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脱鞋,奶片绕着他的湿裤脚打转。
他蹲下摸摸小狗的头,忽然有点不能理解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他本来坐在家里,看了会文件又看了会书,再百无聊赖地逗逗小狗。
正把奶片逗得开心地团团转,手机响起。
他怕有公事找他,回书房去看。
屏幕上浮现出一条短信信息,是打车软件发来的,提醒他乘车人钟晴从很远的地方正打车回返金嘉公寓。
他看着信息怔了一下,回忆起之前是他叫她晚上送文件,怕她打车不安全,让她把自己设成了紧急联系人。
看来之后她忘记修改了,所以她的打车信息又被平台推送给他。
他把手机放回去,到客厅继续逗奶片跳高。
只是时不时会看看墙上壁钟,再时不时看看窗外。
今晚气压很低,湿气很重,风也渐渐刮起来了。应该是有场大雨,很快就要到来。
这么晚,又即将下雨。
她从很远的地方打车回来。
如果看不到信息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他看到了。
无论如何,没法当做不知道。知道了,就不免有些不放心。
终于他放下奶片,拎起一把伞准备下楼。
临出门前想了想,这把小伞恐怕只撑得住一个人。于是放回去,重新换了一柄大伞。
乘电梯下楼时,还会忍不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折返回家,依然脚步坚定地向外走。
等他拎着伞走到小区门口,正好一辆出租车停下,钟晴从车里面下来。
他放下心。还没下雨,他不用撑伞上前,可以直接功成身退。
只是马上,他看到车里又下来另外一个人。
年轻,瘦高,英俊。
以前见过,是薛远堂带在身边的得力助手,那个叫景絮风的年轻人,钟晴说他是“关系不怎么好的前男友”。
说不上为什么,他一时没急着回去,站在小区大门里的树荫下,看着小区大门外的两个人。从他的角度,看得到钟晴的背面和那男生的正面。
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那男生表情极度缠绵难舍。
雨突然下起来。
那两人站在雨里,还在说着话。
说着说着,他看到钟晴和她那位“关系不怎么好”的前男友,忽然在雨中相吻。
他立刻撑起伞扭头就走。
那一刻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是个骗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说是前男友,可照刚刚的情形看,恐怕没有“前”字,只有男友。否则怎么会那样亲昵。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鞋和裤脚都溅湿了。
站在大堂等电梯时,听到身后脚步声。
等脚步声停在身边,扭头看,果然是她。
被浇得落汤鸡似的,还能笑得满脸灿烂跟他说巧。
心情这样好?因为刚刚那个人?
汪汪叫的声音传进乔明轩耳朵,唤回他的思绪。
他低头又摸摸奶片的小小脑袋,站起身穿上拖鞋,走去卫生间整理自己。
洗漱完毕,走去酒柜前,倒一杯威士忌慢慢喝。
边喝边把情绪沉淀下来,人也冷静下来。
今晚似乎有些情绪,在擦着他的边界跳跃、失控。他变得跟以往相比太不对劲。
是他自己,之前还在忠告那女孩,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他不可能给予回应。
而今晚,他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窗外,瓢泼大雨下得铺天盖地,冲刷着城市里的一切。
还好今晚这雨来得及时,让他受到洗涤般清醒过来。
那女孩,由始至终,不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都只是他的下属。
她之前无声无息侵向他的边界,让他有一隅动荡,好在现在借着这场雨,他已经修复完毕。
他还是从前自己。他不会再让她那么轻易就探入他的精神边界和内心领地。
-
这一周除了同学会和景絮风那个插曲,钟晴过得比较顺当。
那晚见过板着面孔的乔明轩,本以为他最近会心情不好,第二天她得夹起尾巴小心翼翼才好。
可没想到乔明轩从第二天一早,就变回和颜悦色模样,神色如常,行事如常,待人待事如常。
仿佛一夜之间他已经把坏心情的他自己修复完好,又变成往日滴水不漏的精英才俊。
钟晴松口气。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工作没有麻烦,领导不找麻烦,连易澄澄也在大大好转。
钟晴每天都和六婶通视频,询问易澄澄的情况,看她一天都干了什么。
最近易澄澄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稳定。钟晴总觉得老天在帮她忙一样,才让易澄澄好转明显。
星期五一下班,钟晴就搭上开往城郊的公交车,赶回郊区小院。
明天是她带易澄澄去医院复诊的日子。
晚上她和易澄澄一起睡,易澄澄抱着她的胳膊,偎在她怀里,像个小婴童。
好像只有在自己身边,她才能睡得这样安心。
钟晴心头一热,不由冲动,想把易澄澄带回城市里,安置在身边。
她问易澄澄,想不想跟自己回去市里面?
易澄澄怔一怔后,立刻猛烈摇头,摇得头发都跟床单起了静电。
钟晴连忙安抚她。
是她冒进了,还不是时候。
她在心里叹口气。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带着易澄澄去医院复诊。
一路上满天都压着灰色的云,看来还会有雨。
最近几天城市上空一直被层层叠叠的云团占据,时不时就下一会儿雨,像是有谁不小心捅破了雨神雷母的家。
到了医院,有好消息。医生再次给钟晴吃了定心丸,告诉她:“澄澄恢复得很好,继续保持,别刺激她,也别求快,慢慢来,会越来越好。”
然后给易澄澄开了新一疗程的药。
钟晴缴完费领完药,外面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惊天炸雷。
然后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雨势非常大,雨水浇在玻璃窗上,几乎有点震耳欲聋的架势。
易澄澄有些躁动不安起来。雷声雨声让她感到不舒服。
钟晴赶紧拿出手机叫车。
只是这里本来就不太好打车,通常都要等上十几二十分钟。现在正下暴雨,车就更加难打,钟晴定睛看,看清前面排了多少人时,差点昏厥。
前面整整排了七十几人!
外面又响起一个惊天炸雷,易澄澄吓得一下躲进钟晴怀里。
钟晴能感受到易澄澄浑身都在打颤。
她心里焦急,祈祷那七十几人里,最好会有六十人等不及而取消订单。
正焦急等待时,有人突然从身后拍她肩膀。
钟晴回头,竟然看到曾雪莹。
“雪莹姐,你怎么了,怎么也来看医生?”
她连忙询问。
“是生病了吗?不严重吧?”
这番关心是十足十真诚的。
曾雪莹不由有点感动。
她告诉钟晴:“最近总是头晕没精神,就来看看医生。医生说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休息不好,天天坐办公室加班,人有点亚健康,让我多多锻炼。”然后问,“你呢,是你生病,还是,你怀里这只小鸵鸟?”
钟晴笑笑说:“我带我妹妹来复诊。”
没有多说什么。
“看完了吗?”曾雪莹问。
“嗯,看完了。”钟晴回答。
“那走吧,我开车了,我送你们回去。”曾雪莹直接说。
钟晴连忙推辞:“雪莹姐,不用的,我们住得很远的。”
“你不回金嘉公寓?”
钟晴摇摇头,“我妹妹不适合住在人多的地方,所以她现在住在城郊一个比较安静的小院里。”她告诉曾雪莹,“我叫车了,雪莹姐你先走吧。”
曾雪莹看了看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得等两个小时才能叫到车吧。”
钟晴想,曾雪莹好了解打车行情,竟然叫她推测得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