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翠红过来请示是否回王府取午膳,阿烟摇头道:“我回去吃。”
铺子里算账的王姐动作利索,中午就由她做一口吃的,铺子里这些人轮流用膳。没让翠红跟着,阿烟自己往王府去,寻思着齐誉应该能回来吧?
只是到了王府后发现他还是不在,阿烟去找汤伯,汤伯为难的道:“姑娘,王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兴许晚上能回来?”
“好吧。”
失落的自己用了午膳,阿烟掐手指头算了算,还有三天就解蛊了。她将小绿拿出来,果然已经恢复原本的颜色,只是还灰蒙蒙的,估计再有两天就能好。阿烟还用药材磨粉,喂了小绿。
做好这一切后,阿烟起身去铺子了,路上还在想,齐誉在忙什么?难道是边关开市出问题了?
开市前准备了不少,自然一路平稳。但齐誉确实被一些事情绊住脚,此刻正坐在那,神色凛然的俯视地上之人。
“你还有什么话说?”
男人的声音冷的像是含了冰,地上跪着的人哆嗦一下似乎身体僵硬。旁边站着的胡岩皱着眉头道:“钱先生,你不必狡辩了,所有事情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你叫人暗中联系那妇人,叫她去阿烟姑娘的铺子捣乱,还告诉她可以挑明阿烟姑娘南疆人的身份,从而招人愤恨。”
地上瘫着的赫然就是钱先生,但他不复往日的书生贵气,此刻头发凌乱眼神浑浊,带着刻薄恶毒之像。
“臣没有。”
“你是不是以为叫旁人教唆那妇人就查不到你头上了?”
之前齐誉就叫人盯着钱先生,甚至连带着漠城的钱府也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点风吹草动齐誉都知道。
齐誉声音越发的冷,他向前倾斜身子,冷声道:“本王之前警告过你,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屋里房门紧闭,空气滞闷的叫人上不来气。本来想要抵赖的钱先生回想这些年秦王的成长,他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用了。
“王爷,”钱先生声音有些哽咽,抬眼看上首处的男人道:“臣也是为了王爷啊!那女人是南疆人擅长用蛊,还给王爷您下了同心蛊!叫臣等如何看着王爷遭受这样的罪过?”
钱先生老泪纵横,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道:“王爷,您幼时称王,臣一直辅佐左右从未懈怠,一心一意都是为了王爷能更好没有二心啊!王爷,臣之忠心,苍天可鉴!”
屋里还坐着文冶,看钱先生如此他生了恻隐之心,将折扇收好后朝着秦王行礼道:“王爷,钱先生跟随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王爷轻罚。”
都跟着秦王很久,自然了解秦王的脾气,知道今日这事触及到他的逆鳞,也更让众人明白那位阿烟姑娘在秦王的心里地位如何。
但,女人的事情是一码,千秋大业是另外一码,文冶认为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钱先生就可以利用本王对你的敬重,肆无忌惮的去挑衅本王,还觉得任何人拿你无可奈何?”
钱先生忽地觉得全身都冷,他颤着牙关继续磕头:“王爷,臣当真是为了王爷好!”
“看,”齐誉唇角露出讥讽的笑,“事到如今他还敢说为了本王好,钱先生,你的独子因何而死你比谁都清楚,为了泄一己私欲而对一个柔弱的姑娘用诡计,这就是你所谓的辅佐之道?本王看,这样的辅佐不要也罢。”
秦王一针见血挑破这层遮羞布,文冶只能垂头闭口不言,钱先生则是身子一软摊在地上。
他明白,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念及钱先生多年苦劳,功过相抵,且钱先生年岁已高应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即刻送钱先生及钱府一家返回老家,不得有误。”
胡岩大声应:“是!”
钱先生被侍卫拖出去,他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再看向秦王的目光带了恶毒:“为了一个女人,王爷昏庸啊!”
