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这个有些木讷的老师已经不知去向。
祝迦叶坐在地上,抱着一本书正啃着,关键是她在哭。梁左大惊,还有让祝迦叶难过到哭出来的事情吗?
“没事吧……”梁左靠近后坐下。
祝迦叶扭过头来,双目赤红:“你不是梁左,梁左已经死了。”
这哪跟哪儿啊?
梁左尝试和她解释,多半是祝迦叶陷入魔障状态,被什么奇怪知识影响了自己判断。
伸出去的左手落在了地上,梁左看着自己的断肢,上面鲜血这才流出来,无影刀在周围闪烁。
梁左照胆刀挡隔开无影刀后背斩向脖子的一击,整个人跌跌撞撞往前移动了两步,站稳姿态。祝迦叶只顾哭,蹲坐在地上,手都没有遮住脸的意识,眼泪不断落下,让梁左也看得很难过。无论是谁干的,今天自己要抓出来。
不能拖延,被其他人看到就麻烦了。
梁左闭上眼,睁开,元气携带者火力全开。周围的书架被他突然暴涨狂涌的气息给撞击得裂纹密布,咔嚓作响。
右边。
梁左反手一刀刺在墙壁上,一把将那人单手抓住脑袋摁在刀锋旁边。
“谁派你来的,说,不然,死。”梁左双目无情,进入生死斗状态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摧毁任何敌人的杀手。
被钉在墙上的人浑身哆嗦,他从未想过这十二个人中会有这种水准的怪胎。
之前那股气势,完全是要立即杀死自己。周围空间被这人强行制造了“墙”,信息都无法发送出去,差点就被杀了。
“放开他,梁左。”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慕染伸手拍了拍梁左肩膀:“放松,他也是其中一名讲师,不过肩负的特殊任务。”
梁左慢慢将自己的手收回,李慕染将地上的断手给梁左接上,熟练摸出针线给他缝合好,涂抹药物,缠上绷带。
“休息一天应该就好了,你这体质没什么隐患的。”
“他是谁?”梁左指了指那个警惕看着自己的讲师:“为什么会鬼鬼祟祟躲在这里,用意识影响了祝迦叶。”
这讲师姓钱,钱讲师心里也大骂倒霉。
你以为老子想干这事?
还不是给海神逼迫的……说什么涅槃班的人没有紧迫感,让他寻找其中的薄弱者下手,下死手,如果承受不了就说明不值得栽培。
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另一个未明言的科目“求生”。
钱讲师选择的目标都被他想方设法踹下了七楼,回到六楼重新打磨,他也不敢真正如同海神所说直接扼杀弱者,给其他人惊醒。毕竟这些年轻人都是蓬莱的未来,而且不久之后的大战需要他们战场上杀敌。
可谁知道……出了一个完全和其他人不同级数的“变态”。
这小子以前是昆仑第一届新星,著名战队麒麟首席游击,钱讲师开头仅仅是提防了一二,对方的敏锐程度的确远超其他人,不过本身展现出的身体强度、能量凝聚程度也还和自己有距离。
专修刺杀之术的钱讲师有充分自信,能够一击必杀此人。
然而按照海神要求,却是要对薄弱者下手。他选中了祝迦叶,这个女学员战力强横,意识中枢环节却有隐患,只需要想方设法勾动她的强行禁锢自己的部分意识,就能够让她崩溃,自己根本用不着出手。骤然宣泄和失控足以让她自己发疯。
谁知道这个新人梁左一下子下死手。
妈的,差点就被宰了!
