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你……”老祖宗听见襄芸这么说,眼睛里出现诧异的神情。
“祖母,芸儿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很难以理解跟接受吧……但是亦雪她真的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您也知道南疆苦寒之地,她一定是不能习惯那边的生活的,我怕她一个人在那儿会受委屈……所以我在想,如果有我做伴的话,至少那段时间不会太难过……我不会在那里停留很久,过年的时候,我便会回来了。”襄芸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老祖宗的神情。
老祖宗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又像是做了很重要的决定一样:“芸儿,你还年轻,你想做什么。趁着你还年轻,便去做吧。放开手脚的去做,没有人会拦着你的。况且你也说了,长公主是你十分重要的朋友。如果这一次我不让你去,你一定会后悔的。所以这一次,你去吧!祖母不拦着你。但是你一定记住了,要保护好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毕竟你是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总是要吃亏些。”
“祖母,你大可放心这些事情我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这些时日,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襄芸感激地握紧了老祖宗的手,然后转向身边的于妈道:“这些日子我不能够陪伴祖母身边,若是祖母寂寞了无聊了,于妈你就给祖母讲讲故事,我房间里有几本画册,都是我派人去收集的一些民间有趣的传说。晚些时候我会让喜鹊给您送过来,有事儿没事儿,您可以给祖母念念,虽然我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祖母身边。但是我却会一直思念着祖母,盼望祖母安康。”
“小姐真是有心,老祖宗真是有福气!”于妈微笑着看着襄芸,襄芸点点头道:“能够成为祖母的孙女,是芸儿的福气。”
“芸儿……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吧……让白岐同你一道去!有他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且他又精通医术,不管怎么说在危急时刻总是能帮到你一些的。”老祖宗说道看了看襄芸,其实她是有意要撮合襄芸和白岐的。
“祖母,您身体不好,白岐一项也是喜欢待在一个地方,轻易换不得的人。所以啊,还是留在府里照顾您比较妥当些,这样我在外面才能够放心啊。”襄芸考虑到老祖宗的身体问题于是开口道。
“我没事,我在家里,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像你,在外面啥都缺……所以还是白岐跟着你比较安心些,好啦,别跟我争这些了。你呀,赶紧多去库房多支点银子带在身上防身用,好歹也是丞相府总不能让人笑话了去。”老祖宗说着,眼睛里已经有了舍不得的意味。但是手上却还推搡着襄芸要让她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襄芸从存菊堂回去之后,对老祖宗那边始终存着牵挂。于是她便让人把白岐叫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和白岐商量。
“白岐,亦雪要出嫁了。”
“我知道。”
“我要陪她一起。”
“你说什么?!”白岐有些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襄芸会做这样的决定。
“我的意思不是跟她一起出嫁!而是我陪她嫁过去,陪她在南疆住些日子,等她完全适应那,习惯那儿的生活,我再回来。”襄芸看着白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自然是十分无语的。
“大月朝离南疆十分遥远,你真的要陪她去吗?”白岐道:“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实在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去。”
“你陪我去当然好,但是老祖宗,怎么办呢?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如果我不在她身边,我还希望你能够替我在她身边尽尽孝道,照顾照顾她。”襄芸来着白岐认真的说。
“我会留下老祖宗有可能需要用到的所有药材和配方以及应急的药。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得陪你去。”白岐固执道,襄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出远门儿,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他实在是不能放心她。
“这样也好,那你跟着我一起去吧。两个人上路总归有些照应。”襄芸想了想,还是同意了白岐的想法。
“我现在要去长公主府一趟,我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亦雪。”襄芸说完就准备出门。
“早去早回。”
长公主府。
襄芸站在长公主府门口,整个公主府没有一丝要办喜事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进去了。
因为她拥有长公主府的令牌的原因,所以轻车熟路的就进了长公主府。
她刚走进大厅就看见龙亦雪满脸愁容的躺在自己的卧榻上。龙亦雪看见襄芸来了于是便做起身,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芸儿,你来了。”
“亦雪,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帮到你,改变不了你的命运,还是只能眼征征的看见你一步一步地步前世的后尘。
“别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们整个皇室。”龙亦雪低下了头。襄芸、司徒赫还有龙熙儿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她其实知道的,但是这些天她一直都不敢去找襄芸,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一个什么样的面目面对襄芸。毕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丢人现眼的事情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何脸面去见襄芸。
“命该如此。命中注定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明白呢?我不恨,我也不怨任何人,我和他有缘无分……好啦,别再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的事情吧……你看上去并不开心?”襄芸不愿意在提起那些事,此时此刻,她更加关心的是龙亦雪的终身大事。
“就像你说的,命中注定该如此。或许我去和亲,就是上天的旨意吧。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开心又怎么样,不开心又怎么样?开不开心,我都要远走他乡。我还记得那天你跟我说的话。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可是,今生今世,我知道,任何人都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但是我就再也没有这种可能了。”龙亦雪自嘲地笑了,她的微笑里有几分苦涩。