胡岩赶忙堵了钱先生的嘴:“快点把人带走!”
直到钱先生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房门关上后屋里才安静下来。文冶被最后钱先生的一声吼叫回神,他斟酌片刻后到底站起来了,咬着牙道:
“王爷,臣有话要说。”
胡岩满头大汗,寻思平日里都人精似的幕僚,怎么今天一个接着一个往三哥雷区上碰啊!
“本王尊称他一声钱先生,他却暗地里联合外人让本王后宅不宁,甚至意图伤本王的女人。文冶,你觉得他做的对?”
“这……”文冶只知道那个阿烟姑娘是秦王的枕边人,但他没想到分量竟然如此之重。可是有些话身为幕僚他必须说,于是硬着头皮道:“钱先生做的固然不对,但他有些话却是中听的,王爷,您总是要顾及阿烟姑娘的身份。”
皇室会让秦王娶一个南疆出身的王妃吗?想都不用想,定然是不能!做个暖床的人就罢了,甚至侧妃之位都够不上。
“王爷,王妃之位还是要出身好的大家闺秀,王爷……”
话没说完,被齐誉淡声打断,他坐在那眼皮都没抬,冷声道:“你需要做的是如何让漠城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将手伸到本王的府里。”
文冶冷汗直下,最后低头称是。
被带走的钱先生连东西都不用收拾,直接送回漠城,赶在漠城关城门前到了钱家。钱夫人和一众人等不明所以,被侍卫勒令立刻收拾行囊,天亮开城门后即刻出发。
屋里蜡烛摇曳着,就像是钱先生的心情似的波澜起伏,钱夫人小声的哭泣,道:“我们这样回乡岂不是像犯人一样?”
被侍卫押送回去,虽然没穿囚服,可被人知道定然会议论。人家都是衣锦还乡,他们倒好落的这样的下场。
“当年我让你跟着五皇子你不听,非要跟着三皇子。”
那时候刚见过三皇子一面,钱先生就决定追随他,回家后笑口颜开和夫人夸赞三皇子:“才华横溢进退有度,性格沉稳内敛,且能忍常人所不能。这样的人才是该跟随之人啊!”
这么多年,陪着秦王从京城到漠城,起起伏伏多年,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钱夫人抹眼泪道:“我就说你不要冲动行事,你偏偏不听。”
之前就被秦王怀疑,钱家所有人都被暗中监视,现如今……
钱先生被她哭的烦躁,在屋里来回踱步,看了一眼门外就见上头映着守门侍卫的影子。
“行了,我这样做一是为了儿子报仇,二是不让秦王被女人所惑!我何错之有?”
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没错,可他为何不想想,阿烟只是个无辜女人既没扰乱朝纲也没伤害他儿子,难道阿烟受到伤害就是应该的吗?
“那怎么办?”钱夫人一时没了主意。
钱先生则是站定,之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为今之计,只能自救了。”
翌日天没亮,秦王府的侍卫就护送钱家人返老家去。马车路过一间铺子时掀开一角,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点了点头。
“爹,爹,吃。”
男人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烈儿吃。”
说完,李续宁抬头,就见马车已经走远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不想下午的时候收到飞鸽传书,胡岩面色严肃的去报告给齐誉。
“三哥,钱先生一家被劫走了。”
正在书写的齐誉抬头:“我们的人可有伤亡?”
胡岩:“有几个受了重伤正在原地救治,剩下的都是轻伤。”
修长的手指拿着狼毫笔,写下的文字格外遒劲,片刻后他放下笔净手,沉声道:“对方来历?”
胡岩苦着脸:“不知道啊,甚至都没露脸,不过传回来的消息说功夫不错。”
“岂止是功夫不错,”齐誉撩开袍子坐下,长臂伸展推开窗子,顿时凉意顺着窗户往屋里灌,冷的胡岩一哆嗦。
“怕是有备而来。”
“三哥的意思是……”胡岩斟酌道:“钱先生,早就和人串通好了?”
