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棒时后摆臂的手腕角度到手臂和身体的夹角、从接棒时张开手掌的姿势到应该用手掌的哪个部位触棒。
说真的,陈焕之之前跟短跑其他人一起训练交接棒的时候,以刘鑫源的指导为主,但他的指导从来没到过这么细致入微的地步。
“可以说到了手把手教小学生写字的地步了。”陈焕之晚上跟苏圆圆一起吃饭的时候如此评价。
苏圆圆很惊讶,“怎么了?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陈焕之咬着筷子,“也不是,这一个下午下来我就感觉到自己有明显进步了,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苏圆圆回忆了一下陈焕之平日里的训练,确实,身体素质的训练要比技战术的训练多得多,“那你是习惯了刘教练的教法了,非常地……粗放。”
“我倒觉得比较自由。”陈焕之想了想下了这个结论。
苏圆圆耸了耸肩,肯定习惯哪种就觉得哪种好咯。
冯主任看着他手里的训练报告,“从明天到去墨尔本比赛一共就十天了,不给她调整一下状态怎么还加这么大的力量,她受得了吗?”前半截在跟刘鑫源说,最后一句却是在问运动医疗所的严所长。
一模一样的报告严所长手里也有一份,事实上现在在这个办公室里的每个人手头都有一份。
现在是晚饭时间,但坐在这里开这个临时小会的人:严所长、徐指导、刘鑫源,却没有一句怨言。冯主任负责着整个田径队大大小小几十个项目的所有竞赛事宜,他有多忙可想而知。现在他特别要求几人过来,对于陈焕之的训练有多重视可见一斑。
严所长也在翻看手上的训练计划,“嗯……亚运会前我们所里小陈、陈卫亮跟过一段她的训练,从生理生化指标来看应该是没问题的,她的身体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好,对于高强度运动的适应能力也很强。当时的训练强度比这个还高,但是一直没什么问题。她这个身体特点有点像刘飞,他们两个除了身体素质出色外,最大的优势就是对高强度训练的适应能力非常强。”
冯主任摇摇头,“不一样,刘飞今年都24岁了,陈焕之才刚满18岁,她的身体还远远没有发育成熟。”
他对刘鑫源说,“对她来说,重要的是未来,而不是现在。昨天罗主任跟我商量了一下,以她目前表现出来的潜力我们应该对她有更高的期待。北京奥运会目前我们有刘飞,她的未来在伦敦,而且我们对她的期待也不只是进一下半决赛或者决赛、突破一下历史,她应该有更好的成绩。所以,你不用太急于求成了。”
这话就有点重了,不过冯主任倒也没有责怪刘鑫源的意思,毕竟之前是他们田管中心的领导层一再强调要为了北京奥运练兵,而陈焕之作为计划中的一环,刻苦训练以求在北京奥运会上实现历史的突破——比如进个半决赛——那也是责无旁贷。
至于罗主任所说的“不如考虑一下陈焕之以后有争夺某次奥运或者世锦赛冠军实力的可能性”,冯主任从业多年的专业角度来讲,是一点都不信的,对行政出身的领导这时不时的异想天开还有点隐隐的烦——毕竟他已经这么忙了。不过罗主任让多关注点陈焕之倒是没错,她这样的运动员本来就该时时关注。
刘鑫源愣了愣,没想到之前交上去跟走个过场似的训练计划这会儿不但要被拿到副主任的办公桌上严肃讨论,最后还被驳回了,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我考虑过小陈的承受能力问题,这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训练项目。”
对冯主任来说,运动员自己的要求不叫理由。很多能吃苦又有目标的运动员都面临着训练过度的问题,而且还是主动的训练过度,他自己曾经是这样的运动员,也作为教练接触过很多这样的运动员。
“运动员年纪小缺乏专业知识,怎么能让她们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想超量训练就超量训练,这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负责了,而且也太不顾科学了。”
旁边严所长咳嗽一声插话,“冯主任,事实上这个发育期的身体发展情况也和训练承受度一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点,我来之前特地调了下档案,我们给陈焕之做过两次骨龄测试,刚进队一次,去亚运会之前一次,她算是发育期比较晚的,但骨垢愈合也基本完成了,按理说这段时间她的骨骼和肌纤维成分就不该长这么快了,但是事实上您也看到了,她的各项身体素质一直在快速的提升。甚至包括她的骨密度,”严所长啧啧称奇,“她以后一定不容易骨折。”
冯主任皱着眉,“那你的意思是?”
严所长敲敲自己面前的训练计划,“从我专业角度来讲,刘教练的计划没什么不妥当的,这种训练强度对陈焕之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刘教练作为国家队边缘人没什么额外信誉度,严所长可是真正的运动医学专家,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冯主任也只能勉强让自己的经验屈从于科学。
“好吧,陈焕之的3月段训练计划通过了。”
第二天开始正式训练之前刘鑫源如此如此一说,陈焕之有点高兴又有点苦恼,“那以后我们训练计划不能自己随时调整了吗?”