“你不愿意吗?”襄芸问道,其实如果龙亦雪不愿意,她可以想尽办法让她脱身的。
“倒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是不甘心。”龙亦雪看着襄芸道:“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我妹妹。虽然龙熙儿她刁蛮任性,脾气暴躁,但是,从小到大她想做的,想要的,她都得到了。她做的任何事情都随自己的本心。也许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刁钻跋扈,只会给皇室抹黑的二公主吧。但是在我看来我确实很羡慕她。因为她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愿意护着她,愿意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而这些是我不管做什么,怎么做都不会有的。”龙亦雪叹了口气,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长公主,所以从小到大很多事情我都必须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很高的位置上,俯瞰天下,替黎明百姓来做决定。从小我收到的教育也是这样,身为一国的公主,就要承担起一个国家的责任。所以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要对任何人动心,不要把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因为我没有资格。我这一生,我的婚姻就是被用来交易的。我没有自由。”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襄芸看着龙亦雪,此时此刻的龙亦雪并没有再看她。
“芸儿,多谢你的好意,只是你帮不了我,这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帮得了我。”龙亦雪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因为她的身上承担了一个国家。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正如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解救一个画地为牢的人。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襄芸看着目光平静如水的龙亦雪开口道。
龙亦雪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此次不过就是换一个地方生活,只不过去身边多一个人自己的身份又多一层头衔,既然自己的离开可以帮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那么就让自己用自己最后的一切来换这个国家和平安康。
“其实我自己很明白的,和亲,我必须要去。但是我心里始终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活的太过于被动,太悲哀了。我这一生都没有好好的为自己活过,我觉得不值得。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龙亦雪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能不能别走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哪里会有人事事都如自己所愿的?但是我一直相信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任何事情会发生,都一定有它的原因,正如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你要遇见她的原因是一样的。所以无论如何,请你放心,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但愿吧。
龙亦雪在心里默默说道。
“对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即将前往南疆的时候,我将和你同行。”襄芸安慰完龙亦雪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她便开口道。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真的吗?”龙亦雪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高兴的。她一直都在忧愁自己如果一个人到了那里不能习惯,该怎么办。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那里不习惯,所以我决定在那儿陪你到过年的时候,我才回来。有这段日子你肯定能够习惯吧。而且每年我都会回来看看你。”襄芸看着龙亦雪道。
“芸儿,谢谢你,有你在,我就能放下这颗心了。就算是南疆再苦,我想我也可以熬过去的。”龙亦雪说着,脸上扬起一抹好看的笑。
襄芸又陪龙亦雪聊了一会,天黑了她才回了丞相府。
“回来了?”白岐一直倚在门框上。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啦,白公子已经等你许久啦,从你一出门他就一直靠在门框上,一直等着你回来为止呢!”喜鹊见襄芸回来,叽叽喳喳道。
襄芸静静的看着白岐,白岐也静静的看着她,二人相视无言。
龙亦雪出嫁的那一天,天上飘起了小雪,她坐在花轿里头不停的撩开花轿旁边的帘子,回头看着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目光里全部都是眷恋和不舍。
襄芸和白岐就坐在她身后的轿子里。
“就这么走了?有没有告诉过他?”白岐问道。襄芸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
“要走了也不跟他说一声吗?”
“不了,没有这个必要告诉他又如何呢?更何况他很快就要娶亲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襄芸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皱了皱眉头,白岐知道有些事在她心头是再也过不去了。
“如此甚好。”白岐也不愿意一直勾起她伤心的往事,一切点到为止就好。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白色的雪跟红色的送亲队伍形成了鲜明对比,站在最高处往下俯瞰居然就像是白色的雪地中间流淌了一条鲜血铺就成的血河。
和亲这条路到底不好走。自古以来,被选中去和亲的女子,大多都是悲哀的化身。从他们踏上那条路开始,注定了那短暂的道路就是用他们的身躯,血与肉铺就成的。
司徒赫站在高处目送长公主的送亲队伍,他知道龙亦雪是襄芸最好的朋友。如今襄芸的好友远嫁,她定然会十分伤心。那么就由自己代替襄芸站在高处,用目光送长公主最后一程。
他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迎亲的队伍,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妥。送亲队伍浩浩荡荡,按常理来说应该只有一顶花轿,但是在这成长的队伍中却出现了两顶轿子,其中一顶做的肯定是长公主无疑,那么另外一顶做的,又会是谁?