齐誉神色如常的看着院里,就见地上的花草已经枯黄一片了。
“边关处处都是王家人,想要知道点什么易如反掌。”
胡岩琢磨过味了:“三哥的意思是,我们在边关的一言一行都被太子他们知道了?那阿烟姑娘岂不是也暴露在他们眼前了?”
“从她跟着本王进入大历国的那刻起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即使不在京城,他们依然忌惮本王,自然要详细打探。”
不止对秦王如此,对其他的皇子也是这样。更何况当年秦王最得皇帝喜欢,也是王爷里唯一一个赐封号为“秦”这等尊贵荣耀。
所以太子没登基前依然怕发生什么变故。
胡岩明白了,怪不得三哥早早就让他准备着,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一切了。“三哥的意思是,太子一党劫持了钱先生他们?难道是想用钱先生威胁三哥?”
“大概是想套出更多关于本王的机密吧。”
胡岩沉默了一瞬,因为他在想三哥有什么秘密怕被旁人知道,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寻思太子劫持钱先生算是做了无用功了。
“对了三哥,明日就是解蛊的日子,你得回漠城。”
“嗯。”
这边阿烟也在算计,寻思齐誉怎么还不回来。他不在,偌大的王府瞬间就没了烟火气,她都不想回去了。在铺子里忙活,总比回去孤零零的强。
晌午饭口的时候,铺子里人不多,阿烟让翠红他们几个歇着,她去对面的酒楼里定饭菜,正好送过来也方便。
定完午饭回来,阿烟瞧见自家铺子旁边的布行似乎上了新货品,她脚尖一转就进去了。
“阿烟姑娘!”
布行东家儿子瞧着和阿烟年纪差不多,正是青葱慕艾的时候,一看到阿烟就激动的脸色涨红,像是小狗似的颠颠跑过来和她说话,就差摇尾巴了。
漂亮姑娘谁不喜欢?布行东家还说,让自己儿子多和阿烟姑娘接触,正好两家离的近。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春生,你们家是不是上新料子了?”
天气转凉,少女身穿莲青色水雾百褶裙,上面配着同色的短衣,腰间用一条桃红的宽腰封系住,还坠着一个精致的海棠花香囊。光是看衣料就知道非富即贵,尤其是头上的首饰也都不是凡品。
其实首饰一类都是齐誉叫汤伯送的,她也不懂贵不贵重,只挑着自己喜欢的簪上,还有不少被放在角落里吃灰。
春生有点犹豫,但一转头看见自家老爹打气的眼神,他暗自鼓起勇气上前,接话道:“上了厚实的料子,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阿烟姑娘,在这边。”
阿烟随着他走到一旁,春生仔仔细细给阿烟介绍,本来只想看看的阿烟最后买了两匹深色料子回铺子。
“姑娘,买的什么呀。”柳绿上前接过,摸摸料子顺滑的比人手还舒服。
“这匹靛蓝的料子真好看呀,若是姑娘做成秋装肯定漂亮。”
翠红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打了柳绿一下:“颜色是合适,你看看纹路,明显是男子穿的,姑娘,你这是给王爷买的吧。”
屋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阿烟看过来,倒给阿烟弄不好意思了,摇头撒谎道:“不是。”
柳绿拉长了声音:“哦~”
翠红捂嘴偷笑,屋里的几个人也心有不宣的偷摸笑去了。
当天晚上,阿烟回来时院里已经掌灯了,她下意识的朝着齐誉的院子看,就见灯火通明。
“王爷回来了?”阿烟抓住路上的仆从问道。
“回来了,也是刚回来。”
不等仆从说完,阿烟提着裙摆就往院里跑,等不及侍卫通报,大喊道:“王爷!是我!”
屋里正在吩咐事情的齐誉挑了挑眉,胡岩则是露出一口白牙:“三哥,要不我先走吧,明早再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