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轩应对道:“可是规划不一定什么时候公布,也许很快,也许还要三五年都说不定;但您的生产线却是三五个月内急需用钱的。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纳洲投资投进来以后,不会威胁您的控股地位,更不会干涉您的经营决策。”
两个人的博弈你来我往,在彼此笑容下化作刀光剑影。
钟晴看得投入,在心里直呼精彩,更想要看到接下来这番博弈究竟要怎样破局。
裘敬德笑了笑,再让一步:“15%,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干脆下午直接对千途集团狮子大开口,反正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地,我再加价它们多半也会答应。”他说完笑容一收,用严肃表情力证他已经给到了底价,不肯再退。
乔明轩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最多10%,不能再高了。再高的话,纳洲投资宁可另选投资标的。如果裘总能接受这个价格,我可以现在就联系纳洲那边的人过来,咱们立刻签约。”
钟晴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投资人那边好像没有给他们这10%的溢价空间,乔明轩这样直接讨价还价,纳洲那边肯认吗?
而这边,裘敬德思索一阵后,终于肯一锤定音:“好!”
“那您联系其他股东,我联系纳洲那边?”乔明轩征询道。
“不必。”裘敬德嘴角几乎溢出一丝冷笑,“他们可以在我背后一起搞主意,我也可以在他们背后直接做决定。刚刚我们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嘱咐秘书去他们几个人那里签一份股权授权委托书了,签约的事我可以全权处理。”
钟晴不由在心里叫一声好心机。
她跟着乔明轩做项目,好像每天都在开眼界。
乔明轩也不耽搁,立刻带着钟晴去了会议室。
裘敬德没有立刻跟过来,他留空间给乔明轩联系纳洲投资那边。
钟晴听着乔明轩给纳洲投资的负责人打电话,对他劝着:“……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比它眼下说要提高10%估值更值得考虑。您已经看过我们测算的数据,佳迈健身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后续只要资金到位,生产线拉起来,它的增值效应很快就能体现出来,随着未来营收利润的增长,未来的投资回报会覆盖掉您眼下多出的这10%成本。而退一步来说,如果您因为不想多加这10%放弃本轮,未来再想投后面的轮次,只会用更多的钱换到更少的股份……”
那边很快就被乔明轩说服,也看清眼下形势是事不宜迟,立刻带着人赶来签订协议。
钟晴在一旁看着乔明轩,她对他暗暗佩服。他真是两边都说得定。
他好像长了一双翻云覆雨手,哪怕看似结局已定,也能运筹帷幄扭转乾坤。
钟晴想,其他时刻不管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工作时不得不说,他的确太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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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迈健身这个项目,虽然一波三折,但也算印证了好事多磨这句话,最终总算是以好结果收尾。
在裘敬德已经定好与人在下午签约的前提下,乔明轩果断出击,运筹帷幄,终于提前在当天上午成功抢回项目。
不知怎么,钟晴想到虎口夺食这个词。
项目拿下,公司出了简报,祝贺信息发送到每一位员工邮箱。
但相比于简报通告带来的荣誉感,更让钟晴觉得有成就感的竟然是乔明轩的一番肯定。
乔明轩把她叫到办公室,告诉她说:“这次做得很好,尤其是通过搜集信息、实地调研后,能够探查出信息背后隐藏的重要事实。不得不说,这一次你为抢回项目立了很大功劳。但别骄傲,后面也要继续加油。”
钟晴走出乔明轩办公室的时候,人还被夸得有点晕晕的。
上一次她搜索信息实地调研大胆得出信息背后的结论时,乔明轩并没有给予她肯定,也许他是怕她会飘起来,因而告诫她不要耍小聪明。但这一次,他是结结实实地夸了她。
所以她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算是让他改观了吧?
钟晴心里蓦的涌起一股兴奋热浪。原来能让一个人对自己有所改观,尤其是一个对自己有所审视和不满意的人,其中的成就感竟然这样令人舒坦,仿佛四肢百骸都在蒸腾出“我行”“我可以”“我做到了”的意气风发。
石涛看完邮件通告后,走来钟晴工位给她送祝贺。他对钟晴眨着眼问:“怎么样,跟着乔总做项目,长见识吧?”
