子瞬间就掉落下来。
喜鹊脑袋空白了一会儿,抖着身子把衣裳捡起来,满脸凄凉之色,道:“小姐,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啊!”她本只觉得夫人对小姐不是真的疼爱,未想到,未想到是这般的狠心。
名门贵女的名声最重,名声中当以清白为重。
平乐公主的赏花宴是男女同赏的,若是小姐当众失了清誉,不仅难以嫁人,只怕丞相府都难以容下她了。心疼女儿的人家会让她伴着青灯古佛恕罪,可若是重视名声的人家,只能以死谢罪了。
“雕虫小技,你去试试其他几件。”襄芸未有生气,把喜鹊手里的衣裳拿过,把其余塞到她手里。
喜鹊愤怒不已,这次没有推脱了。
随后几件,无一不例外的都有松散的地方,只要稍微用力,就算是毁了。
襄芸若有所思的瞧着已经七零八碎的衣裳,瞥见喜鹊愤怒的眼神,道:“你把这些收起来,取了钱偷偷去外头成衣铺买一件与这一样的,诺,我瞧那件浅粉搭配红玛瑙应该不错,就那件吧。”
“小姐,那要用去大半盒子的银子呢。依奴婢看,不如去问夫人,为何这些衣裳会成这样。”
“住口!金银乃身外之物,你照办就是。我自有主意,喜鹊,你该明白我的性子。”襄芸眼神微冷,语气强硬,她虽然欣赏喜鹊的忠心,但也不想身边多个这么小家子气的婢女。
她要做的是复仇,有舍有得,不过金银,她还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喜鹊舍不得银子,出现纰漏,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喜鹊忙跪下认错,手心冒了许多冷汗,也是因为上次大胆进言,小姐听了进去,与夫人、二小姐有了些防备,竟有些忘了小姐说一不二,认定的事情,是怎么都不会被说动的。
“若是还有下次,也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襄芸淡淡抛下一句话,带了婢女去襄秋清那里。
“是。”喜鹊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直到小姐走了,才缓过气来。
踉跄几下爬起来,就去办事了,她一定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襄秋清昨日被林熳如私下训了许久,现才舒坦了一些,就听到有人来禀,大小姐来了。
“姐姐怎么来了,不在蔺芸阁好好休息。”襄秋清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把襄芸迎了进来。
“我本无大碍的,来人,把东西给二小姐。妹妹送了药,姐姐无以为报,只好借花献佛,把父亲年前赐给我的送予妹妹了。”襄芸坐定,抬了下下巴,自有人把茶叶接过。
襄秋清瞧了一眼,就知是雀舌,面上带着笑意说:“姐姐是疼我的,知道我喜欢喝茶,这雀舌更是心头好。来人,给姐姐上一道西湖龙井。姐姐可要好好尝一尝了,我平日都舍不得喝的,还是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磨来尝尝的,不过只怕父亲那里也没了,每年也就够宫里头的贵人用了。”
字里行间,浓浓的炫耀。
雀舌与西湖龙井相比,不受宠的女儿与受宠的女儿相比。
“托妹妹的福,让姐姐能一品西湖龙井。”襄芸还真就沉下来,等着上茶,随后安静的品茶,时不时露出惊叹之意。
这本让襄秋清十分享受的,但不知莫名喝着喝着就有些烦躁了,特别是瞧着襄芸不骄不躁的坐在那儿,享用着她平日都舍不得喝的西湖龙井!
“姐姐可看到母亲送过去的五套衣裳了?妹妹也得了四件,件件都是极好的,姐姐可喜欢?”襄秋清又挑起话头,眼底带着试探以及掩饰不住的兴奋。
兰若寺那般的大火,竟然没让襄芸毁容,襄秋清只好又想一计。
平乐公主的赏花会的确是个好机会,一个让襄芸身败名裂的好机会!
只要襄芸身败名裂,她就是丞相府出身最尊贵的小姐,世家宫闱,她都可以选择。
“母亲送来的都是极好的,我是件件都喜欢。不过,哎,母亲就是太重规矩了,每每我都会比你多一件,姐姐心里就觉得对妹妹有些不公平。妹妹,你说呢?”那些被做了手脚的衣裳,看来就是襄秋清做的手脚了,襄芸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无奈。
襄秋清只觉得心脏痛了一下,她最在意的就是这该死的规矩,每每她都会被襄芸少上一分。
襄芸生母还在世的时候,她是个卑微的庶女,好不容易,母亲成为了嫡妻,她依旧比襄芸矮上一分。
嫡庶女!这难听的区别,她自认为比襄芸好上太多,能为丞相府带来的荣耀更多,比那个表情寡淡、不善交际的女人更有嫡女气派。
可现实却还是压她一头!
“姐姐不用介怀,规矩就是如此。”襄秋清那张伪装极好的脸,差点龟裂,却还是咬牙应对。
“哦?规矩?”襄芸反问,“那妹妹可告诉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该是什么规矩,该是什么不一样?”
