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二:「hr就是公司的走狗!当初招我过来的时候好话说尽,现在我把前期工作都做差不多了,怕我后面分钱多,直接随便找个由头就把我给开了,简直就是卸磨杀驴!」
钟晴看着屏幕想,哈,这不就是当代资本家的普遍做法。
有人在群里安慰他。
这时另外一个id叫「我腿短我知」的人开始说话:
我腿短我知:「我更烦,不仅工作出了问题莫名被辞,家里也烦得要死,最近我家里天天漏水,南城这破胡同,真是一天都快住不下去了!」
有和他认识的人逗他:「你住的那是物质文化遗产。」
我腿短我知立刻反驳他:「得了吧,这文化遗产爱给谁给谁,我可不想要。这破房子,谁住谁糟心谁知道,就说漏水吧,我和我爸妈都合计干脆翻建一下修一修,结果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立了规矩,说我们那儿的破房子,想要翻建维修还得经过审批。」
我腿短我知:「行吧,咱胳膊扭不过大腿,那就打申请吧。结果好么,报告打上去了,却不给通过审批,说什么都不让我们翻建,真是气死人!也不知道街道社区都在搞什么,难道让我们一遇到下雨天就摆满地的锅碗瓢盆接雨过日子吗!」
我腿短我知:「家里家里不顺心,特么的工作也特烦,我也不知道哪句话就戳到我那傻.逼主管的肺管子了,前两天他直接告诉我,以后不用再去上班了,神经病!」
熊二问他:「你没问问辞你的原因吗?」
我腿短我知:「问了啊,开始啥理由都给不出,被我问急了就扣顶绩效不合格的大帽子给我。鬼的绩效不合格,我看就是他们嫌我们这些做久了的老人人工贵,不如找茬裁掉重新招刚毕业的大学生来的便宜好用。」
他这话引起大家共鸣,群里立刻好些人都出言痛骂千途集团不是东西,然后在群情激愤中团结地拧成一股绳,一起筹谋对公司发起劳动仲裁事宜。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飞快刷着屏。
钟晴在刷屏中逮个空隙发言。她问大家:
sunny:「大家听说千途打算进军健身领域的事了吗?」
熊二第一个回应她:「健身?这哪跟哪啊,听起来够新鲜的。你听谁说的啊?」
钟晴立刻打字——
sunny:「我听我做fa的朋友说的。」
熊二问她:「fa是什么?」
钟晴回他——
sunny:「fa是财务顾问,帮企业融钱或者帮投资方找被投标的的。」
熊二:「哦哦,你继续说,然后呢?」
sunny:「然后就是,好像千途总部联系了一家fa机构帮忙牵线,打算投一家生产健身器材的公司。」
熊二:「还真没听说这事,也可能是我级别不够吧,你们有听说的吗?」
大家都说没有。
但有一个id叫王哪滚的人说:
王哪滚:「我在总部被辞前,是听说公司近期会有个花钱的计划,但不是投资什么健身器材,好像是计划要搞新地开新盘,我听我前领导聊天时提过一嘴,好像做好了是个能大赚百亿的项目呢。」
钟晴想,好家伙,有能赚百亿的地产项目等着,还要削尖脑袋去投健身器材公司,这是什么新鲜怪癖?
为了不暴露卧底身份,她领头吐槽:
sunny:「我们公司也真是的,有钱宁可乱花,去投和自己根本不挨着的公司,也不愿意给老员工多分点,真是过分。」
立刻有好些人跟着吐槽:
「就是!过分!」
「何止过分,简直垃圾!」
「垃圾千途,快点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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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晚饭,钟晴又把这个吐槽群点开,把聊天记录拉到最上,从头往下再过一遍。
她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突然她滑动屏幕的指尖蓦地停下,下一瞬指尖反向滑动,倒退回刚刚划过去的聊天界面,她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句话上,那句话让她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在那一瞬,她仿佛真的有灵光一闪脑中一亮的开窍感。
在飞速刷屏的聊天记录中,夹着这样两句不起眼的话:
「也不知道公司到底怎么想的,什么都投,都不挨着,也不怕步子迈不好扯着裆。」
「谁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投这企业指不定看上人家什么呢。」
——投这企业,指不定看上人家什么呢。
这句话就像“芝麻开门”激活了山洞大门,它一下激活了钟晴的大脑。
钟晴飞速思考起来。
然后她又把搜集到的千途集团的相关资料再细细地从头到尾过一遍。
这一遍资料过完,她已经心中有数。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第二天下班她实地走访了几个地方。
回到家,马上收到乔明轩的短信:「通惠资本将在明天下午和佳迈健身举行签约仪式。」
短短一句话,钟晴已经知道时间紧迫。他们务必要在明天下午之前做点什么。
这紧迫感给她上足发条,她气势汹汹地熬了个大夜,继续奋战在本城各个贴吧论坛中,捕捉能和自己走访互相佐证的贴友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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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整理材料,钟晴这一晚没睡多少觉。
但她精神却很好,她想这也许是因为夜没有白熬,牺牲的睡眠换来的是有价值的劳动成果。
精神虽好,但皮囊终究有些身不由己。洗完脸照镜子,她被里面那人的两个浓深黑眼圈吓到。
还好她还有位妙手擅妆的室友姐姐。
施雅妮在钟晴脸上略施化妆小技,已经把她雕饰得神采奕奕。
钟晴抱住施雅妮娇憨道谢,施雅妮受用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首饰裙子也都拿出来全部武装在钟晴身上,好像等下钟晴要去的地方不是工作场所,而是宴会红毯。
钟晴差点被施雅妮的热情淹没,拎起电脑包包边笑边跑出门。
好巧不巧,对面乔明轩也正好出来。
他让钟晴随他一起乘电梯直接下到地库,司机康师傅已经等在那里。
钟晴跟着乔明轩一起上车。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她忍不住问乔明轩:“乔总,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乔明轩坐在后座擦着眼镜,那模样动作神态气质,说句温文尔雅正合适,但同时又内敛着强大气场。
擦完眼镜戴回去,乔明轩抬眼,隔着晶亮镜片,他的眼神也晶亮无比。透过后视镜他看着钟晴说:“去南城的佳迈健身,”顿了顿,字字仿佛掷地有声,“在下午的签约仪式之前,去把项目抢回来。”
很平静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什么,钟晴竟觉得有些热血沸腾似的。
康师傅好像共鸣到了她的情绪,也颇激昂洪亮地来了一声:“出发!”
