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主皱着眉头,娇嗔道:“长宁~能不能不喝苦涩的药汁了?太苦了,我每天都觉得嘴里泛着苦味,甚至觉得身上都是药味,整个人就是行走的药罐子。”
一阵风吹来,将女子身上带着甜意的香气吹过来,詹长宁的鼻尖上也萦绕着,果然混合着淡淡的药香。
“劝公主还是要按时吃,康将军给的药固然好,但未彻底恢复之前,还是要继续吃我们巫医合力研究出的药方。”
荣公主娇气的蹙眉:“可是真的很难喝,一天,长宁,就今日一天不喝还不成吗?”
说着,女子染着蔻丹的手拽住詹长宁的袖子,撒娇似的道:“行吗?”
詹长宁是个好脾气的人,荣公主一直都知道。
以往她总是用公主的身份去压他,效果不好。今日见到那个阿烟姑娘后,荣公主想,或许詹长宁更能接受女子撒娇。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荣公主心里直打鼓,心想若是不成的话她就耍横,像是地痞无赖似的就不喝药。
心里想事情,没注意到詹长宁说了句什么,荣公主抬眼:“你方才说什么?”
詹长宁叹气一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荣公主双眼放光,脸上是得逞后的笑意:“真的啊?”
詹长宁起身收拾药箱:“若是公主想喝,现在也来得及。”
荣公主立刻闭嘴。
只是到了夜里,让詹长宁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二爷,公主吐血了?”
“什么?”
睡梦中的詹长宁立刻起身,连外裳都来不及穿,直接朝着荣公主的房间跑去。屋里榻上,荣公主脸色惨白,嘴边还有红色的血迹。见到詹长宁,她勉强露出笑意:“不是因为没吃药,你不必自责。”
过了会,所有的巫医都来了,除了詹长宁诊脉外,还有两个年岁已高的大巫医看诊,结束之后他们都觉得奇怪。
“为何公主体内多了蛊毒?”
詹长宁沉默不语,视线扫过桌边放着的匣子。那正是康易信送过来的丹药,荣公主每日都吃一粒。
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是将蛊解开了。荣公主气色虽然不好,但她眼里带着笑意,说没关系。
“起码本公主有力气,可以继续游玩。”
“公主,”詹长宁难得的面色严肃,“我们最好即刻启程返回南疆。”
那药丸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蛊童的血肉所炼,他本以为康易信找来的是真正的蛊童,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康易信找到的蛊童怕是炼化失败了。
之所以有效果,是因为那个蛊童是个半完全体,而荣公主吐血中蛊,只是那个蛊童体内的蛊做作祟。
也就是说,吃了这药丸,可以让荣公主恢复成正常人,但是她需要承担随时中蛊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蛊童都被喂了什么,现在他们能看出来蛊的种类可以解开,但下一颗药丸呢?里面如果含着他们解不开的蛊,荣公主该当如何?
回到南疆是最好的选择,他手里有两个备选方案,一个充满未知,一个需要时间。
但总比现在要来的好。
“我不,”荣公主吃了一碗热乎的汤面,脸上又重现红晕,“我还没玩够,起码要呆上五天才行,长宁,这五天我们好好玩吧。”
詹长宁蹙起眉,荣公主则是抬起手,笑着抚平他的眉。
“年纪轻轻不要老气横秋的样子,我现在没事,感觉还不错所以不急这几天的。”
詹长宁还想说什么,荣公主恢复往日骄纵的样子:“本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指腹在詹长宁眉间按了按,力道大的让他皮肤当即红了起来。
詹长宁垂下眸子:“是,公主。”
回到自己房里,詹长宁摊开手心,里面正是一枚丹药。他让侍从取水净手,然后拿出自己的工具,小心翼翼的将丹药切开。
侍从看在眼里,他注意到詹长宁的手是颤的,身体紧绷像是十分紧张。其实不是紧张,而是焦急。
侍从跟着詹长宁多年,看出来他正在为荣公主的病着急,他想:荣公主总是对二爷发号施令,也亏得二爷心肠好,还一心想要治好她。
也是,每一个巫医都想通过治好荣公主提升自己的名望。
翌日天气放晴,荣公主在喝完汤药后换了身衣裳要出去,詹长宁看着湿滑的路面摇头:“公主,还是等下午时地面干爽一些再出行。”
荣公主探头,感受到寒意后缩回来:“那好吧。”
等到下午黄昏时分,地上早就没有下雨的痕迹了,荣公主外面披了件带薄绒的披风,将她捂的严严实实。出来后她看什么都好奇,不过一会就买了一堆东西,让后面跟着的宫女拎着。
走着走着,荣公主站定不动了,转头问詹长宁:“这是不是阿烟的铺子?”
