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趴墙的那个吗?
“对,我感觉澄澄好像交到了一个神秘的朋友,我能感觉到,但奇怪得很,我抓不到这人。我一出现,院子里就都是空的,但我能感觉到有其他人来过的气息。你留意一下,问问澄澄,看她肯不肯告诉你。”
?这么神秘。
钟晴点点头应下,六婶回了自己家。她和钟晴约定等钟晴去上班,她再过来接替。
六婶走后,钟晴陪易澄澄坐在院子里画画。
她见易澄澄情绪稳定,轻轻开口问她:“澄澄,你是不是交到好朋友了?”
易澄澄停住画笔,转头看钟晴,点点头。
钟晴进一步追问:“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能介绍我认识吗?”
易澄澄想了想,摇摇头,提笔在画板角落里写了两个字:以后。
“你想以后再告诉我啊?”钟晴问她。
易澄澄点头。
钟晴温柔地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易澄澄在画板上写:公布,记者,来。秘密地,不会。
钟晴已经习惯易澄澄这种交流方式,她会意道:“你是说,你的神秘朋友不是一般人,如果让人知道这人到乡下来和你交朋友,会有记者跟过来报道?如果你们秘密地交往,就不会?”
易澄澄点点头。
钟晴诧异,易程程居然交到这样一位朋友,而她居然这么替她这位神秘朋友着想。看来这位朋友在她心里分量已然不低。
她仔细回想易澄澄最近的状态,情绪稳定,越来越好,甚至可以到院子外面走一走,适度见见陌生人。
也许,她能这样好转,大部分都是这位朋友的功劳。
好吧,这么看这位朋友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对身边人可以给予正面的影响。
可不管怎么说,她得尽快确定这位朋友的真身,她才能真正放心。
不过看起来,目前想见到这位朋友真身不那么容易。她平时上班,只有靠六婶。但听六婶说,每次她出院子,都看不到其他人……
钟晴若有所思地看看易澄澄。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是易澄澄帮助她那位朋友躲避掉六婶的眼球追击。
想到这,钟晴心里更加诧异。易澄澄居然愿意帮她这位朋友躲避六婶。这样看来,这位朋友在她心里的分量何止不低,简直独一无二。
得赶紧想个别的办法探到这位朋友真身才行。
钟晴一时觉得担忧,一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简直像在打谍报战。
她想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下这位朋友,她换种角度向易澄澄询问。
“澄澄,你这位朋友一般什么时候来找你玩啊?”
易澄澄在画板上写:不确定。
“那上一次这位朋友来找你是什么时候啊?”
易澄澄写:昨天晚上。
钟晴心中一凛。
“那,你们都做些什么呢?”
易澄澄把画板上的纸翻过去一页,她在上面飞快勾勒,画出一幅简笔画。
画面上,有个小人儿陪另一个小人儿聊天。聊天的气泡对话框里,还有几个字:“从前啊……”
钟晴看着那几个字,明白了,问易澄澄:“这位朋友来给你讲故事?”
易澄澄点头。
“故事,很好听?你很爱听?”
易澄澄又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不是怕陌生人吗,你们怎么会成为朋友的?”
易澄澄想提笔在画板上画,一时不知道从哪里画起。又转而想写字叙述,又仿佛不知道该从哪里组织起语言。
一着急,她竟然开了口:“好多人,来这边,玩。有人,带大狗。大狗,闯进来,他,帮我,赶走大狗。然后陪我,聊天;讲故事,给我听。鼓励我,要开心!”
她好久没有说过话,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讲得也有些磕磕绊绊。
钟晴却呆愣在那里,张着嘴巴,震惊到失语。一时间不会说话的人竟变成是她。
她消化了好一通,用力握住易澄澄双手,声音颤抖,几乎哽咽:“澄澄,你讲话了,你讲话了!”
