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誉扫过小姑娘刚洗过的双手,指尖被冻的发红。
“跟上来。”他说完长腿一迈往楼上去。
“王爷?”
见男人不作声阿烟咬咬牙,拎着裙摆紧随而至。
第69章
各王回京, 百姓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 。
天月楼顶层名为摘星阁,全部都是装潢奢华的雅间,隔音效果极佳, 是贵客们喜欢的地方。不过, 这可不是谁都能来的,需要提前预约, 有时候甚至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位置最好的雅间里, 胡岩随手抓了一块糕点,毫不客气的三两下吃完。同桌的几人面面相觑,暗道:此人着实粗鲁, 但王爷能让此人近身跟着,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上一个三年之期胡岩没跟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王在京城的属下。
他们打量胡岩, 胡岩也在打量他们。不过胡岩暗自摇头, 不用想就知道,各个都如文冶似的, 是心思深沉的主儿。
王爷在时, 每个人都带着友好笑意, 王爷一离开,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不知道合计着什么。
胡岩抓过茶壶倒了一盏茶水顺顺,寻思着东西吃着不错, 就是太噎得慌。
他刚喝完一口,就见守在门口的郝仁进来, 偷偷朝着他挤眉弄眼。
胡岩也眼神回他:什么意思?
郝仁手指比划了隔壁,胡岩会意,王爷在隔壁。郝仁又瞎比划了一会,胡岩恍然大悟:明白了,王爷带着阿烟姑娘在隔壁。
摘星阁建的讨巧,所有的雅间都是朝着繁华街道开窗,推开窗子便能将京城美景尽收眼底。
阿烟进来后感觉室内温暖如春,但并未瞧见炭盆,也不知为何如此暖和。
“坐。”男人淡声道。
雅间不小,中间一张圆木桌,约莫能坐下十几人。靠着窗边位置还摆放了小榻,上面摆放着开的正盛的梅花,另有棋盘,瞧着清雅至极。
齐誉就侧身坐在小榻一侧,阿烟想了想,跟着他的脚步坐在小榻的另一侧。
中间隔着小桌,阿烟看向桌旁的男人。
“王爷,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她以为进京之后再见他就难了,不成想第二日就见到,也是巧了。
“你和詹长宁一起来的?”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长眸抬起,反倒是问起她来了。
“对啊,”阿烟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来这里是为了和詹公子合开铺子,自然要同他一起看看市场行情。”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烟霞色的长裙,外面披着莲青色如意纹披风,领口处有一圈兔毛细绒,巴掌大的小脸掩在里面,越发显得杏眸清澈黑白分明,不谙世事。
齐誉抿了下唇,若是胡岩在,定然能看出他不悦了,但阿烟注意力放在屋内的陈设上,并没注意到。
“听说这里只有皇家贵族才能上来,里面确实不错。”阿烟说着去推窗子,透过一条缝隙往外瞧。
果然将人间烟火气尽收眼底,还能看见不远处护城河的波光粼粼。
“景色好美!若是上元节放烟花时来这看,定然是人间美景!”
寒风吹进来,阿烟将窗子合上搓了搓手,惆怅道:“可惜,我估计没机会能看见了。”
詹公子说那时候怕是只有皇室才能登上摘星阁。
“阿烟,”对面人叫她,阿烟抬头,就见他一脸郑重,“多加小心。”
“什么?”
没过一会,阿烟就提着裙摆下楼了,而久久未归的秦王则是冷着脸回到宴席上。胡岩看了郝仁一眼,郝仁朝着他摇头示意秦王不高兴。
胡岩心想:我用你告诉我?谁看不出王爷不高兴?
只是他不明白,不是见到阿烟姑娘了吗?为何不见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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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怎么去了这么久。”回到座位上,点好的菜都上全了,詹长宁体贴的给她倒茶,温声问道:“方才烈儿还要我带他去找你。”
“哦,我慢了些,”她岔开话题,喝了一口茶水,暖意顺着指腹传递过来,面上的不虞总算是散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詹长宁十分照顾二人,不是给阿烟夹菜就是给烈儿夹菜,时不时的为二人添茶倒水,侍候的比跑堂伙计还要周到。
阿烟装菜的碟子里放了几块红烧肉,她就着米饭一同吃下,浓香在嘴里散开,里面大概还加了什么秘制调料,不显油腻带着草木清香。
她边吃边偷觑詹长宁,男人眉眼温和,唇边总是带着一丝笑意,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秦王三番两次叫她小心詹长宁,刚开始阿烟还当回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阿烟觉得詹长宁比齐誉温和多了。
如果非要比较的话,那詹长宁就是兔子,齐誉就是大老虎。
想到某人冷峻的脸,再想到毛茸茸的老虎,阿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阿烟,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詹长宁给她续了茶水,阿烟赶紧阻止,“没什么,我来就好,麻烦詹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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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晌午用膳的时辰,宫外的百姓们在吃饭,宫里的贵人们自然也是。只不过菜式丰富,精致的让人不忍下筷。
布菜的大太监服侍皇帝,皇后这边则是由她的贴身嬷嬷。一顿饭吃完,帝后二人起身转到另外的榻上,皇帝躺在皇后腿上。
皇后缓慢轻柔的为他按压头部,屋里的暖香让人身心放松。
“陛下,您就在这歇歇吧,最近太累了。”
大历皇帝的脸近在咫尺,上面满是风霜的痕迹,甚至鬓角微白,处处透着他年岁已高。
五十六岁的年纪,自然不小了。但是身在皇位,谁又嫌坐的时间长?如今太子已然二十有三,不知何年何月能登上那个位置。
心思转到这,皇后忽地惊起一身冷汗,赶紧转了念想,手下的动作更加柔和,她道:“陛下,过了年这些孩子们就都又长了一岁,小公主的及笄礼放在夏日可好?”