这小子展露出来的那一下子压迫和爆发手段……自己之前只在破法者那里见识过。
“原来如此。”梁左听了李慕染一番解释,恍然大悟,说白了这位钱讲师就是在涅槃班的“鲶鱼”,随时搅和一下水,让其他人更加紧迫。
梁左说了声抱歉。
钱讲师冷哼一声,快步离开,决心回去辞职,这工作真是要命,还是乖乖在六楼下任职比较稳妥,小命要紧。
梁左回头,祝迦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子,只有地上自己的血迹还证明之前她的无影刀来过。
“我想想。”
李慕染将梁左带到一旁:“破法者资料我可以提前给你,看样子你也差不多到了那个地步……这两年你提升不少。”
梁左点点头。他最近也体会到了,失去人格的牢狱两年,他完全丧失了力量和主动权,反而能够有更多时间反思,剥离力量带来的沉迷和满足感,思考本质。一切力量都是工具,要随时保持清醒,不要让力量变成引导自己思想的邪路。
“降维?”
梁左愣了愣:“人可以做到那种程度?”
第665章 梁左的“艰难”选择
降维,是李侠骞他们验证过的唯一能够进入“神游”之境的有效方法。
破法是破除桎梏,神游是彻底抽身,最大限度能够杜绝昆仑对于自身的影响。从形而上学的角度解释,追求的其实都是自古以来的一个终极目标“自由”。
可是人每个不同阶段,面对的束缚又总是如跗骨之蛆,自由这个大概念,只能接近,很难达到。
龙伯时期,龙伯就提出过一个假象,想要杜绝昆仑的窥探和捕捉,只能从昆仑计量基础单位中脱离。
什么样的形态才是昆仑无法跟踪限制的?只要是它构建的时间线上,一切伎俩都无所遁形。
降维的概念应运而生。
将人体降低维度,通过特殊手段短时间内压缩分解自己,从“时间线”上脱离,就变成了平行状态,昆仑也无法影响到这样的形态。
不过同样,降维之人也无法影响到昆仑,双方就像是处于不同的空间集合,哪怕看似互相触碰,却无法实质性相互作用。
李慕染做了一个比喻。
假如有一张没有厚度的纸,那么它是二维的,因为在纸上只能前后和左右移动,没有上下。
现在这个纸上出现了生命。他们生活的是个什么时空呢?是“三维时空”,其中两个维度是空间,一个维度是时间。
现在你来了。你把拇指按在纸上,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椭圆。你把手拿掉,椭圆突然就没了。你还可以无视他们世界里的墙壁,随意看到和摸到墙里的东西。他们大概会觉得出现了什么灵异事件,或者如果他们中有物理学家,可能会正确地推断出你是一个更高维的生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就是你作为一只更高维生物的全部超能力,仅此而已。你不能逆转时间,不能看到未来,不能成为神。因为你有一个时间维度,他们也有一个时间维度呀,在时间上你不具有任何优势,你的唯一超能力就是在空间上忽略掉他们的一些局限性而已——而这些所谓的超能力,完全可以通过物理学计算出来。一个二维世界的聪明物理学家完全可以知道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说我们能看到二维生命的过去和未来,证据是翻书角小人儿——快速一翻就能看到小人的一套动作。这是偷换概念,书角的小人只是一堆画,它们哪里是什么生命……生命是连续的,而每一幅画之间都毫无关系呀!你在一幅画上加上一笔,也不会对下一幅画产生丝毫影响。如果真的有二维生命,那他们不需要你翻页也能自己行动,就像你的行动并不需要一个四维生物来给你翻页一样。
之所以会有这种看见时间的感觉,是因为你通过规律的翻页的动作(比如每秒钟翻24页),把时间和每一页图片给对应上了,就像你看电影是把每秒24张胶片和时间对应上。但这完全是一个人为的对应,和维度没有丝毫联系。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每秒对应24坨雕像或者24个小圆点。总不能说你就因此看见了雕像的过去和未来吧。
这个糟糕的比喻放在这里带来了一个糟糕的后果,就是总让人觉得高维是看见人的一生或者能够时间旅行或者目睹宇宙未来。真的毫无关系。空间的更多维度只能让人在空间做更多的事情,仅此而已。*
二维人生就是漫画,你可以按照某种顺序翻阅,也仅此而已,所有更改的意义只是自我感知到的改变。你无法改变他们已经生成的人生。
“降维后低维人生具体是怎么样,我也不得而知。”李慕染笑道:“毕竟,那是寥寥几人才能达到的‘神游’状态。”
梁左沉思良久:“……是不是说,神游根本就不是脱离昆仑,只是逃避到昆仑无法抓住的地方而已?”