钟晴不知怎么,嘴角弯了起来,在这个蓄满力量和目标明确的城市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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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佳迈健身老板裘敬德的办公室里,没有充斥过多的客套寒暄。
裘敬德笑着言明等下还有个会要开,可给予会面的时间不会太多。
这态度虽然直接,但已经算很好,相比钟晴的预计,她以为裘敬德会直接说出“既然我们已经敲定与通惠资本合作,我看我们今天的会谈就没什么必要了吧”——现在已经算委婉很多。
乔明轩也不啰嗦迂回,直接讲出此番拜访的目的。
“裘总,在您和通惠资本的合作还没有达成书面合同之前,有些事我想您有权利做个知情者。”
裘敬德笑着说:“乔总不愧业界精英,消息灵通,知道我们的合同还没落到书面。”
乔明轩真诚以对:“是,我探知到您与通惠资本将在下午举行签约仪式。”
“在此之前,”他坦荡说出自己目的,“我想您有必要了解一些事情,然后重新做出选择。”
裘敬德半晌没说话。
水开了,他鼓捣着茶具,烫壶温杯、置茶洗茶、冲泡分杯,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
然后把倒好的茶分给乔明轩一杯,自己也执一杯,微抿一口后,终于下定主意,决定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他应该有知情权。
“乔总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乔明轩不动声色拨了一杯茶到坐在身侧位置的钟晴面前。屋里干燥,让她也喝点茶润一润。
钟晴心头无征兆一跳。为着这一份不着痕迹又悄无声息的细心照拂。
然后乔明轩回答裘敬德:“裘总,我首先想要和您说明的一件事,是在不久前结束的项目竞价环节中,通惠资本之所以能赢过我们,是因为他们进行了违规操作和不法手段,您选择与他们合作,是存在法律风险的,我们公司一旦报警,场面会闹得很难堪,不仅通惠资本要受到调查和处罚,也会连累到佳迈健身。而我现在按住这件事没有报警,原因很简单,就是我还希望能让我们之间合作的缘分得以延续。”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厉害关系摆得分明,最后又不失温情。
裘敬德眉梢挑得很高:“通惠资本用了不法手段?”话中含满惊异。
“是,他们买通了我们公司内部的人,窃取了我们的报价。”乔明轩给予明晰解释。
裘敬德“啊”了一声,感叹里充满意想不到。
但这意想不到似乎还不足以推倒他和通惠资本的合作。
“这个算是违法吗?毕竟现在商场上很多商战手段都比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乔明轩笑笑,简明说:“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商战手段;但我们手里有明确的人证物证,证据面前,这就是板上钉钉的违法操作。”
裘敬德喝茶,不做声,伴着茶水入喉心里泛起沉吟。
钟晴在一旁默默观察,看乔明轩趁势发起第二波攻势:“裘总,我要和您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通惠资本帮您撮合的投资人千途集团的。其实千途集团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这个集团除了拿钱还算慷慨,但除此一个优点之外,还有很多隐藏的弊端,这些弊端千途集团和通惠资本不可能会告诉您,他们只会合力对您掩饰。”
裘敬德放下茶杯,对乔明轩说:“愿闻其详。”
涉及到投资人的隐性弊端,他变得愿意洗耳恭听。
“首先千途集团人员流动性很大,整体状态很不稳定。”乔明轩说到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提前打印好的文件。
他把那叠文件递给钟晴,对她说:“这些是你卧底调查到的,你来给裘总仔细说说。”
钟晴接过文件低头一看,上面打印的居然是她在千途集团离职群里卧底的聊天记录。她之前把截图都发给了乔明轩。
“裘总,这是我同事钟晴,她很灵通地卧底到了千途集团的一个离职员工群里,了解到了平时我们了解不到的一些内幕消息。”
钟晴起身拿着那叠文件坐到裘敬德身旁稍后一点,然后给他看上面的聊天记录,并顺势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