来到大历后阿烟是她见到的唯一在大历生活的南疆人,荣公主对她很是好奇,而且她长的好看讨喜,种种加起来让荣公主喜欢阿烟。
詹长宁抬头看见云香阁三个字,点了点头。
荣公主挥挥手:“走,我们去找阿烟玩儿。”
不懂人间疾苦的公主,自然不知阿烟没时间玩,她正在处理昨天采摘的花瓣,今天晾晒过后效果不理想,阿烟便用炭烘烤。
不过炭太热了,得不停的翻动才行,还不能将花瓣烤的太干,否则无法用于胭脂的制作。
王姐匆匆跑到后院:“东家,有个姑娘找你。”
“姑娘?”
难道是胡小姐?在漠城她只认得胡小姐。阿烟起身将花瓣远离炭火,去旁边的水盆将手上的绯色汁液洗掉。只是时间久了,手指上还是留下一点粉色。
从后院出来,阿烟一眼就瞧见正在摆弄胭脂的荣公主了。“公……姑娘。”
公主在嘴里转了一圈,阿烟想荣公主应当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身份。
今日为了干活方便,阿烟穿了件绛紫色的衣裳,这样即便花汁弄到身上也看不出来。这样老气的颜色,被小姑娘穿出一番风味,犹如绽放的野花似的,让人耳目一新。
“阿烟!”荣公主笑着招手让她过来,阿烟趁人不注意,悄悄行了个南疆礼仪,荣公主小声道:“不用客气,就当本公主……就当我是普通人就好。”
阿烟连连点头,荣公主拿过一盒胭脂晃了晃:“这个感觉不错,能给我介绍一下里面含什么吗?”
因为她身体不好,所以吃穿用度都是宫里特意准备的,甚至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经过大巫医们检验过,确保荣公主用了不会产生危害的。
不过,荣公主喜欢这个胭脂味,淡淡的香气,而且涂抹在手背上,很容易化开,颜色也自然。
“姑娘,这个叫荷花香,”阿烟请荣公主坐下,缓缓道来。
旁边的詹长宁视线一直在阿烟身上,少女说胭脂水粉时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而且这个不止可以涂脸,甚至可以当唇脂,姑娘可以试试。”
“还能两用?”荣公主觉得很不错,当机立断买了二十盒。阿烟说不要钱,但是荣公主说什么也要给,还挑了一些旁的东西,最后阿烟多送了五盒香膏算是添头。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荣公主嘟囔道:“还没玩够天又黑了。”
这位南疆的小公主阿烟早有耳闻,据说南疆王宠爱有加,养成她骄纵的性子。不过相处下来后,阿烟觉得她没传闻中那般盛气凌人,只是女儿家的娇憨可爱。
“姑娘,最近漠城晚上会有杂耍,就在城门附近的那条街道上,很多人看。若是姑娘有兴趣可以过去瞧瞧,喷火,胸口碎大石,都有的。”
“当真?”荣公主高兴的站起来,“快快,我们现在就去,抢占前面的好地方!”