钟晴立刻回应:“何止长见识,还长本事呢!”
这回倒不只是捧场说些别人爱听的话,这也是句心里实话。
石涛闻声立刻在脸上笑出带有共鸣的波浪纹:“是吧!跟着别人做项目,哪能这么快就有机会体验到抢项目这种刺激经历。”
钟晴重重点头,满脸的老实厚道与真诚:“我会牢牢铭记,终身不忘!”
她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但凡握个拳头,她就是鹿小葵了。
石涛也被她半副鹿小葵的样子逗到,好大声地笑出来。
午饭时,凌娜对于钟晴在佳迈项目上的特别经历,又是羡慕又是赞叹。但她也清晰知道如果换成她自己,她做不到钟晴这样,能在严厉的乔明轩麾下,充分发挥自己的智能和才干。
于是她也只是羡慕而已,毫不嫉妒。
钟晴觉得凌娜是都市里一等一的好女孩,她比她自己想象得优秀得多,明明有骄矜的资本,却从不骄矜。
她希望这样的女孩都能少走坑路,得到幸运。
吕鹏山和凌娜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倒是一贯秉承做他自己——有点小心眼,也有点小脾气。但是不来阴的,从来都把不高兴不甘心明晃晃地展在脸上。
午饭时,他明晃晃地在脸上挂满情绪——既然自己得不到这样的际遇,那就干脆直白地表达嫉妒好了。
凌娜祝贺钟晴,吕鹏山就在一旁酸酸地嘲讽:“这点事儿,有什么好祝贺的,又不是几个亿的项目。”
钟晴毫不费力地抽空回他一句:“等你接到好几个亿的项目,我一定给你定制个锦旗挂在你工位旁边,以示祝贺。”
一句话把吕鹏山噎得不行。
到了凌娜表示羡慕的时候,吕鹏山又酸唧唧地抢话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抢项目而已。”
钟晴一脸老实巴交地回他一句:“可不是,我觉得你将来一定是个抢项目的超级高手,毕竟你抢话都这么厉害。”
“……”
一句话又把吕鹏山怼得要死。
凌娜在旁边看着他们俩掐架——准确说,是吕鹏山看起来很强势,但一直被钟晴毫不费力地单方面碾压。对于这种掐架,她原来还会拉拉架。现在她只觉得吕鹏山就是自己非要往枪口上撞,既然如此,她也不想管了,随便他,她做个快乐的看热闹人就很好。
吃完午饭钟晴和凌娜手挽手去买冰饮。吕鹏山已经被钟晴用一顿饭差点怼成吕火山,但买冰饮的热闹他居然还是非要和两个女孩一起凑。
凌娜觉得有趣,笑得不行,钟晴无语得只想冷笑,没见过这么爱上赶着找茬挨怼的人。
买了冰饮,站在大厦外面的广场空地上,三个人叼着吸管,边喝边聊天。
凌娜告诉钟晴:“我的带教前辈申浩东突然跟公司提出了辞职,我一下子有点懵,遇到问题都不知道找谁问好。还好后来韩总说,我可以直接问他。”
钟晴听到申浩东主动辞职,心念一动。但她神色不显,只隐晦地说:“他那样的带教前辈,离开了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
吕鹏山在一旁立刻揪住字眼刨根问底:“他那样的?他怎么了?”
但没人理他。
凌娜吞口蜜桔水,略略压低些声音,制造出一点神秘氛围感,告诉钟晴:“他临走还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已经找好了下家,他说我的资质特别好,他想带着我一起离开去下家。”
吕鹏山一下陷入这点神秘氛围感里,急迫迫地问:“他已经找好下家了?哪个公司啊?他为什么想带着你一起走?你资质那么好吗?咱仨里面算一般的吧?”
还是没人理这个直男愣头青。
钟晴脸上浮起一抹紧张:“你没答应他吧?”然后追问,“他拉了你哪只手?”