说完竟然落下眼泪。
这两年多独自照顾陪伴不肯说话的易澄澄,其中的心酸焦虑,不是别人所能体会。眼下易澄澄竟然肯说话了,无论如何,钟晴觉得要谢谢她那位神秘朋友。
一定是那人给了易澄澄鼓励,让阳光重新涌进易澄澄心里,让她有好的转变,让她对生活和陌生人都重拾信心。
钟晴泪盈于睫,把易澄澄抱进怀里。
情绪要久久才能平静。
等到情绪稳定下来,钟晴试探着让易澄澄讲更多。
医生说过,什么时候易澄澄能直面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什么时候她也就真正走出来、好起来了。
钟晴小心引导易澄澄,回想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说到易强和程素怡去世,易澄澄激动得掉泪,浑身都在颤抖。
但万幸,这次她没有歇斯底里。她真的好转太多。
钟晴在心里真心再次感谢易澄澄那位神秘朋友。
吃过晚饭,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钟晴熄了灯,把易澄澄揽在怀里,让她有足够安全感。
然后钟晴问她:“那个人,现在可以说说看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敢明提“那个曾经伤害你的男人”,只敢草草说一句,那个人。
易澄澄在她怀里抖了一下。钟晴感觉到了,立刻决定放弃追问。
她轻拍易澄澄的背安抚她。
怀里的呼吸渐渐变得平和稳定下来,随后微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在易澄澄磕磕绊绊的描述里,钟晴还原出她和那个男人最初相识的场景。
易澄澄说,那时,是大一刚开学不久。
那时,校园里有一块花草地,景色很美。于是她在那里摆上画架,想把美丽的花花草草复刻进自己的画里。
她画得很专注,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话。
那人夸她画得好看。
她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其实她知道,自己的画功一直都很一般。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暗暗的雀跃欢欣。毕竟是被那样一个英俊儒雅的人夸赞。
他看起来已经工作,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带着银灰边的眼镜,个子高高,颜值高高,兴致也高高——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画的画,还问她,可不可以给他画一幅肖像画。
然后他坐在花园旁的长凳上,悠闲泰若地,让她画。
她勾勒线稿的时候,不知怎么,觉得指尖微抖。
在她画的全程,他都一直看着她,眼神专注。
他看得她越来越心浮气躁。
总算画好一幅肖像图,她几乎不想拿给他看。他微笑说,没关系的,拿起画。
她很不好意思,绞着手指自我交代:我不太擅长画人。
他听了,没有像别人那样客套说:哪有,你画得很好。
然后无中生有地找出优点来夸。
他竟然实话实说:确实一般。
然后看着她,笑着说:不过使劲使劲看的话,也还是有点像的。
想了想,他又告诉她:你画的肖像画虽然没有那么像,但它很不一样,有你独一无二的韵味在里面。
隔着镜片,他看进她的眼睛,眼神专注又深邃,像能直接探达她心底。
他说:我很喜欢这副画,你赋予了它独特韵味,它让我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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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澄澄讲到这里,不再开口。
钟晴觉得她今天已经说得足够多,可以了。她轻拍易澄澄,安抚她入睡。
听到轻稳鼾睡声响起,钟晴终于能放心地长长叹口气。
有些事她之前已经隐约知道。有些细节今天是第一次听。
她心头五味杂陈,百感交杂,莫可名状。
这世上的坏男人总有那么多伪善面孔,为了某种目的哄骗女孩子时,可以那样会夸人。
易澄澄是个被父母呵护得极为单纯的女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骚招数?又是对视,又是夸赞,夸又夸得那样另辟蹊径地撩人。
对视十秒钟已经足够单纯小女孩情窦初开,何况是一整幅画的时间。易澄澄恐怕在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掉入那人的欺骗陷阱。
钟晴在黑暗中握紧双拳,心头涌起百转千回的难过。
他把易澄澄伤成这样,无论如何,她都得要回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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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打卡时,钟晴在公司门口遇到乔明轩。
她淡淡叫声“乔总早”,打过招呼后自顾自先进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