李慕染点点头:“虽然有些残酷,但就是这样,在昆仑的地界里要和昆仑对抗,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一个真实可行的办法。”
“能出昆仑吗?”
李慕染摇头:“不能,没有载体,降维后是很脆弱的。”
很长时间,梁左低头深思。
“那我没必要学。”
这句话让心大如李慕染也吃惊,她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常常与普通人思路迥异,胆子也是一等一的大,可是她依旧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果断,放弃这条最为稳妥,几乎走下去就会有希望的路。
至少他自己是有希望的。
李慕染耐心开导这个问题青年:“不要急着做赌气决定,到目前为止,降维神游被证明是唯一可行的路。如果连神游都达不到,后续根本不用谈。”
梁左皱眉:“可如果这条路是错的呢?”
“理论上说有可能。”李慕染表示赞同:“不过你有其他可行的路子吗?我们都想要脱离昆仑,不受限制,可都做不到。这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慢慢构想、尝试的巨大课题,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梁左抓了抓头发:“慕姐姐,我的意思是,既然神游也出不了昆仑,我完全可以尝试其他的路线,就不再以离开昆仑作为终极目标了。”
李慕染没怎么听懂。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孩子脑思路简直清奇,开始信誓旦旦要脱离昆仑限制,而后听到神游也不行,果断停步,自暴自弃了?
梁左不知道该怎么同对方解释。
以前他有过不少户外旅行经历,常常发生的一件事是不少人以为人多,走的地方就安全。其实未必的,从逻辑上来说,也不过是前面的人跟着更前面的人。
找吃的地方也是同样,很多餐馆外人流如织,等待者众多,进去之后你会发现远不如预期。
从众心理在一些基础的选择时很有用,可以省略不少麻烦,可面对可能会影响人生轨迹的重大分叉口,反而需要多加审视。
梁左想要的,是能够进入破法者的特等阶层,从而规避开昆仑内部的大多数影响,增加稳定系数,才能够从容考虑地球灾难问题。
现在李慕染却明确告诉他,破法目前极致的神游,仅仅是避开,而非脱离超越……
那为什么要选?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梁左脑子里发酵。
很早之前,听到破法的名称,联系到蓬莱昆仑各种机遇,他就在酝酿着……只是以前一直将其看成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仅仅想想罢了。
现在,他反而觉得这个尝试会很有价值。
“胡闹!”
李慕染一把揪住他耳朵:“混小子,这事容不得你任性。”
梁左挣脱开对方控制:“慕姐姐……不是我不愿意,是既然这条路没有出去的可能,不如提前换一个方向,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李慕染气急而笑:“那你说说自己的想法?你有什么好思路,我李慕染洗耳恭听。”
梁左左右打量了一下周遭,贼贼道:“这里安全吗?”
“有什么不安全的?”李慕染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也是干脆:“去我实验室,那里是完全封闭的,海神都无法查看。”
跟随李慕染开启的通道,梁左进入了一间奇怪的屋子。屋子里到处都是金属丝线,每一根丝线上都贴有符箓,看起来像是一个祭坛。
李慕染站在其中:“说吧,这里很安全,只有我们俩人知道。”
她脸上却是不怎么在意。
“既然我们处于昆仑体内,从生物学的角度,我们本就是从属于它,依靠它体内的养分存活……这是我的一个不成熟想法,不见得对。”
梁左谨慎地阐述自己的意见:“因此,我想,与其尝试与昆仑对立,成为它无法容忍的具有独立自主个体,为什么不考虑与其共生?”
李慕染脸色变得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