“小项目自己随时调没关系,但大方向上以后肯定有人管了。”刘鑫源安慰她,“没事儿,只要你自己觉得确实对成绩有用,你尽管提出来,我估计多核个几次就没空了,咱们就又能自主了。”
“那也行。”陈焕之是这样回答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去墨尔本前短短的十天时间里,她还申请增加了一次力量专项的负荷强度。
不过冯主任一点也不觉得她麻烦,因为经过系统的训练调整,陈焕之已经多次在训练中进入11秒2以内了。根据她以往的成绩曲线,基本进去了就不会再出来了。
陈焕之这一次出来墨尔本连去带回只有三天,基本上下了飞机睡一觉就比赛,比赛完了就上飞机回程。她一下飞机就震惊了。
“跟墨尔本比起来,北京简直人间仙境啊。”
刘鑫源惊讶,“你说反了吧?”他们出来前那几天正好是春天的沙尘暴肆虐的时候,整个体总训练局几乎见不到室外训练的人了,凡是能在室内训练的都改到室内了,室内场地器材不够了,就把人分流到各大学的体育馆去,班车接送加送饭。
“那云山雾罩的,难道不像仙境?”
虽然陈焕之只是在耍贫嘴,不过三月的墨尔本跟世界上大部分地方比起来都足够美好。
清新的空气、碧蓝的天空、20c左右的宜人温度。
陈焕之第二天坐在运动员准备区的场地上整理钉鞋,因为是商业比赛,周围其他运动员早就换上了赞助商的当季新款运动服,与他们不同,没有个人赞助商的陈焕之身上穿着的仍然是sports赞助的国家队服,世界两大运动品牌在田径上基本平分天下,只要看一下其他运动员穿的运动服颜色就知道了。
“资本的力量。”陈焕之说,“商业氛围好浓啊。”
“这本来就是纯商业比赛,靠的是卖票和赞助商,而不是国际田联给的那点经费。其实国际室内赛也都是商业比赛,不过欧洲的氛围是不一样的。”刘鑫源问她,“第一次在这种环境比赛感觉怎么样?”其实刘鑫源想问,紧张吗?
虽然他没说出口,陈焕之也明白。她穿好钉鞋,站起来蹦了两下,这次回答,“不紧张,就是终于有点世界大赛的的味道了。我觉得我这次能刷新一下个人最好成绩,这里真适合跑步。”
第64章 64
“陈医生?”小护士进来招呼, “到点啦, 该去做术前准备了。”
“知道了。”陈妈妈最后刷新了一遍关于墨尔本超级大奖赛的直播帖子, 比赛还没开始, 仍然没有其他的相关信息。这次比赛虽然在央五直播,但是上班的陈妈妈是看不了的,幸好亚运会后陈焕之也得到了一些田径迷的关注, 这次还有澳洲的华人特地跑去现场看比赛,在网上发帖子进行文字直播。
这才八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上午的预赛才开始呢, 而且陈焕之在第三组,直播的观众发的图都是蓝天白云配着暗红赛道,加上一群一群的黑白黄大长腿们,图景美如画, 只是没有陈焕之的身影。
手术中午就能完, 还能赶上下午看决赛。陈妈妈这样想着, 关了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而在田管中心,从案头工作中解脱出来的罗主任突然想起了什么, 去找梁主任, “陈焕之预赛快开始了吧?这个有直播吗?”
梁主任无语,“有。”
工作性质原因大家都要看央五的,办公室里都有电视,配置不高但也够看。开电视时候梁主任忍不住问他,“您真这么相信陈焕之以后能成下一个刘飞?她就算真能夺冠,那也只是一枚金牌而已, 女运动员的商业价值很难开发到刘飞那个地步,哪怕同样成绩都不行。”
罗主任很实诚地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虽然我不是你一样专业人士,不过我看得懂国外报纸,刘飞那个天赋,五十年里出一个就不错了。至于陈焕之商业价值,也就那样吧,你看她跟老潘吵得那么凶,我估计真让她起来了也得跟游泳中心似的闹一场。”
梁主任更困惑了,那这么关注她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她以后能走到哪一步,是不是真能突破极限拿个奥运冠军什么的,但是看她现在这个天赋发展,做下一个李雪茹是没问题的吧。其实李雪茹巅峰时候就是咱们田管中心很大的机会,但是那时候国家也没钱,对体育这块也不重视,咱们没有抓住机会。那是多好的一个标杆啊,在她之前,有人曾经想过黄种女运动员也能跑到10秒多吗?对,当时她的成绩波动很大,在世界赛场上没什么好成绩,这点一直都有争议。不过有她在,那就是个目标,告诉别人有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