襄秋清沉默了一会儿,噗嗤一笑,答:“那民间有句俗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长兄为父,长姐如母。咱们虽不一样,但那理还是一样的。妹妹是小的,自然是比不得姐姐的。”
☆、第六章 鹿死谁手
“且母亲也疼惜姐姐幼时可怜,多照顾些,多疼爱些,妹妹也是赞同的。”回答的十分精彩,半分都未提出生,只说那长幼有序,该是不一样的。
就是这么一套话,虚情假意的说出来,她前世就信了。
今生,她可不会再信这一套说辞了。
什么疼惜,什么尊重,都是骗人的,都是因为规矩在那儿,嫡长女与嫡庶女的份例一样就是乱了规矩!
林熳如都是做给世间众人看的,博了个好名声,还能让襄秋清的份例随着多了。
“妹妹说的让姐姐都有些惭愧了,我时常感念母亲的好。我今日来,却是为了赏花会的事。想来昨日妹妹也听了些,该是明白那赏花宴对姐姐来说,是何其重要的……”襄芸起身,坐到了襄秋清的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热切的看着她。
襄秋清躲开不及,只好任由襄芸紧紧握着,听到她说赏花宴,心中乐开了花。
赏花宴的确重要,是她们俩的重要日子呢。
“姐姐到底是顶了嫡长女的名头,代表的是丞相府的脸面。可姐姐少出去交际,还需妹妹陪伴在旁边指点一二。此时定是会多与其他世家贵女接触的,姐姐虽……”襄芸满脸难以启齿的模样,最后还是豁出去的接着说,“虽是觉得与妹妹没什么不同的,但那些贵女却是在意妹妹原是庶女出生的。妹妹参加赏花宴时,穿戴的勿要超出了规矩。”
该死的!她心里最痛恨的事情,就被这么撕破了,可还不能大发脾气。
“姐姐放心,妹妹知道分寸的,不会让姐姐为难的。”襄秋清尴尬的笑了一声,还要温柔的安抚情绪波动的襄芸。
那些世家贵女都是认死规矩的傻子,她明明已经是嫡女了,可硬是挤不进嫡女的圈子!
可她又不能自降身份与那些庶女一起,她真是受够了!
“妹妹如此善解人意,我现就在此谢过妹妹了。”襄芸连忙起身,朝襄秋清行了个礼。
襄秋清半推半就的受了这礼,她现下是一点也不想与襄芸姐妹情深了,只想关上门,多扔几个摆件泄愤。
襄芸见襄秋清那般热切主动的说衣裳的事情,便掌握清楚了此事是她的手段。
在那儿又喝了几杯襄秋清的西湖龙井,见她心痛的模样,满意的回了蔺芸阁。
“小姐,奴婢事情办妥当了。”喜鹊的办事让襄芸十分满意,接下来,就是等那日的赏花宴了。
她倒要看看,与襄秋清,到底会鹿死谁手!
平乐公主的赏花宴,众人都以收到帖子为荣幸,这一天,自然也就花团锦簇,遍地都是贵人了。
“两位小姐请,众位小姐都聚集在那边了。公主说,等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她就请男客也过来。”公主府的下人恭敬有礼,又不显的谄媚,把人送到湖边,就告退了。
公主府中最美的便是这湖景,湖边设了几处亭子,还可泛舟作乐。
“姐姐,咱们也赶紧过去吧。”襄秋清挽着襄芸的手,兴奋的邀着她去湖边。
湖边?
那倒是个好地方,襄芸浅笑,与襄秋清一道往贵女那边走。
贵女三三两两坐一堆说着话,见襄芸两人过来了,人群中出来一婢女,请她们过去。
那婢女领着两人到了湖边最好的一处亭子,那亭子正处在中央,两岸景色一览无余。
“秋清,就知道你也会来。”
“臣女见过公主。”两人一起福身行礼。
龙熙儿无所谓的挥挥手,免了两人的礼,然后就上前要拉襄秋清去坐。
襄芸淡淡瞧了襄秋清一眼,道:“臣女去那边坐会儿,公主玩的开心。”
龙熙儿应了一声,正眼看了一眼襄芸,却挪不开目光了,她身上那套红玛瑙的头面与粉色的轻纱裙配套,实在是好看。明明是张冷清的脸,此时也让人心里觉得有些暖意,就如今日暖洋洋的阳光。
“你这套头面倒是挺好。”龙熙儿皱着眉,她都没有一套这么好的。
“公主,我姐姐身子有些不适,我今日倒是要一直陪着她的。”襄秋清与龙熙儿乃是好友,自然知道她的脾性,看上了什么,就想要来的霸道性子,可现在实在是不能起冲突的时候。
襄芸的衣裳可能会被人扯一下,从而身败名裂,却还是比不得她在旁边,一次就中!
龙熙儿长相甜美,嘟着嘴,煞是可爱,听了后注意力被转移,道:“病秧子在家待着就好了,出来干什么。”还适当的翻了个白眼,有些贵女看在了眼中,都在心中笑她粗俗。
襄秋清若是平日听到这话还好,可今日她与嫡姐一起出现,便是一体的,也只好开口辩驳了:“家姐身子无碍,就是近日受了些惊吓,需要我陪着好安心罢了。”见龙熙儿还欲开口,襄秋清只好使劲眨眼,希望她看点眼色,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