凌娜把自己右手一伸。
钟晴把蜜桔水往吕鹏山那一塞,她自己两手去拉凌娜的右手擦了又擦。
吕鹏山在一旁嗷嗷地叫:“钟晴你发什么神经?拿走,我不给你拿蜜桔水!”
照样没人理他。
凌娜一边笑一边摇头表示自己没答应申浩东,她对钟晴眨眨眼:“我又不傻,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多少也能品味到一些的。”
钟晴和她相视而笑,一些尽在不言中的东西在两个女孩的眉眼间传递流动。
吕鹏山在一旁已经把不乐意的情绪拱到了顶点:“我说你们俩在那到底在搞什么呢,能不能做点围观群众能看懂的事啊?”
钟晴和凌娜这回一齐给他一个眼神:“美女之间的事少打听!”
“……”
吕鹏山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
下班前,施雅妮走到钟晴工位告诉她:“我和我姐们儿约好一起吃饭看电影,”她是来叫着钟晴加入的,“一起去啊?”
可钟晴一看imax的票价,立刻颤巍巍地说自己想加班。
施雅妮哈哈大笑,她看着钟晴满脸的“其实我是嫌票价太贵我在找托词”,觉得她实在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说:“那你好好加班,姐姐回家给你带好吃的。”
钟晴立刻笑成一朵花回报过去,换得施雅妮又忍不住捏她一下。
施雅妮拎着包包走了。留下钟晴摸摸被捏的脸颊有些发呆。
她在心里对施雅妮升起好大一份感激。
一直以来,她把自己绷得太紧,她太勒令自己赶紧做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可施雅妮刚刚让她也有发挥可爱娇憨的机会,让她也可以做回这个年纪的女孩,可以笑,可以被疼,可以撒娇甚至卖乖。
这感觉,竟叫人有点感动也有点开心。
她脚步轻快地走回金嘉公寓。
刚出电梯,她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声源就在乔明轩那边。
她没有急着开锁进屋,走出电梯后就站在原地看了下热闹。
很快她就看清对面的三个人都是谁。
除了乔明轩,还有那个胡子脸的宗勇。而另外一个人,是通惠资本的薛远堂。
薛远堂正站在乔明轩门口,气势汹汹地责问:“老乔,乔明轩,乔总!今天你告诉我句实话,你是不是故意冲着抢我项目来的?之前秦苍岩那边那个项目,我和小秦总谈得好好的,结果被你找到老秦总横插一脚抢走了,你说小的得听老的,好,这个项目被你抢我认了;但佳迈健身这个项目,你还是要抢,今后是不是只要是我参与过的项目,你都要抢呢?”
钟晴看到乔明轩脸上明显浮出嘲讽的笑纹:“薛总,我们两个之间,之前到底是谁一直在抢谁的项目,你是不是把话都说反了?秦苍岩那个项目是大家凭本事公平竞争,谈不上谁抢谁;至于佳迈健身这个项目,在报价过程中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数的吗?非要我当着宗勇的面把什么都说明白吗?你就不怕自己下不来台吗?”
听着这三连问,薛远堂脸色变了又变。
乔明轩皱起眉,一贯温雅的面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还有,如果你再使用那些歪门邪道的小把戏,我不会再视而不见,你好自为之。”
两人之间,气氛已经到达冰点。
胡子脸宗勇连忙在一旁拉架,左劝右劝,安抚这个,又平息那个。
钟晴站在电梯口安静吃瓜,看着宗勇劝架忙得不亦乐乎,说不上为什么有点想笑。
宗勇像有所感应,自己正被什么人觉得好笑,立刻在左劝右劝的繁忙中分出一丝神看向电梯口。
看到钟晴后他立刻一挑音调,指着她就说:“哎你!对就是你,你谁啊,怎么那么不礼貌呢,还站那看起热闹来了!”
钟晴知道他在借力打力,想趁此转移那二位斗架的注意力。
但钟晴不想沦为拉架工具,老实巴交地“哦”一声,转头要走回自己房门口,开锁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