“就和生辰礼一起办,声势浩大些也挑不出毛病。”
皇后是所有孩子的母后,这些事本不该她来操持,但小公主颇得皇帝宠爱,皇后便将此事揽了过来,还被皇帝称赞过。
“嗯,”皇帝慢悠悠的回了句:“你看着办。”
皇后轻笑:“臣妾知道了。”
眼见着皇帝渐渐放松下来似要睡着,皇后放柔了声音道:“对了陛下,秦王的婚事不如也趁着节后开春时办了吧,正好他回封地,王妃也能同他一起上路,到了漠城家中有女主人照料着,我们远在京城也能放心不少。”
说完这句话,皇后看见皇帝眼珠子微转了一下,下一刻,他猛的睁开眼!
眼神凌厉犹如野兽似的给人压迫感,王皇后惊的身子朝后仰,脸色煞白。
若是常人大概会吓的立刻求饶,但王皇后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赶忙镇定下来,扯出笑意,道:“是不是扰了您歇息?再睡会吧。”
温柔小意,犹如民间普通妻子。
一炷香后,皇帝离开了,皇后心有余悸的瘫坐在那。
“去,去将太子叫来!”
此时的太子也是刚吃过午膳,不过桌子上的菜式完整,瞧着就没动过几筷子,屏风后的内室传来女子阵阵痛苦的闷哼。
外头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只听侍从焦急道:“殿下,皇后娘娘有紧急的事情叫您!”
过了一会,门开了,衣衫不整的太子迈步往外走,侍从赶紧上前为他整理,小声嘀咕着什么,朝着外面去了。
内室里安静的像是无人,过了会,地上撕烂的犹如破布条似的衣裳被人捡起,泪珠滴落在脚下青色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见。
赵盈盈默默垂泪,颤着手将衣裳穿好。内里的小衣等物和以前一样,碎布似的无法再穿,她只能匆忙套好外裳,用披风将自己裹紧。
回到住处,丫鬟红着眼睛侍候她梳洗,热气蒸腾间主仆二人的眼泪都被很好的掩住。
“姑娘,您后背上的伤沾不得水。”
颈子上一圈淡红色的痕迹,靠近肩膀的位置则是两条抓痕。那是在床笫之间,她挣扎时不小心留下的。
“无碍。”赵盈盈说话声音发哑,惹的丫鬟又哭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往日里将姑娘撇在院子里不闻不问,来兴趣了便抓人过去,每次都是一身伤回来。
尤其是昨晚,姑娘压根就没回房,这都下午了才放人回来。越想,丫鬟就越为主子觉得委屈。
“听说秦王殿下从封地回来了。”
很多年前秦王是赵相爷的学生,因此常出入赵府,丫鬟有幸见过几次,觉得秦王瞧着面冷,不过听相爷说知礼有度,是个好男人,因此丫鬟对秦王印象很好。
但世事弄人,主子没嫁给秦王反而是嫁给太子了。
“是啊,他回来了,”赵盈盈接话,“那又如何呢?”
赵盈盈深深叹了口气:”一切皆有注定。”
丫鬟欲说什么,但闭口不言,专心为她擦拭身子。
赵盈盈捧起一汪清水,水面上映出女子带着恨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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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床帐里赶过去的太子步伐匆匆,皇后睨了他一眼:
“发鬓乱了。”
路上光顾着整理衣裳,忘了头发,太子赶忙用手捋了几下。
“母后,叫儿臣来可是有急事?”
“方才你父皇在,本宫提了一嘴秦王的婚事,你父皇的眼神不太对。”
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像是刚睡醒时的清醒,她一时拿不准。
“母后多虑,这门婚事是父皇亲自选的,他又怎么会怀疑到我们这。”
皇后蹙了下眉,她的眼尾纹路顿时多了几条,正色道:“太子注意言行。”
“儿臣知错。”
“眼看着就要过年,若是你父皇有意,估计年前就定了,等着吧。”