想到这儿,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快速的从城墙上下来,骑上自己的快马用力的想要追赶那条长长的送亲队伍。月考警队伍他心中的余虑就更甚,但是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可是当他的马到了送亲的队伍之前,他才知道,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襄芸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情形因为马车突然停下来让她觉得奇怪,所以她才这么做。
“小姐……前面有人挡着了……”喜鹊支支吾吾的说,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襄芸在前面挡路的是司徒赫。
襄芸听完喜鹊说的,然后目光就看向远方,虽然隔了许多许多人,但是她仍旧是一眼就望进了那个人的眸子里,所谓一眼万年,说的大概便是如此吧。但是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境地,他们的一眼万年似乎发生的不太恰当。
司徒赫就这样隔着人群远远的看着襄芸,他的目光里面全部都是一片柔情,深情中带着伤痛,他无法言语只能只身拦在所有队伍之前……其实他是想要挽留她的,但是他居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可以留住她。
“发生什么事情了?”龙亦雪显然也感觉到整支队伍因为什么事情而停下了脚步。于是她撩开帘子,想要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整支队伍都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龙亦雪撩开帘子以后,透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白衣,骑着白马的司徒赫。“司徒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挡在在我送亲的队伍之前?”龙亦雪刻意发问道。其实她知道司徒赫此次前来是想要留住襄芸,她也愿意帮司徒赫留住襄芸,虽然她舍不得,但是,她更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够得到幸福。
但是司徒赫却一言不发,他就这样静静地穿过所有人群,看着襄芸,仿佛这天地之间,除了茫茫的白雪,就只有他们二人。
“芸儿,你真的要走吗?”司徒赫的声音一向很好听,虽然是冬天,但听过去,却是如沐春风。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此时此刻却深刻的传进了襄芸的耳朵里。
“将军在这儿拦我可是有什么事吗?莫非是将军对这桩婚事不满?”襄芸语气平淡,就像是跟她无关的事情一样。
“能不能别走?”司徒赫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接近恳求了,但是,襄芸却不为所动。
“如果将军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不要挡在前面,毕竟路途漫长,队伍耽搁不得。而且现在风雪这样大……”
“能不能别走?”司徒赫没有等襄芸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看这天色是越来越不好了,雪也越下越大,如果此时此刻将军还不肯放行的话,那么我们也不跟将军耽搁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将军直接进宫面圣跟皇上详谈。”襄芸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然后就躲进了轿子里。
司徒赫神色黯然的策马退到了一边,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支队伍从他面前走过,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当襄芸做的那顶轿子走过他的面前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把轿子侧边窗户的帘子吹开了,他看见了襄芸的侧脸挂了一滴眼泪。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一般。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整条队伍走远,而他却下意识地、不紧不慢的在队伍的最末尾跟着。
“别哭了。”白岐坐在襄芸身边,拿出一方手帕放到襄芸面前。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已然全部都听到了。他就躲在轿子里面。他没有出去,也没有出声。他知道湘云需要一些时间跟过去好好道个别,而他愿意给她这个时间。
“我没有。”襄芸倔强地反驳,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么软弱的一个人,但是她眼角的泪水却骗不了任何人。
“就这么走了?不跟他说清楚内心不遗憾吗?”白岐看见她如此倔强,也不愿意戳破她的谎言。
“有什么可遗憾的?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襄芸淡淡带过,她显然不愿意再提之前过去了的事情。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口是心非?”白岐饶有兴趣道。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多管闲事?”襄芸反唇相讥。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我可不想跟你斗嘴。这冬天真冷啊!”白岐说着便搓着手。
襄芸不去理会他,而是再一次把马车侧边的帘子撩开往回看,她还想看看,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她许久没有出过城了,这一次她想在远远的地方看看这座城市的全貌,因为她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不会生活在这座城市。
京城是多少人的梦想,是王都是皇城根下。许多人原以为到了京城,就可以过上富庶的日子,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往往繁华的背后是腐朽。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座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城市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那座城市的影子渐渐的变得模糊,她才发现在那模糊的影子中突然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她用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可是她并没有看错。
是他,他跟来了。
轿子外的雪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大,就算是坐在轿子里,襄芸也依旧能够感觉到冬天的寒气,更何况是在外头骑着马,在雪地里趟过的人了。
襄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关上了帘子。
“这天寒地冻的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也亏的是他身体好,不然我怕他也扛不住倒在半途中那可就麻烦了。虽然说我身上有带应急的药。但是我可不能保证等不能治好一个伤心又伤肝的人。”白岐看着司徒赫在后头跟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承认自己喜欢襄芸,但是,有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司徒赫和襄芸,仿佛是命中注定,就应该在一起的。
“天这么冷,一会儿他受不了了就应该回去了吧。”襄芸小声的说的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白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劳累过度
“天气这么冷,能不能回去还得看他了。你看看咱们的军队,个个都是包的跟个粽子一样,你再看看他穿的那么单薄,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支撑不住了,我看他最多再撑半个时辰绝对倒下。”白岐也撩开帘子道。
“他便是死在路边,也跟我没有关系。”襄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忧心得很。那是她喜欢的男子,她怎么可能做到不闻不问?!像这样冷的天她其实也很担心司徒赫穿的这么少,身体能不能挺住。但是她不能心软,她知道她若是心软,她便没有归途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白岐见司徒赫的身形已经摇摇欲坠便忍不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