“阿烟,你也来,走走一起去!”
不由分说拽着阿烟的手就往外走,阿烟只能回头交代王姐:“记得将炭收好。”
阿烟只穿着单薄的秋衣,一走出来就被寒风吹的打了个寒颤,她双手抱住肩膀,随着荣公主的步伐。
到了之后,果然已经开始了,且围着的人很多,他们得挤到前面去才能看见。荣公主带的侍卫派上用场,直接在前面开路,荣公主等人跟着走就成。
阿烟走在最后,她低着头看脚下,怕踩到旁人。只是一个没注意,就见前面让出来的路已经合上了,她左右跨步想追上去,但是挡在前面的是几个壮汉,阿烟甚至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小姑娘踮起脚尖,探头往里看,后头也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下,直接撞到前面壮汉身上。那壮汉不耐烦的回过头,不等看清人就说了句:“挤什么挤,着急投胎啊!”
语气不善加之一脸横肉,阿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刚要说对不起,就见那壮汉眼神微变,立刻闪身钻入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阿烟没反应过来,前面挤出来一个人,正是詹长宁。
“阿烟,我带你过去。”詹长宁伸出手,示意阿烟握住他的手。
“不必。”这时一道冷声斜插而入,詹长宁抬眼,就见秦王不知何时出现阿烟身后,他直接上前一步和阿烟并肩。
怪不得那大汉跑了,原来是看见了秦王。
人群里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詹长宁眯着眼睛看秦王,他好似和阿烟说了句什么,等到周遭没那么吵闹后,詹长宁听见阿烟说道:
“詹公子,我有点事,一会再过来。”
詹长宁笑着点头,眼睁睁的看着秦王带走阿烟。
从人群里出来之后,俩人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阿烟伸手:“给我吧,不是说把大将军带过来了吗?”
昨日刚下过雨,即使白日里被日头晒干,但依旧是冷的。尤其是阿烟没穿厚实的衣裳,站在路口处寒风吹过,冷的她说话都打颤。
齐誉看着瑟瑟发抖,犹如娇嫩小花的姑娘,看着她缩了缩肩膀,一只手捂住腹部,像是这样就能暖和一些似的。
“就这么着急出来?”
齐誉这句话没头没尾,阿烟想了一会不明白索性也不琢磨了,仰头道:“大将军给我。”
就在几天之前,面前这个小姑娘还会笑着扑他怀里,亲昵的蹭来蹭去,会撒娇让他亲她,会喊他齐誉……
男人的眸色晦涩难辨,远处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晕,照亮他一半英俊的脸,另外一半则是隐藏在暗色里,阿烟一时看不透他的表情。
“郝仁,”齐誉转头喊人。
郝仁立刻上前,拿过一个竹筒交给阿烟。阿烟直接接过挂在腰间,还甜甜的笑着道谢:“谢谢你郝仁。”
郝仁咧嘴尴尬的笑笑,顶着自家王爷奇异的目光迅速离开。
郝仁心想:阿烟姑娘身边就是个是非之地,他可得记住了,平日里也不能往她身边凑。
“那我走了,”阿烟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齐誉什么都没说,站在那也没动。
阿烟往人群里挤,詹长宁又来接她,这次荣公主还派了两个侍卫接应,很是顺利就到达最前面。
果然这里视野最好,看着那人喝了一口酒,随便一吐就吐出一个火球,阿烟激动的脸色涨红,使劲的鼓掌。
荣公主也没见过,高兴的鼓掌,还让侍女给了不少碎银子。见到今日挣的多,那人还笑着对众人道:“本想表演完最后一个就回家,但是今日在场的乡亲们热情高涨,那就再表演一会!”
“好!”
阿烟双手放在嘴边,也跟着叫好,荣公主被她逗笑了,眉眼弯弯。
等到一场看完,已经很晚了。观众们各自散去,阿烟也准备回家。正好他们顺路,能先送阿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